对撞机|加钱、加鸡腿的10W+还能加神马?
2017年9月15日,浙江大学发布了《浙江大学优秀网络文化成果认定实施办法(试行)》,一举将浙江大学推向了舆论的核心,成功实现多公众号转载10万+,有望以此帖身体力行地实现了“实施办法”所提出的“期待”。该条例制定及发布方“浙江大学校党委宣传部”一炮打响,成为新晋网红。当然,在学术圈里再红,也比不过贵圈明星求婚、复婚、劈腿等热点话题,好在实施办法也没要求上“微博热搜”,否则学者们再努力也很难匹敌的。
话说第一时间看到,自然赶紧去慰问了下在新闻一线工作的朋友们,特别是“澎湃新闻”这种学术作者比较多的“主流媒体”,向编辑朋友们表示了衷心的祝贺。同时也是对他们正式进入浙大的学术评定标准,从而具有了学术权威性表示极大的肯定。我也勉励了下我们公众号自己团队的各位同仁,以后必须条条10万+,然后我们就可以专心做公众号,不用再苦逼发论文了。编委会各位同仁纷纷表示有生之年一定会好好努力,再接再厉。
接着,各位小编吃饱了撑的,对此事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学术网红与网红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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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网红”自古有之,但红得各不相同。有因为学术红的,比如各位前辈泰斗,知名度高,大家都知道,自然算得上红人;有因为炒作红的,比如民国大师,各个圈子的人,都会时不时地缅怀一下,也就时不时地红一把,有像民国才女这种红就红一群的,有像独立遗世王国维这种单个红的;也有自己努力红的,写本小说,谈个色情,风流倜傥怎能不红的。
学者也是人,学术也有圈,为啥不能让人红?
但“网红学术”却不是常常有。学术成果大多数是隔绝于世的。以前开玩笑,说学者写书是给圈里人自己看的。基本上确实如此,除少数作品外,大部分学术研究,无论著作还是论文,很难为圈外人,又或是大众得知、理解、接受。所以学术研究很大程度上是一小撮人的自娱自乐。而且,更悲观地讲,圈子里大家互相也是不看的。根据David P. Hamilton在1990、1991年做的关于期刊论文的研究显示,22.4%的科学论文在发表后的5年内是一次都没有被引用过的,而人文类的论文5年内的0引用率则高达93.1%!就算考虑到人文学科书更重要这一点,这个数字依然是令人震惊的。
而互联网的出现,新型社交平台及软件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对学术网红化是好事。知乎就是个好例子,众所周知中国科普工作做得差。但中国是真缺人才么?高手在民间!知乎大神们往往让各位学术研究者汗颜。以往学术圈对“民科”都有所鄙夷,觉得基础不够扎实,研究不够前沿,知识系统陈旧,观点逻辑不清等等。但在“知乎”盛行的年代,民科的背后往往是接受了高等教育并且知识面广阔的一批人,他们的身份不是学者,但往往比学者在某些问题上更专业和深入。他们是隐形的学术网红。
另一方面,微信公众订阅号的出现,突然让一群整天只在自己圈子里靠着书店,BBS和CNKI过日子的学者们找到了同好,原来好文章这么多,原来有人做这个,原来大家都是这么搞学术的……学术研究第一次在微信平台上实现了跨学科、跨专业、跨院系、跨校、跨省、跨国,也第一次让“学术共同体”这么一个喊了N多年,却始终虚无缥缈的词落到了一个“实体”上。一篇学术好文尽管没有10万+的影响力,但却在学术圈里形成了共识口碑。这个不需要制度认定,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
学术发表长期以来依赖于纸质媒体,著作、论文都必须以纸质媒介或者纸质媒介产物,比如期刊、书籍所承载,亦或是主流媒体报纸和杂志。似乎只有白纸黑字才算得上成果,以至于有刊号的同行评议在线期刊都无法被算作成果发表,而对数据库、网站这类研究成果则不知道如何评估而直接放弃。更有各种版权限制、期刊库垄断学术内容的网络流通,这些其实已经成为了学术开放、学术共享的瓶颈与制约。学术研究的数字成果如何评估、如何评价、如何归入职称评定系统,小则体现为10万+,大则影响着未来的学术发展及生态。
浙大的新规也算应运而生,看到了新媒体公共平台对学术的影响力和推动力,但可惜党委宣传部的同仁们,却回到了“新媒体=在线+媒体”的路子上。左右没绕开主流、左右看的是10万+,却忽略了这一点:学术的传播,靠的还是内容生产;学术的评价,靠的还是同行评议。
而新媒体与学术结合的最佳方案,是数字人文,欢迎关注本公众号!
生产焦虑与焦虑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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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正是新学期开学的好日子,参加学院迎新的开学典礼,聆听前辈教授的发言,其中提到“学科焦虑”一词。在感同身受的同时,我也明白教授所焦虑的是学科建设的“合法性”基础,而我所焦虑的不过是一种身份的待认可,二者不可同日而语。彼之达摩克里斯,我之胡萝卜——无知者无畏而已;当然,这是一个逢人不说我丧、我忧桑反而极不正常的时代,所以大家就一团和气地焦虑了。
焦虑的气压有时候会因为些许扰动而掀起一点激愤,比如10万+事件。其实目前的讨论,归结起来是一个问题:各种层出不穷的“Why not?”反诘与早已捉襟见肘的学术生产之间的矛盾。
从米歇尔·麦克卢汉开始,媒介就已经在不断冲击着——或者更确切地——从内部拆解意义建构的封闭体系;互联网和社交媒体只不过更彻底地消除了完整、独立话语的可能性。读者、观众时刻保持高度的兴奋,忙于收拾残破边界的学术生产却无力回应热点(现实问题)的迅速切换——就好像你抱着爆米花走进了所谓的文艺片的放映厅,下一秒睡着了,你说怪谁呢?我们也不想的。职业科研工作者也不过是社会分工的产物。不能因为不事生产,就叫人死跑龙套的;跑的哪一个行当的龙套呢?可不可以搞清楚了再喊?
既然说到职业科研工作者了,不妨就契约来谈。如果从双方自愿的角度共同认可10万+的衡量标准,why not? 但事情似乎也不那么简单,可能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还有一句“本条款最终解释权归……所有”比如某浪最近单方面修改用户协议,宣布对于用户发布的内容享有独家版权:“未经微博平台事先书面许可,用户不得自行或授权任何第三方以任何形式直接或者间接使用微博内容。”此文一出,很快已经有专业人士把某浪的法盲之处条分缕析暴露得一清二楚了,但如此难看的吃相,作为文字创作者(不,码字的)还是只能说:“你开心就好。”以及“还好我不用微博。”再说回到10万+本身,这个关键词已经盖过了对于可行性和合理性(如果有那么一点点的话)的讨论。看到高校学者纷纷回应,并不能改变已经产生的传播效果,不能不说有一点唏嘘。而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焦虑、疲惫的姿态,总让我想起那个早年神经质、晚年经衰弱的伍迪·艾伦。
在这一场漫长的长跑中,前辈教授们比我多跑了很多圈,但大多数时候我们其实肩并肩,有时候彼此问候一声:“还好吗?”“还好。”
逆袭感官与感官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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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大文件在朋友圈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当日,正好约了朋友聊天。其间碰巧聊到如今的微信公号写作。作为一个媒体公号的前运营主管,他对我说:如今的90后,在写公号文章的时候,往往是先寻找,制作文章的配图,等图都准备妥当之后,才下笔写。对他们来说,图和文字同等重要,一幅恰当的配图,常常能让普通的文字变成佳句,金句。因此,他们的写作中可算得上是采用了另一种叙事逻辑。
这当然是另一种叙事逻辑,而我个人更愿意称之为:视觉叙事的逻辑。记得在香港念书时,我就一度想要厘清香港诸多商店招牌中的图文互融现象;不曾想到的是,几年后的今天,移动互联时代,表情包已经成为了一种现象级的图文互融,并且还往往是一种low-fi(低像素)的存在。虽然不是说只要使用了表情包就能写出爆款公号文章,但没有表情包/动图的文章却是会在相当大的概率上难以成为10万+,除非文章本身首先引出了一个十足劲爆又位于可讨论空间的话题。
表情包叙事,或视觉叙事逻辑正成为我们移动互联网使用者所熟悉的日常,无论我们对此批判与否,这个趋势不会改变亦无法阻挡;就好像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二线城市里的商业综合体在对城市空间进行切合的同时,也重塑大多数人的城市生活。于我而言,真正的问题在于,作为80后,我没有能力去想象或捕捉90后乃至00后在面对这些种种图像时所获得的阅读体验。我只能观察到,这样的一种视觉体验让他们中的大多数颇为享受。那么,就现象层面而言,感官已经实现了对逻辑/理性的成功逆袭。文字的,印刷的时代正悄然褪去,将来的时代将供奉视觉为主的感官。
此时,再来审视浙大文件就会发现颇值得玩味的一点:既然视觉叙事将一统10万+,那会不会未来的部分学术成果也将发生字面意义上的“视觉转向“呢?往后的学院论文写作是否也可能会微信化,表情包化呢?
当然,浙大文件的内核基本可用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授权(empowerment)。其背后,实则是话语权的转移(shift)。某种意义上,整个事件可被看作马东-许知远论争的延续: 当发声渠道被移动互联网打开之后,大众(the mass)渴望被听到,渴望话语权;而时至今日,浙大则做出了学术话语权的让渡。可是浙大有权做出这样的授权么?
END
主编 / “零壹Lab”编辑部
责编 / 顾佳蕙
美编 / 傅春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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