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朐】寒风中的饺子

母亲因为一次意外，去世很早，父亲一个人住在乡下，十几年了。

从小生活在农村的父亲笨拙、木讷，连炒菜也不会，这是母亲的勤劳，养成了他不好的习惯。母亲走后，十几年来他的一日三餐都是极其简单的。他常说：吃什么都行，不就是填饱肚子吗？因而他的饭几乎每次都是那样：一个冷馒头、一块自己腌制的咸菜，还有一壶热茶。

长大后，我分配在县城任教。单身的时候，不论工作忙或是应酬多，我几乎每晚都回家，原因就是在第二天早晨，能让父亲喝上一碗鸡蛋汤或吃上一顿适合他口味的饭！两年后，父亲的这种“幸福”的生活也伴随着我的成家而结束了。

不久，我和妻子在县城安了家，再以后有了自己的女儿，三口之家，经济不是很宽裕，但也其乐融融！每当一家三口团围在一起进餐的时候，我总是思绪万千，总念念不忘我的父亲！不知我们享用在他看来这些“山珍海味”的时候，他是不是还在顶着烈日或批着暮霭在田间劳作？是不是他正拿着冷馒头和那块苦咸菜无味地咀嚼着，却挂念自己的儿女生活得好不好？于是每次吃饭胸口像堵了铅似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几次让我的父亲搬到城里来住，他总是说家里的活放不下，儿女都不在家不能落下乡里邻居的人情帐。村中喜白公事、邻里纠纷都少不了他帮忙，他常对我们说：树高千尺总要叶落归根，你们在外忙，趁我年轻早搭点工夫，省的我老了没人抬。朴素的话总是那么蕴涵哲理，让我们做儿女的听着都辛酸！因而他一直孤单的生活在乡下，有时孤单的没人说话，只有一台破旧的电视机与他相伴并给他解暂时的孤独！

二月初七那天，天寒料峭，虽有春天的气息，但寒风依然让人感到那么凄冷，极像我那天的心情。下午下班回到家，妻子告诉我包饺子吃，我立刻和面、调馅，忙得不亦悦乎。

妻子擀面，我一个一个地包着，突然父亲的影子和过完年回城的情景在我脑海里清晰开来：过完年回城的时候，父亲把我送出老远，一遍遍叮嘱我路上注意安全、好好工作、不要挂念家、有事打电话、在外好好做人、吃亏就是福……叮嘱的话没完没了！“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那时那地我是不敢正视父亲的，我怕不争气的泪水再带给父亲太多的忧伤！也怕父亲的叮咛打湿我前行的路！我只有使劲的点头。我怕看见父亲的双眼，那双被岁月磨砺的深含包容、心酸、和无奈的眼睛！里面藏尽了人生太多的沧桑、太多的无奈、太多的命运对他的不公！我也知道，一年中只有过年时才是父亲最高兴的时候，一家老小凑在一块，特别是他那含孙弄怡的情态，脸上分明地写满了知足！我们这一走，又把孤独的父亲带到了更深更孤单的深渊，我心怎能忍！泪水怎能不流？回城的路上，泪眼多少次遮住了视线，我没有数过！

饺子很快煮熟了，看见一个个饺子在锅里翻滚，多像是一个个儿女躺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热烈的场面？如今母去人空，我今生是没有这个奢望了。我把 饺子晾透，装在干净的方便袋里，连和妻子都没说声，就匆匆下楼到县城西面的路口，去找往老家捎饺子的人。因为村子里在城里打工的人很多，想让村子里的人把饺子带给父亲，让父亲饱餐一顿！！

我站在寒风中，眼睛不放过一个骑摩托车的人，可因为天气寒冷，骑车的人都戴着头盔，我根本看不清楚，我分明感到了一种无望的预感。两个多小时的站立，我没碰到一个熟悉的人，想让父亲饱餐一顿的愿望却是那么强烈！我焦急的心情不言而喻！多想让熟悉我的人看见我停下来给我一个惊喜啊！路灯亮了，过路的人渐渐少了，天黑更是看不清了，迎着寒风，饺子凉了，我的心也凉透到极点！

我推着自行车，心情沉重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有对父亲的愧疚，有对父亲吃不上饺子的失落，有对自己的孝心不能如愿以偿的怅惘，有对可怜天下父母心更深的了解——我 满含希望的来，悲切凄凉的回家，原因就那么简单——让父亲吃上饺子！！忽然恨起自己来，恨自己没把父亲接到身边来以尽儿女之孝……

走到博物馆附近，一家商店里传来更加心酸的歌声：想想你的背影，我感受了坚韧。抚摸你的双手，我摸到了艰辛，不知不觉你眼角露了白发，再苦再累你脸上挂着温馨，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人间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尝了十分，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

寒风中的饺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留在我心里永远的痛！

回到家，我哽咽的一个饺子也咽不下……

张宁，又名顺星，职业，教师，文学爱好者，曾在县级以上文学刊物上发表散文随笔二十余篇，教学论文也多次在省级刊物及国家级刊物《中国教育报》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