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朐】集市上的遗憾

如果将摄影镜头对准生活，我更喜欢把真实存在的、纯朴本真的、不加任何修饰的小细节或者是耐人寻味、意味深长的动作或表情留存在影像里。一个令人感动的动作、一个即将滴落的水滴，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表情，一个即将消失的存在，都因为它的稍纵即逝更让人觉得倍加珍惜。

前几日，和家人朋友一起上山。路过一个村庄，恰逢集市，村里的路很窄，两边摆满了卖东西的摊位，还有在集市上或闲逛、或讨价还价的人群，中间只容许一辆车艰难的通过。我在这条狭窄且甬长的道路上走走停停，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感激着主动避让的父老乡亲。然时不时有狗从车边大摇大摆的经过，使得自己开车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好不容易挪到集市的尽头，却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了多年前曾经无比熟悉的场景。一位剃头师傅身着白里泛黄的长褂，背对着我，正在认真地给老人理发。也许在农村，这情景还算不上稀奇，但理发老者的表情深深打动了我。这位老人已近耄耋之年，身上披着白色的理发巾，眯着眼睛，一幅在阳光底下无比享受的姿态。在熙熙攘攘的闹市里显得静谧祥和，充满了无尽的暖意。

在这个人人都是记录者的时代，那种拍摄的冲动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想把这种儿时的记忆留在影像里。然而开着车，无法找到合适的镜头对焦，也无法停车拍照，只好作罢。

记得小时候，老家村东头有一间简陋的小屋，那是村里唯一的一间理发店。约几平米的毛坯房，泥的墙，土的地面，只在门口处刷了白色的粉，用红色漆了“理发”两个字。室内有用来烧水的炉子，有那种铁皮的桶，有掉了很多瓷的斑斑驳驳、坑坑洼洼的白盆子。发黄的白褂，很旧很破的毛巾，地上有散落着已经和泥土融为一体的细碎头发，一切都显出年代久远的痕迹，却是村里老人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每逢附近的集市，老人们便聚在这里，要么找个小板凳坐下，要么就地一蹲，先将别在耳边的烟袋取下，朝着地上或者黑布鞋的边上磕一磕，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慢慢的摊开，取出一些烟叶，塞到烟袋孔里，就着炉子里的烟火点上。吞云吐雾间，闲扯着地里的庄稼，自家或别人家的孩子、还有一些老掉牙的故事，一边有滋有味的数落着光阴里的家长里短，一边耐心地等着理发。偶尔也会有嗓门大的老人对话题不服气，唾沫横飞，互相呛嘴，但很快就淹没在其它的话语里，不着任何痕迹。

随着日头偏移，集市开始收摊，理发的老人渐渐散去，理发店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再后来，村里的屋子要么翻新、要么重盖，那间屋子早已不复存在，但那时熙攘的场景却深刻的留在脑海里，成了故乡停滞在时光里的念想和回忆。

现在想来，没有将集市上理发的场景拍成图片甚是遗憾，因为很多景象、很多情节、很多故事，过了那个时间，没有了那种心情，便再也不是原来的味道。任你反复咀嚼、仔细品味，也只能留在心里。但越是遗憾，在脑海保留的影像越发清晰，越显得记忆饱满，让人在似水流年的光阴里，永久体会和慢慢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