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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朐】好人

2016-06-23 谭秀兰 临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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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和学生在一起的轻松,喜欢课上和孩子们畅所欲言的惬意,可是去年冬天却因为一个小小的手术而不能正常上课了,只能借在总务处办公,在这里呆了俩月,正好是年前年后结账要账的“黄金”时期,来来往往的人要么是一脸的和气,好话说尽希望能拿到钱;要么是一脸的“杀气”,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钱。因为自己喉咙不能说话,一般来人我都采取“三不”政策——不抬头,不询问,不送往。我看我的书,你们聊你们的,有时候实在累了我也会静静的听几句他们的聊天,或者抬头看看他们都是何许人。

今天是妇女节,我们都在忙碌的准备着过节的事宜,加之天气格外寒冷,我们忙的冻的啊,人人脸上都像僵硬了一样,不断埋怨天气不正常,忽冷忽热怎么让人受得了。好在今天是个好日子,加之是妇女节,女老师们当然喜气洋洋,男教师也跑前跑后的忙活,好像他们也过节一样。我们办公室四个人,一个是总务主任,整天风风火火忙的忙的脚不沾地,有时候一天都听不到他在办公室说句话。一个是五十多岁依然坚守在教学一线的高老师,他不但负责要上课,而且还是单位的油印工,也是总务处的打杂人员,他也是整天忙的不可开交,加之他不善言谈,我们也是几乎一天说不了几句话。一个是二孩政策放开后刚刚有喜的准妈妈玉老师,妊娠反应厉害,本来年轻漂亮活泼的人被折磨的非常瘦弱憔悴,整天对着一个罐子吐啊吐啊,好受点了我们就抓紧说几句话,尽管我还是说不出话来,好在我俩心灵相通,她能懂我沙哑的语言。最后一个就是我了——一个被医生的手术折磨的不能讲课的曾经语文教师,退缩在总务处的一隅,负责学校的财务监督和新闻报道工作,想想也是醉了——需要用嗓子交流的职业现在却成了哑巴一样,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好不到哪里去了。面对那些来要账要钱的人,他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也不用去招呼他们。有时候如果办公室里只剩我自己时我也会热情地给他们倒杯水,努力说出话来告诉他们主任忙,让他们耐心等待总务主任的到来——本来咱就是和善的人嘛。

我们的工作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下午的妇女节娱乐活动开始了,这时候我们办公室人最全,四个人都坐在各自的位子上歇息,主任喝了口茶看样子又准备出去查看哪里需要他修修补补的。这时候有人敲门,进来了一个面色蜡黄的老年男子,径直走到主任面前说:“几个月不来了,爬楼梯都喘的厉害。主任啊,有钱吗?”哦,又是要钱的,你们聊吧,我看书了,于是我继续看我的书,他们聊他们的。不知道是节日气氛有关还是刚才我看了那个人那一眼的原因,我低下头看书却看不进去,耳边回响的还是他们的对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而是他们的对话紧紧的吸引着我,可能是新闻人的敏感吧,我自我解嘲的安慰自己,听听就听听吧,于是我不得不又对那个“老人”刮目相看了——

“这不是老刘吗?”主任惊讶的问,看来他们很熟悉。

“是啊,快有一年不过来了。现在得了这个病,没脸面到人面前了,不住的咳嗽,实在难受。”

来人尽管使劲克制着自己的咳嗽,但是咳嗽这个毛病就是这样,你越克制,不让它咳出来它越憋不住,看他非常难受的样子,主任说:

“不要紧,你别憋着难受,快咳嗽出来吧。”

高老师走上去想给他捶捶后背,他急忙躲开了。我给他递上水杯,玉老师也拿过她随时准备吃的苹果,老人都摆摆手拒绝了,咳的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终于,老人还是跑到楼道里使劲咳嗽了几声才折回,这个空档就听善良的主任不住的惋惜,说:“多壮实的人来,怎么转眼就被折磨成这样了?”

原来这人是附近的建筑工头,经常给学校干活所以和主任他们都非常熟悉,去年这人突然不来包工程也不来催要欠款了,主任听说他得了一种非常严重的疾病,一直不相信呢,那么高大壮实的汉子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可是就像鲁迅先生说的孔乙己先生一样——端午节没有来、中秋没有来,这时候主任才相信他或许真的病了。今日一见,主任都不敢认他了。

他努力在楼道里清了清嗓子,才走回来,这才和主任说起了他的病——是一种近似于粉尘病的肺病,在省市医院都看了,不能根治,医生建议去北京的大医院住院,那里的设施好,即使不能治愈,可是能控制病情。看他说着自己的病情倒像是讲别人的故事,慢条斯理的心平气和的把大致情况讲了一遍。

主任着急的说:“那你不抓紧去北京住院?那你怎么不来要欠款啊?”

他却不紧不慢的说:“哎,听说住院医药费很贵,我现在怎么能去住!我不来要账一是知道你们单位经费紧张,再就是我得了这个病不好意思跑来学校,这里是校园啊,毕竟人这么多!”说着说着他的脸憋得通红,主任站起来给他捶了捶背,说:“你等等我去看看校长在办公室吗?跟他汇报一下你的情况,给你结账,你先去看病!”

他慌忙站起来,大概想握住主任的手说感激的话,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手和嘴同时僵在了那里,就如刚才我们被冻的一样,只见他笔直地站了又站,眼泪汪汪的目送主任走出我们的办公室。

我们三个人赶忙让他坐下来,他用被病魔折磨的几近暗淡的眼神在我们三人的脸上逡巡了一遍,不无歉意的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咳嗽的这么厉害,只是干咳。不过你们放心,这是以前在山里打石头时烙下的病根,说是叫职业病,是不会传染的。我就是怕别人误会或者嫌脏所以不敢出门。”

高老师赶忙说:“不要紧,我们都理解你的,你不用感觉不好意思,好好养病,会好起来的。”

他看了看我用纸杯给他倒的水,向我笑了笑,说了声谢谢,于是拿起来喝了口,马上咳嗽就缓解了许多,脸色也比刚刚进来时舒展多了,他又努力坐直身子,和我们聊了起来。

原来他的岳母刚刚去世,岳母也是得的癌症,住院手术化疗等一切费用都是他负责的,高老师说:“你们小孩不是有俩舅舅吗?”

他又轻描淡写的说:“他们都生活很紧张,再说我从小没有母亲,成家后岳母待我像亲儿子一样,我也拿她像自己的亲娘一样。亲娘住院自己怎么能不管?我把这几年干建筑攒下的五十几万全部用在了岳母的治疗上,我没有让老人因为钱的问题耽误治疗,尽管她得了这个不治之症,最终还是走了。她走的时候老婆哭的死去活来的,我就是忍着没掉一滴泪,我感觉我们尽力了,没让老人委屈,老人走了,其实是不再受罪了,我应该替她老人家高兴不是。”

我听见老人哽咽了好几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眼泪也流下来了,怕他看见,我偷偷的用手擦去,再抬头看他,发现他憋得通红的脸上也流下了两行浑浊的眼泪。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多好的人啊!慈祥善良有爱心,愿上天有爱,同样眷顾这个可怜的人。

“那现在你病了,你的孩子舅舅没有给钱吗?”

“哎,他们孩子都小,要上学,他们也没有什么积蓄, 我不想拖累他们,就没有告诉他们实情。等我要要账凑凑钱,就去北京看看,如果药费太高,我就当去北京旅游了,我回来在咱家里空气多好啊,氧气也多,呼吸也不用花钱,多划算!”

“你才五十不到呢,不治疗怎么行?”高老师着急的喊他了。

什么?不到五十?天啊!是什么样的生活把一个不到五十的人折磨成这样了!我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为他是老人呢,原来竟和我年纪差不多!我再一次打量面前的人——着装干净整洁,尽管都洗的泛白了,只是憔悴的面容让人心生不忍。

我只能再一次祈祷:愿好人好报,愿北京之行就在不久,愿北京之行能够解除“老人”的痛苦,彻底根治他的“职业病”!

——如果没有这样的“老人”的付出,我们的学校我们的家园我们的社区我们的城市,谁来建设?谁来推煤倒灰?谁来建造我们的美丽社会主义新农村新城市?

我正在沉思呢,主任就风风火火的回来了,人还没有进屋就迫不及待的告诉“老人”——校长说单位现在没有这笔钱,他用自己和妻子的工资先给老人发工程款!治病要紧,现在就写下银行卡号,校长立即给他转账!

主任还没有走过来,“老人”就走近了主任一步,又想拉起主任的手道谢,但他最终还是向后退了两步,一边咳嗽一边伸出大拇指说:“好人啊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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