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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朐】悼念一棵树

2016-07-03 贾炳宏 临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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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当年经常爬上爬下第一个发现枝头枣子的孩子也不会想到,一棵树会成为最具有诗意的栖居,成为一个村庄的坐标,一个家族兴衰的见证。多年之后,因为一棵树,这个地方会人流如织,除却匆匆过客,会有人专程来瞻仰一棵树,以至络绎不绝。

甚至,我可以想象当年此处的荒凉,黄色的大地,荆棘丛生,耳边汹涌的风声。我不知道作为从枣树的故乡迁徙而至的先民(据家谱记载,我贾氏先祖于明洪武八年,由冀州枣强县迁徙至此,于今历六百四十载矣),踩上这块土地时是否有大海航行的眩晕感。当一株绿油油的酸枣树出其不意地进入他们的视野,是否会唤起曾经的故园之思?

但料谁也想不到,一棵树最终却以这样的方式轰然倒下。我宁可相信,这是一场无妄之灾。我知道万物不过就是一朵流云,在平静的蓝色里浮照红尘,但你不该就这样只身飘去无常,留下如雨的泪水,带走天上人间的缘分;你不该就这样只身倒在这个豪雨的黄昏,留下啮心的水蛇让流年落日西沉。

是谁在惊呼,大地隆起,天堂下降,让爱你的江山泪雨缤纷。这个万箭穿心的雨夜,我坐在刀尖上直到天明,我期待着你在哪个未知的早晨复活。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痴心妄想。从此,来年的春天梦不再醒来,纵春风吹响千万个叶哨,怕也喊不出你身上的一片嫩芽。

那不倒的半截朽木,依然兀自杵立,它是你自己的棺木。大地紧紧抓住深爱过你的根不放手,你也不寂寞,鸟儿许会栖落枝头,权作你曾经的绿叶魂归故里。这世上万物,不乏以活着的方式死去,而你却用死亡的方式活着。多少年后,任凭逝水流年海枯石烂,我依然会记得那棵写满诗句的酸枣树。

没人在意一棵树的生死。入夜的村头,冷雨凄凄,我早被你猝不及防的重击砸昏。现在失魂落魄的我,不仅仅是为了关心你巍峨树冠上那一片云朵的去向,也不是为了重拾记忆里的吉光片羽,我只是怀着无限悲戚凭吊一棵树,找回那些真相,关于这棵树的脊梁,在我心中、在祖祖辈辈心上到底是什么样。

我何曾不知道,你把乡愁化成枣红,让温情变成母亲一样的枣香。你的绝笔留给了我的记忆——从此人间少了棵酸枣树,异乡的街头多了一缕孤魂。但让我惊讶的是,一棵树的倒下,到底没能让乡民甚至它的主人有半分的悲戚。他们平静得像一块又老又硬的石头,除了把干枯的树枝当柴火烧掉,把倒下的树干卖掉,还合计着把半截树桩连根掘起!感谢文物和林业单位的工作人员的及时抢救,在我与你渐行渐远之际,还能留住你的残躯,也在我的心里留下一丝希望的影子。

一棵树的倒下亦非偶然。除了狂风暴雨的无情摧残,我还写过你曾经受过的内伤(有兴趣的读者可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参看拙作《我家的酸枣树》)。我早就知道,其实你的内心已经干枯死去,但我依然相信就在那个位置上,定会生出另外一棵小树。这另外的树,虽是“一棵树”的替身,它要一辈子生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但我想它不孤独,会注定遗传“一棵树”的精神密码。斯宾诺莎说,假如一块被掷向空中的石头拥有意识的话,那么它也会认为自己是按其自由意志而运动的。如果是这样,我祝愿这是真的。

后记:就在写完这篇小文后不久,我探亲回家,竟然真的在开着丝瓜黄花的树干上,发现它长出了新枝——另外一棵树。一语成谶,心中不免怆然复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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