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朐】张宁：小妹（二）
岁月如歌，流年似水。当所有的往事储存在心的一隅，已经成为恒久的记忆，经年之后，重新打开这坛历经日月发酵的陈年老酒，啜饮、品尝，如一粒石子投入到平静的心湖，许多的日子便倏的又重萦心系，往事悠悠，心灵的涟漪便荡漾开来……而那些曾经的苦难、那些逝去的芳华，经日月的濯洗，一如岁月的经典，历久弥新！
——题记
【成长札记 岁月印痕】系列之小妹（二）
小妹来到我家以后，着实给我们全家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因为喜欢孩子的原因，母亲很早就把她抱了起来，因而小妹白天很少再睡觉，母亲抱着她经常到左邻右舍串门拉呱，因为妹妹长得漂亮，人见人爱，母亲因为有了小妹，幸福总是洋溢在脸上，那是母亲一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也是母亲的笑容印在我心头的最深的印象，至今想起母亲来，仿佛母亲如在眼前，很多想娘的时候，我便闭起眼睛，想着母亲那灿烂的笑容，就好像母亲在我眼前，和我说了好多分别的话。
我和弟弟也非常喜欢这个小妹，总是利用放学的时间，争着把小妹拉尿的“褯子”到河边洗的干干净净，从来没有嫌“褯子”脏而厌恶小妹。再有空就争着抢着抱小妹，而那时我们只有十一二岁，母亲因为不放心是绝对不让我们随便抱着她的，怕万一有个闪失，磕坏了小妹，那时我们哄小妹唯一的方式就是一边摇晃着放在篓子里的小妹，一边拿些树叶铃铛之类的东西，在她眼前摇来摇去，哄她开心，小孩子的笑是那么悦耳，总是把妹妹哄得笑的换不过气来，等她睡着了，再小心翼翼地把蚊帐片子罩在篓子上，免得蚊子苍蝇侵扰她。对妹妹极尽呵护之力，如掌心的明珠。
当乡政府的计划生育工作队得知父亲捡拾了一名女婴时，就不问青红皂白，硬说是我家的亲戚生的，父亲纵有千万张嘴也说不清楚，他们只得挨个调查与我家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当然他们一无所获，于是就做父亲的工作，建议父亲把这个女婴再送出去，已经一个多月的抚养，情感已联，可父亲怎么能忍心再把小妹送出去啊！乡政府离我家很近，父亲几次到计划生育办公室反复说明捡拾小妹的经过，原以为他们会让父亲收留这个孩子，但当时他们给父亲的罪过就是违反计划生育，必须严罚！时至今日，父亲在那个场合说的“看见这条人命，我能见死不救吗”那句话，一直感动着我，感动着父亲的善良和大爱。倔强耿直的父亲那时只有一心养育这个与自己没有半点血缘的女孩，，铿锵有力的说“我救人一命，有什么罪？如果我不收养她，死在我门口，我才是真正的有罪，即使倾家荡产，我也要把她养大成人。”然后甩手而去。我不知道也不能猜到当时父亲的心情有多么的复杂，但父亲当时的坚定和一心养育小妹的决心，是我敬重父亲最大的原因。
那时凡是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家庭，如果不按时交纳罚款，就实行“抢”的政策，而且连带周围的邻居，（我没有半点侮辱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当时的情况也确实是这样的）父亲为了周围的邻居免遭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同意交纳1500元的罚款，可那时的1500元，是多么大的一个数字啊！父亲为了凑足这笔钱，东借西凑，父亲交纳这笔钱数钱的情景，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那是多么厚的一沓钱啊，最大的面额是十元，最小的面额是一角的（那时最大面额的钱是十元的），在一个小塑料袋里整整一包，清点了好长时间，如果在当时的农村能有这笔钱可能是村里的大户了。这些钱直到妹妹六岁的时候才还清的。为了这个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的孩子，为了尽自己的道德之心，父亲倾尽了自己的所有，为还这些钱父亲在以后的日子里，受尽了体力劳动的折磨和维持生活的艰难！个中滋味，非亲历者不能感受，也不能用语言文字表达，直到现在，他都庆幸着当时自己的抉择，妹妹长大后，对父亲的关心，细腻的让人感动，每次妹妹把一些钱塞给父亲的时候，那种知足与幸福，常常欢乐到心底，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地不薄人，有付出就有收获！
小妹从小听话懂事，虽然在全家的溺爱中长大，却没有养成放纵娇惯的性格，善良、纯真、心细、易动感情、舍己为人这一点极其符合我家祖辈遗留下来的性情。七岁的时候就开始入学，那时我已经在外求学了，我常常写信询问小妹的情况，每次听母亲说，父亲给她念我写的信的时候，她总是泪眼涟涟。在我那时的日记中，也写了许多想念小妹的片段，有时在学校的操场上望着深邃的天空和眨眼的星星，时常想念小妹而泪流满面！忘不了，每次放假回家，小妹搂着我的脖子不停地喊我大哥的情景；忘不了，我每次求学上车的刹那，小妹挥手告别说再见眼里有泪水的情景；忘不了，我领着她赶集，给她买上五分钱一支的冰棍，她她先让我舔一口的懂事……
母亲殡丧的那天，雨一直下个不停，可能是母亲的离去，感动了上苍，在送行的队伍里，天公的雨水混合着我的泪水，加上脚下的泥泞，我几次摔倒在地，看到小妹披麻戴孝，听到小妹歇斯底里的对娘的呼喊，我更是肝肠寸断！为母亲，为母亲含辛茹苦抚养的小妹还未成人，还未得到她丁点的回报，更多的是为小妹，从小未见生身父母的容颜，养母却又撒手人寰，可怜地现在连喊娘的份也没有了，多少次，她挣脱别人的拽拉，一次次扑向母亲的棺木捶胸顿足，那个场面至今不敢回想，一旦想起足以感动天地、星恸月泣！
小妹小时候两条辫子特别长，每天都是母亲亲自给他梳理好，再扎上漂亮的头花，把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母亲走后，小妹更加懂事，每天清晨起床后都是自己打理两条长长的辫子，每次看到她嘴边含着两条白色的带子，腾出两手梳理辫子的情态，我都是心酸的泪眼婆娑。其实世界上只要努力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可惟独人死不能复生让人无可奈何啊！要是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换回母亲的生命，再给小妹一次喊娘的机会，不让小妹有没娘的孤独，我就是上火山下刀海也在所不惜，可惜，世界上是没有那样的机会，这样的遗憾只有伴随我们的一生。
小妹长大后学业有成，现已定居潍坊，在繁忙的工作之余，经常忙里偷闲回老家看看父亲，每次都给父亲带来很多的滋补品、衣服等物什，还尽自己最大努力满足父亲的花销，那几年，由于我在县城买了房，经济比较拮据，父亲的衣食住行都是小妹供给的，借写这篇文字之际，特意对小妹表示感谢，感谢这些年来小妹对父亲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孝敬，父亲通情达理，在这件事上也常常对我说：闺女早晚是人家的人，还要买房成家，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花她的钱。有时我也嫌父亲考虑的太长远，父亲曾经为收养小妹付出了多少辛劳，现在是小妹回敬的时候了，那是应该的啊！虽然小妹长大成人了，可直到现在父亲还是放心不下她，一直是父亲心头最重要的牵挂，冬天怕小妹冻着，找人做好棉衣棉被亲自坐车送到妹妹的身边，虽然我知道妹妹一次也没有穿过，可那是一个父亲的拳拳之心，对待这个捡拾的女儿胜过自己的亲生所养，这更体现出父亲的仁慈和大爱！母亲走后，父亲的脾气实在不好，常常对我和弟弟为丁点的小事大发雷霆，吓的我们有时大气都不敢喘，可唯独对小妹从来没法一次脾气，无论小妹怎么说父亲的不是，父亲总是喜笑颜开的，我时常想：父亲这样做的原因，可能父亲对小妹和我们弟兄两个有着别人想不到的苦衷和自己独特的对待方式吧。
有关小妹的故事，在我的心中太多太多，纵蓝天做纸、大海为墨也写不完父亲母亲对小妹的养育深恩和呵护依依；纵大地为琴、江河为弦，也奏不完我们对小妹的深深挂念和眷顾绵绵！只是，血缘之亲，割舍不断；然，养育之恩，浩然如天！如果将来有一天血缘之寻，到那时，结底归根，来去何从，如何了断其中的生养轻重，任凭小妹的心！
张宁，又名顺星，职业，教师，文学爱好者，曾在县级以上文学刊物上发表散文随笔二十余篇，教学论文也多次在省级刊物及国家级刊物《中国教育报》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