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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长沙的三兴街记忆,不只是“解放西的美食街”!

城小忆 城市记忆CityMemory
2024-09-05

文/卢楚良

接前文《三泰街掌故》:


三泰街南口有四条街道交汇,是一个很标准的老街十字路口。东向是药王街,西向是西牌楼,北向是三泰街,南向就是三兴街了。


三兴街也是南北走向,有200来米长。东向有一个街口与福源巷成丁字相交,通向黄兴中路方向。南头就是臬后街(现解放西路)。三兴街当年与临近的几条街道一样十分繁荣,属老长沙商业中心区域。但与这一带其他街道都有有特色行业的状况不同,三兴街的业态是百花齐放,五花八门的。



50年代,街上最有名气的是餐饮业


在50年代时,这里有餐饮、南货、肉铺、百货、皮件、五金、瓷器等大路货商家,也有牛骨牛角制品、湘绣工艺品、铁匠铺、木匠铺、棉花铺、裁缝铺、豆腐铺,还有生产和销售弹棉花用的牛筋弦、拉胡琴用的琴弦的铺子。细细回忆,可能还有遗漏行业。南头靠东侧还有一个小小的土地庙,早年香火十分旺盛。


过去三兴街最有名气的就是餐饮业。从北头街口进去不远,右边是许宏茂,左边是李合盛。


许宏茂饭店开的时间很长。从解放前的私营,到1956年的公私合营,一直到80年代的改革开放初期一直在营业,不过规模越来越小。到80年代仅剩下三兴街与西牌楼拐角上的一间油货店了。家饭店兴旺的时候是两层楼营业,顾客盈门。


据老辈介绍,它是一家平民餐馆,为底层民众服务,是小商小贩、附近的搬运工人、码头上箩脚子(解放前对河边码头上挑箩装卸工的称呼)等常去的地方,价廉物美,甚至可以以米兑饭。不过这样的情景我不曾见到。记忆中许宏茂店堂虽然不十分华丽,但仍是色香味诱人。我们穷孩子是不敢问津的。


李合盛清真饭馆开在三兴街是听父亲说的,在我知事时,已不在三兴街了。地址就在许宏茂正对面,后来那里办成了一个纸箱厂。我上初中时看了郭沫若写的《洪波曲》,他把三兴街的李合盛写得活龙活现。


1948年《长沙日报》三兴街李合盛广告


1938年郭老到长沙宣传抗日,长沙人田汉尽地主之谊,请他们一拨人到李合盛吃饭,郭老回忆说:
“这李合盛是神交已久了,它是长沙一家有名的老教门馆子,据说门面坐场一点也不讲究,然而所做的菜是好得不能形容。”“在街头走了一会,果然名不虚传地在一条相当杂沓的背街上,瞻仰到了那神交已久的老店。他老的贵庚,怕已经有一百岁的高龄了,居然是有楼的,但好像背都驼了。


当然老先生写的是文夕大火前的景象。至于李合盛什么时候搬迁出三兴街的,还尚待考证,但李合盛的镇店之宝“牛中三杰”——烩牛脑髓、发丝牛百叶、红烧牛蹄筋,仍然是湘菜中的宝典,为人们津津乐道。


除两家有名餐馆外,50年代在三兴街南头曾经还有一家陈记面馆,是不是这个招牌已不太记得了,但陈老板的儿子陈奇志我们还是很熟的。这家面馆服务之周到一直令我难忘。记得有一天很晚了,家里来了一个亲戚,还没有吃饭,父亲叫我去面馆点碗面让他们送来,因为我太小端着不安全。过了一会儿,面馆伙计果然提个盒子,把一碗热腾腾面条送到家来了。真像现在的外卖。


三兴街过去有两家南食店,早年都叫合利。与药王街的拐角上的是大合利。与臬后街的拐角上是小合利。另外在与福源巷的拐角上还有一家江西人老熊开的小小的食品店,买些糖果小食品。


大合利做了很多年,一直到改革开放年代还是一家食品店。它最有名的也是最吸引人的就是卤味。现在我提起它,老伴就会想起那里卤味的香气,而我则是回想起在它门前摆摊卖鸡蛋的日子。


50年代初父亲的小店关了门,自己也失业了,迫于生计做了一段鸡蛋生意。每天天不亮就去潮宗门码头买农村人的鸡蛋。那时候叫dei货,就是把他们的鸡蛋10斤20斤一起买下。农村人图“撩别”,小贩也赚点零头。dei了鸡蛋后就由母亲带着我们在大合利门前摆摊销售。当年鸡蛋便宜,一角钱能买四五个,最大的也就3分一个。8时许,合利开张了,我们也就收摊了,不能影响人家的生意。


小合利不太兴旺,没几年就关门了,那个店面,后来卖过百货,做过粉铺,杂七杂八搞了不少名堂。


50年代三兴街有两家肉铺,还有一家回民牛肉店。肖老板的肉铺开在许宏茂隔壁。他家住在福源巷倒脱靴巷,家里有十个以上的儿女,在子女多就是英雄父母的年代,让街邻十分羡慕。凌老板的肉铺开在福源巷口斜对面,他家住在臬后街。他有个儿子,长的壮壮实实,几条街都认识他,老辈叫他二伢子,小辈叫他二哥。


由于凌家肉铺离我家近点,割肉常去凌家。那年头把买肉叫割肉,这可不是炒股的名词。不管卖多少肉,凌老板总是用刀兼肥搭瘦地割得漂漂亮亮,用笋壳条系着,服务十分周到。不过当年人们很穷,只有初一十五打打牙祭。


肉铺油画(网络图,仅供参考)


公私合营后俩家肉店就都合走了,三兴街就只剩南头西边的回民牛肉店了。在计划经济时期,这家牛肉店是长沙市回民定点牛肉供应店。那时国家保护耕牛,宰牛是违法的,又很少养菜牛,一般都是宰杀老迈的废耕牛应市。牛肉供应量有限,仅计划供应回民,不对汉民供应。只是偶尔有点剩余,又无法存放时,我们才能买到一点。


卖牛肉的大众语言是买“炒的”还是“炖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牛肉”还是“牛腩”。无论哪种都很便宜,只要5角一斤。


牛肉店的马老板,外貌十分文雅,有几分学者派头。大约是60年代初的某一天,马老板突然去世了。传说他去世时,端坐在围椅上,手捧《三国演义》正在阅读,突然头部微微一仰,就仙逝了,街邻啧啧称奇。


现在三兴街又有了一间回民牛肉店卖牛肉,叫“穆斯林服务部”,前一段还挂着有回文的招牌。服务部牛肉质量很讲究,只是价格比一般牛肉摊高一些,我老伴讲究味口,逢年过节就去那儿买一点。我与老板聊天时,他告诉我,他们是老马老板的后人,老板娘说老马老板是就是她爷爷。


三兴街的酱园也有两家,北头一家在大合利隔壁,以前是私营。合作化以后是变成了集体还是国营?不太清楚,反正一直开着,并且是我们几条街买酱菜的主渠道。南头的一家在回民牛肉店隔壁,合作化以后没有了。1962年经济调整后,那个老板又在家里重新开张,门面很小,只是吸引附近居民拾遗补缺。


回忆两个酱园的共同特点是整齐、干净,进去买东西令人放心。还有酱油酱菜充分具有地方特色。醋分漆醋和白醋,腐乳(长沙称猫乳)有红猫乳糟猫乳,还有油萝卜子油姜、兰花干子辣椒酱,全都是本地货色。年青时对这些美味熟“试”无睹。后来去了北京,被人“哄骗”,跑到“六必居”买酱菜,买回来一试,咸得苦,根本不能吃。这时才知道什么是“美不美,家乡水”了。


1970年前后,北头的酱园里卖一种“味精酱油”,味道鲜美,价格适中,记得是0.32元一斤。那一段时间我们家一直吃这种酱油。后来《长沙晚报》揭发,这种酱油是在水陆洲生产的,生产过程中的“三废”给水陆洲环境造成很严重的污染。严重影响了居民的生活,附近居民的被褥蚊帐和桌椅板凳都受到了酱油厂酸性气体的严重腐蚀。在舆论的压力下,这种酱油停产了,味精酱油也没有卖的了。这件事对老百姓来说无疑是上了一次生动环保教育课。


老李家的豆腐铺在三兴街也是有很名的。铺子开在福源巷口南向斜对面,主要由老两口经营。他们有个儿子大学毕业后到外地工作去了。铺子开得不小,大水缸就有十来口。“世间只有三般苦,打铁划船磨豆腐”,这话真不假。他们是半夜就开始劳作,磨豆子,熬豆浆,点豆腐脑,压豆腐,天亮时就有豆腐 “捡”了。


我家窗口下的井边不到天亮就会有提桶吊子的碰撞声,来得最早的永远是豆腐铺老李。他家的豆腐做得真的不错,又白又嫩。有时他家没做,我们去别的地方捡,味道就差多了。我母亲精通此道,说李家豆腐打得嫩,不但好吃还可多赚钱。你奈何?这叫技术赚钱。


在吃的方面除了上面讲的这些之外,在城市人民公社开办时期,陈家面馆和李家豆腐铺之间那逢较大的房子里还办过城市人民公社食堂。但这种食堂并不是大锅饭,吃饭的人要缴纳一定数额的管理费后,再用钱和粮票买饭菜票用餐,只是方便附近的居民。那时我家因条件有限无法吃食堂,但十分向往。


人民公社食堂(仅供参考,非文中所述食堂老照片)



其他行业也很兴旺


三兴街除了吃的之外,其他行业也很兴旺。五金号比较有名的是“金聚泰”和“陶万顺”。据老一辈说住在三兴街的湖北人张弼臣也做过五金生意,不过在我的记忆中除“陶万顺钉铁号”做铁丝、铁钉生意红火外,其他都没做了。


那时的金聚泰老板是一个残疾人,他为人老实本分,与人为善,老人们都有口皆碑。金聚泰的铺面是三兴街中段东面,房子很深,与福源巷銅铺巷子里的福源巷24号相通,儿时我们常常穿进穿出。金家有个老姑娘是个孤老,街坊都叫她金婆婆,她很孤独也很可怜。每当她路过我家门口,母亲遇上总要与她说几句话,对她表示尊重,事后又给我们讲金聚泰昔日的辉煌。


 “陶万顺”不仅生意兴旺而且子孙十分优秀,陶老板二儿子陶富海的儿子陶维1995年参军,在怀化武警部队服役。1996年7月怀化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洪灾,陶维所在部队奉命抢险,在营救被洪水围困在东方旅社的群众时,与老班长一起冲在前面,不幸被突如其来的山洪冲走,壮烈牺牲,当年才18岁。


陶维被授予“抗洪英雄”称号。在《情系三湘》抗洪晚会上陶富海被中央电视台主持人徐俐唤为“英雄的父亲”。省领导郑培民、李貽衡给他赠送了画家钟增亚的水墨画《烈士永生》。英雄陶维也成了三兴街的骄傲。


陶维


三兴街比较多的是牛骨牛角制品店,可能有七八家之多。60年代以前,塑料是很珍贵的,长沙人把塑料叫“化学”。所谓“牙膏袋子牙刷把子对得糖”,就证明“化学”的价值。在前塑料年代,很多东西都是由牛骨牛角制造。如麻将牌、骰子,油漆匠用于刮腻子(又称刮灰)用的刮子,还有鞋拔子、印章、扣子等等和一些工艺品。这些东西三兴街都有卖。不过在我所处的年代麻将已不多了,骰子还有卖的。


牛骨牛角店印象深刻的有两家,一是衡阳人王娭毑开的,她的儿子回到衡阳开店去了,老人家当益壮带着孙子独当一面二是小哑巴家,小哑巴和我一般大,先天聋哑还有唇裂,形象很特别,但是很聪明。因为和他熟悉,只要一遇上,他总是咹哟咹哟地比划着手势与我“说话”,而我总是似懂非懂。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天在报纸上看到一则寻人启事,说三兴街聋哑儿童王哑平走失了,从此再没有见过他,他的老父老母却一直坚守着那个小店。


牛骨制骰子


周记湘绣庄在三兴街是一家很有特色的商店。周老板的大儿子周建辉在省科委工作。我与他聊过他家过去的绣庄,门面整洁,店堂亮丽,墙上挂着一些湘绣挂屏,柜台外还有几张靠背椅供顾客休息。


绣庄主要销售湘绣被面、湘绣枕套、湘绣帐檐。与现在人们普遍使用被套不同,过去的被子都用被面和包被缝合,洗涤时很麻烦,要拆要钉。不过结婚时把用湘绣被面合成的被子摆在新床上,配上湘绣枕头,挂上湘绣帐檐,新房就显得格外气派。


我妹妹跟我说,她有个同学叫易泽霞,她家是开铁匠铺的,一直住在三兴街,问我记得不?还说老铁匠90多岁了还健在。我说铁匠铺当然记得,但姓什么记不得了。还记得他们附近还有一家姓林的鋾锉店。上初小时,学校给每班发了几副铁环,男孩子欣喜若狂,一下课就排队滚,每人两分钟,歇人不歇马。但是铁环常断,断在谁手里就由谁拿到三兴街铁匠铺去修,那时没有电焊,由铁匠师傅用锻打的方法接起来,非常神奇。但是每次收费两角。


滚铁环


三兴街的裁缝铺也令人难忘。老裁缝姓曹,耳朵有点背。人们当面叫他曹大嗲,背后就叫曹聋子。个子不高,可能由于职业习惯,总是蛤着腰说话,说话时两只眼睛盯着你。由于耳背,说话声很大,深怕别人听不见。他做衣服速度快,式样爱独出心裁还擅自做主,像我们这样子图 “聊别”的人才爱找他做衣服。


除了做衣服,老先生政治热情特高。爱看报,爱聊时事,遇上合适的人总要扯几句时事政治。1966年8月的文革高潮中,没有组织也没有单位只是个个体裁缝的老头,居然放下活计不做,整天泡在五一广场听大学生辩论。


另外在50年代时三兴街还有两家玻璃店,几家百货店、木匠铺、棉花铺、皮件铺、白铁铺等等,好似一幅长沙版的清明上河图!



公私合营后街上建起了工厂


公私合营和合作化以后,大部分店铺因转轨为国有企业或集体所有制的生产合作社。三兴街只剩下几处商家了,大多数门面成为了居民住房,少数成了小型手工作坊,如裁缝铺、木匠铺、豆腐铺等等。而中间一段则发展成工厂或车间。先后有有服装厂、纸箱厂、车木厂、马灯厂、汽车灯具厂等等。记忆深刻的是车木厂与汽车灯具厂。


车木行业以前多在怡长街经营,三兴街也有。产品有纺织纱锭芯,作架子床的圆柱、圆头等。当然小孩爱玩的陀螺(长沙人称德螺)也是一个产品。搞合作化之初,在现在昱龙牛蛙馆(即建安三处那个位置)成立了一家集体化的车木社,主要生产纺织用纱锭芯。


由于集体企业力量强大,很快添置一台大型的电动圆盘锯。对于看惯了手工拉大锯的居民来说,这个东西似乎是现代化的标志了。几十公分粗的大木头推上去,滋溜几秒钟就锯开了。三兴街的大人小孩还有过路的行人是里三层外三层围观,以为一夜间,原始的鲁班锯一下子就跨进了现代化,而且丝毫不觉得噪声难以忍受。


车木社后来没办了,这处房子也多次改变了用途,一直变到现在的“长沙市建筑安装工程公司建安三处”,大楼的一层搞起了美食。


原车木社的位置,现在是昱龙牛蛙馆


汽车灯具厂就在建安三处的隔壁,对面还有一个车间。这个厂是由散落长沙各处的白铁业作坊发展而来。长沙白铁业起源于1840年开埠以后,外国煤油和罐头食品输入中国,有人利用其包装改制日常用品,继而形成专业制作和销售,逐渐形成了白铁行业。后来镀锌薄板等材料相继输入,进一步促进了行业的发展。不过产品还是局限在提桶水壶、提子漏斗、风管溜筒等日常用品范围。


三兴街、三王街、三泰街、坡子街、黎家坡等街道都有做白铁的小作坊。1956年社会主义改造时,长沙白铁业组成了几个金属生产合作社。据长沙市志记载:第十七社转为长沙农业机械配件厂;第十九社并入了长沙锅炉厂;以第十八社为基础成立了金星五金厂,生产马灯,后改为长沙汽车灯具厂。但在我的记忆里,该厂在药王街的车间改成了马灯厂


在1968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高潮中,马灯还十分紧俏。长沙汽车灯具厂也一度非常兴旺。1970年,长沙生产了历史上第一台汽车,叫“洞庭”牌汽车,车灯就是他们生产的,张灯结彩的新车还开到三兴街来报喜。我的同学樊文钦,1978年恢复高考后上的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这家工厂工作。


长沙白铁业从业人员中有不少来自湖北黄陂的老乡,在包括汽车灯具厂、农业机械配件厂等工厂中总能听到湖北乡音。




民办湘江中学的分部


除了商店和工厂外,三兴街也曾经有过一所学校,就是民办湘江中学的分部


福源巷口北向斜对面,凌家肉铺和小哑巴家之间有一条小巷子。解放初里面是一块空坪,有湖北人刘训皆一家和我堂伯父卢言义一家住在那里,堂伯父家是临时搭建的一个简陋的窝棚。大约是1955年的时候,西区政府征用了那块地方。为两户湖北人在福源巷16号张裁缝家后面的空坪里盖了两套平房安置他们。窝棚换房子,我伯父对政府的安排十分感激。


接着西区有关单位就在那里盖了一栋两层的红砖楼房,挂上了西区检察院的牌匾。后来西区检察院随西区党政机关一起搬到一路吉祥青年会去了,又正遇湘江中学扩容,这栋房子就成了湘江中学分部,一直到湘江中学合进三中为止。那些年学校的老师学生在分部与福源巷本部之间来来往往,使福源巷一条街显得很有生气。


湘江中学合并离开之后,那栋房子又拆掉了,1969年重新盖了一栋四层宿舍楼,户型为两房一厅。每户有独立的厨房,卫生间和储藏室。这栋现在看来十分普通的房子,在1970年左右时却十分稀罕,在三兴街一带鹤立鸡群,受到街邻们羡慕。东风钢厂同事吴曙光的兄长,当时是长沙公安局的干部,就住在里面,他带我专程拜访过一次。


1986年地图中的三兴街、福源巷、清真寺



与清真寺的亲密接触


三兴街一个比较有名的人文景观就是清真寺。据长沙市志记载,三王街、三兴街、朝阳巷一带曾是回民聚居区,清末民初建立过三个清真寺。即三王街清真寺(后称古寺),三兴街清真寺(后称客寺)和三兴街南京寺。1938年“文夕大火”,三个清真寺全部被烧毁。


1946年在客寺的废墟上重建三兴街清真寺,但十分简陋,规模远逊于原来的古、客两寺。解放后为满足穆斯林宗教活动的需要,政府于1952年和1957年两次拨款修缮。我辈所看到就是这个清真寺。


它位于三兴街北头西边,许宏茂南边隔壁几家。临街是不到四米宽的门楼,中间是两米左右的对开大门。大门上边有象征伊斯兰教的半圆顶,白色牌匾上写有“清真寺”三个颜体大字。从大门进去是一截幽静的通道,往里有一个不足100平米的小坪,两边各种一颗梧桐树。小坪南北两侧是厢房,水房和其他服务用房,正中是坐西朝东两层楼的礼拜堂。


礼拜堂一楼东向是一张玻璃门四扇大玻璃窗,二楼东向五扇玻璃窗。两层楼都是一样的格局,空空荡荡,面积估计100平米左右。一楼除右边有登往二楼的楼梯和几根支撑二楼楼板的钢柱外,没有任何设施设备。二楼一般不容许闲杂人员上去,但我还是曾到楼梯口看过一次,也是空空荡荡。楼板十分洁净,铺有薄薄的地毯。


清真寺的负责人姓黄,人称黄教长。还有一位阿訇,他老伴是个汉人姓夏,街道干部,我们称她夏娭毑。他十分关心街道上的社会青年,平易近人,常与我们聊天。至于清真寺的活动我们不得而知,尽管夏娭毑曾与我们讲过一些清真寺的规矩和伊斯兰礼仪。但出于对伊斯兰礼仪的尊敬,应该是尊而不议。在此我仅能就自己在清真寺里参加过的公益活动进行回忆,以示清真寺对社会活动的大力支持。


60年代以前,长沙的板车都是木轮钉胶皮,没有轮胎,也没有滚珠轴承,拉起来十分费力。1960年开始推广新式胶轮板车,钢丝轮盘,充气车胎,滚珠轴承,让板车更新换代。为了让搬运工人尽快使用新式板车,就发动群众参与装配。我们街道上接了一批车盘钢丝装配任务,于是把我们一群半大孩子(那年我小学毕业)找去安装,地点就在清真寺礼拜堂一楼。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清真寺,在师傅的带领下搞了一个星期。


在这一周里,感到那里什么都十分美好,清真寺是嘈杂城市的一方净土,它的存在使三兴街有些与众不同。好环境也带来高效率,我们十来个小伙伴心无旁骛的干了一星期,装配了几百个板车轮。一个月后,街道上给我发了3块多钱的工钱,我还有点喜出望外。


1970年我成了社会青年,那年坡子街街道要搞一场纪念“七一建党节”的文艺汇演,每个居委会出一个节目。我们八角亭居委会请了一个叫瞿继之的青年演员负责组织编导和排练,我有幸成为演出组的成员。


瞿老师30来岁,省花鼓剧团演员。外形俊朗,性格活跃,舞蹈功夫了得,我们非常佩服。他家住在福源巷,他妹妹瞿安妮是我小学不同班的同学。排练的地点就在清真寺礼拜堂一楼,整整排练了一周,这是我又一次与清真寺亲密接触


一周里在瞿老师的精心编排和辅导之下,排出了一出集体舞蹈“大刀进行曲”。在“七一”汇演中获得好评,我们很感谢瞿继之老师。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他是否结婚,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他有一个明星女儿,就是集模特,影视表演,歌手于一身的的大明星瞿颖我们还非常感谢清真寺对我们的支持,特别是对歌舞排练导致的吵扰给与了包容。


1987年长沙市伊斯兰教协会由政府资助在城南红龙庙新建了一座具有一定规模的新清真寺,以取代三兴街老清真寺,清真寺在三兴街100多年的历史终于画上句号,现在仅留下一间卖牛肉的伊斯兰服务部。


城南红龙庙长沙清真寺


在我们一起排练舞蹈的小伙伴中有个青年叫李安琪,就住在清真寺对门一栋较大的公寓里。那栋房子是二轻工业局的宿舍,他父亲李定一是二轻局的干部。就是这位李先生,他是1959年湖南省的象棋冠军,曾代表湖南省参加了1959年的第一届全运会。虽然没有取得名次,但是他与象棋名家杨官鳞的一局精彩对弈录入了第一届全运会中国象棋赛棋谱。


他们住在二楼,在房间狭小的情况下,还特别间出了一间面积很小的棋房,专门接待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象棋爱好者。李安琪告诉我,他父亲成为湖南省象棋冠军后,特别是参加全运会之后,很多人把他作为一个“标杆”,若能战胜或战平李定一就算是达到了省级水平,各地来的棋手络绎不绝,小棋房应接不暇。“老子英雄儿好汉”,我也在小棋房里,试着与李安琪对弈了一局,结果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80年代三兴街老街景  图源/7788收藏网



90年代以后,三兴街巨变


1993年古老的三兴街迎来了一次巨大的变化。这一年长沙市西区政府决定启动拉通解放西路工程。政府联合长欣公司成立了解放西路工程指挥部。三兴街的居民没想到拉通解放西路拆迁最先,拆迁量最大的是三兴街。整条三兴街东面半条街不到一个月就彻底消失了。


尽管受一些不可控因素的影响,在1993年解放西路没有及时动工,但政府还是履行了承诺,用两年半的时间在三兴街建起了长100多米宽约40米两层的三兴市场。在市场顶部和市场后建了8栋安置楼,安置了三兴街、臬后街、药王街、福源巷数百户拆迁居民。特别是在三兴市场的南头复建了无产阶级革命家、党和国家的老一辈领导人
李富春同志的故居,把一段曾经湮没了故事又呈现在世人面前。


三兴街李富春故居


1900年李富春同志诞生在三兴街李福星扇店,在这里度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故居毁于1938年“文夕大火”,1993年规划修复,1995年建成开放。现在已成为湖南省文物保护单位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也是长沙旅游热门打卡之地。


这个修复方案1993年向拆迁居民公布时,大家都很惊讶:住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三兴街有一个如此伟大的芳邻。联想到毛主席的通信处在三泰街,就为自己能生活在这条有着红色历史街道上感到自豪。


1993年三兴街开始巨变到现在已快30年了。伴随着解放西路的拉通开发和繁荣,三兴街已彻底改变了面貌。街道的西侧也被几栋高楼替代。城市经典大楼在解放西路的耸立又补齐了三兴市场南头空缺。三兴街已完全是一条现代化的新街,已与解放西路、黄兴路步行街、太平老街等融为一体,成为长沙的核心商圈的一部分。


三兴市场一楼门面全面开发成为经营百货、纺织、文化用品为主的商场,西面北头成立了一家大型酒店—港湾酒店,但主要业态是长沙美食,三兴街在网上已被誉为“解放西的美食街”。街道两侧美食店铺林立,热闹非凡。有香辣蟹有跳跳蛙,有卤味也有烧烤,有大餐厅也有苍蝇小馆,甚至有一家展示茶马古风的藏式烤鱼店。


这里白天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入夜流光溢彩,灯光灿烂,越夜越有味道。到了节假日更是年轻人的世界,摩肩接踵,人头攒动,一展长沙新兴城市的无限活力。


三兴街  图/微博@岳麓萱草


END *本文由城市记忆CityMemory独家发布,作者 | 卢楚良,编辑| 明明。部分图片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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