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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工诗坊 || 看图写诗:风入松

手工诗坊 2023-12-30












孤城,原名赵业胜,安徽无为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现居北京,任《诗刊》社中国诗歌网编辑部主任。出版诗集《孤城诗选》。作品散见《诗刊》《人民文学》《星星》《诗选刊》《诗歌月刊》《扬子江诗刊》《草堂》等期刊。入选《中国诗歌精选》《中国年度优秀诗歌》《中国诗歌排行榜》《中国新诗年鉴》等选本并获奖。



暮晚


乌云扎成一堆,沿斜坡挪动,憋着一场雨,

在等什么呢。背山芋藤的

孕妇已经走远。

那些时候,那些事,隐忍着多少回不去的喟叹。


如果,骨节潮湿、疏松。如果我已拿不动,

那把旧式木椅。而语速,

刚好与你迟慢的思维,齿轮般吻合。

莲花在内心盛开。一粒桔阳,

肯定在它该在的位置,

独自归去。

那么多亮线,带着声响,就等我们松开最后那根,

绷紧的弦。

一切干净,仿佛没来



雪中:永安河


天地干净,白茫茫一片

永安河笔法沉稳,独自在无边无际的宣纸上

练习行草

那墨色微亮,透着轻狂乱雪无法修改的大气


雪原素皓,了无踪迹。甩下这一袭夜行的披风

作为凭证

料定那厮,是个快如闪电,手段高明的刺客


欠下的一笔债。白纸黑字,一遍遍抄袭内心

冬天即将过去。茶叶

慢慢回到杯底。懒得清扫稿纸上的积雪。

认定的事物,尚且没有明显的转机

永安河缠成一个死结

像一个人,始终放不开对这浮世的执着



皮囊


自己用。公正、公平、公开。


别无选择。用旧,用皱,用出麻烦

慢慢弯曲,直到失灵。摘不去污浊、隐痛……

一部分被占用,被淘空。

直到成为一搓灰烬:随风,逐波

混同了泥土。无所谓


有时留下痕迹,几粒符号,将来者的

目光慢慢磨短。

更多的

貌似高僧,被木鱼省略。


诗人手稿












韩玉光画作

看 图 写 诗 

  风 入 松



本期参与诗人



风入松


大卫


给我一小片云彩

再来一小片天空

整个森林被一把抽走

只留下一棵松树站在这里

鸟鸣是一个空信封

贴了月亮的邮票才可以使用

人坐在松树下

特别是在凉阴里

会走神

身子歪斜了,会不知不觉

风吹过来的时候

一般先吹人,再吹树

顶着同一个天空

但人比树要先晃动


人不能离开的东西太多了

一片叶子,一根树枝

甚至树梢上的那一小块天空


如果离开了风

人,甚至不能独自完成寂静



毕俊厚


风在离开这里的时候,先是犹豫了一下

接着又加足了一把劲。像是身后有巨力在推动

风,不是在卖关子,风,的确有自己的想法

情非得已的初衷。这样,风的动作就

多多少少带有不情愿的因素。但是

风很快就铆足了劲,势如破竹地

穿过安固里淖尔、穿过中都大草原……

暴躁的情绪一触即发,湖面就掀起

一根根水柱。野草就连皮带肉地拔出了根

当风一路狂奔到黑风口,一排排的古松

彻底挡住了它们的去路

风是不甘示弱的。试图利用威力逼迫古树就范

古松的根,已深入岩石,伞状的树冠

仿佛冷峻的哨兵,严密地缝合在一起

扑了一鼻子灰的风,灰头土脸,就有些泄气

就想与古松暗中达成和解

它们分成若干股,缠绕在树的周围

也曾使出反间计、美人计、连环计

但计计并未得逞。恼羞成怒的风

重新积蓄着力量,无数次的反扑

无数次的瓦解……

在“三北”,这些阵容整齐的松树、杨树

仿佛是运气自如、化有形于无形之中的

太极八卦的尊者,让风归于正途



英伦


或许松冠上的石绿和花青用的太重

遒劲的松干显得越发苍老无羁

除了一副孤傲的灵魂,一身

盘扣扣着韵脚皱褶藏着意境的长袍外

一支狼毫一方砚台一株松

就是你的全部家当。当然

还有一块酒醉躺卧的坡地。一个酒囊

可惜它已空空如也。早被风吹得没了影踪

“留它何用?真正的饮者从不为酒器所累”

幸好那只拳头大小的酒杯还在

足够你用来痛饮回忆和愧痛,松风和月光

“即使它也被风吹走了,我还有眼眶可用!”


风之于松,犹如酒杯之于嘴唇

松之于你,犹如目光之于崇高的头颅

酒能抵住晚来风急,松却能令诸神惭愧

此刻松随风动,天地微醺

这世间最好的时辰,天下万物都不想耽搁

于是我也在心中研磨铺纸,写下这样的诗句:

从来不曾被风吹动的事物是没有的

就像从来就没有不被心摇晃的生活



尤克利


风有一头秀丽的头发

用松枝梳理自己,松林愈静

风更柔顺

松针细密的梳齿,遮挡的

是各自扛着秒针赶路的贩夫走卒

高处的寺庙,山窝里人家,远处城廓

溪水里有银子,酒器

更有无数片小圆镜,招摇过市

去往那无人知晓的花花世界

留住的,是往昔的容颜

挽住的是青丝

留不住的,是醉倚松下的老者

做完尘世一梦

他将云游而去



何海波


请不要说话

请不要

惊扰了这片干净的寂静


身着白色长袍,老者与一只

耗尽一生的灯笼,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之间仿佛是一串不可言说的过往


四季长青的松针,收起锋芒

此刻,它弯着腰身

一点点努力接近活着的禅意,和真谛


我立于画外。与老者、松针不曾言语

任凭风轻轻吹,任凭寂静深处

骨骼发出噼哩啪啦的断裂声……



邓红琼


得有多少成竹在胸

才可以一气呵成,泼墨出一棵盘根错节的松

扔下手中的画笔,盖上印章

凝神不语

内心却松涛阵阵,雪压枝头

任由一根松针,挑破时间之茧

与一段历史,握手言和


天涯孤旅,莫说儿女情长

一块冷石刻下的记忆

如前尘一梦,皈依了泥土

人间有好词

赋予一段墨染的时光,便能在风声里

度尽薄凉,入无我之境





风入松


陈华美


雪从秋天赶来

细细的松尖拔出悬崖

风与天空一样辽阔


倾覆的语言未必能保持

四季常青

颤动的乡愁,似一种无法超越的”怪病”


浸入枝体

拒绝无数次的挑战

那些一地的丛镐

夜,铺盖


笔墨从未转身

石头,是遗留人间最终的章印



纪洪平


寂寞带着小小锋芒

风,经过春天时被松针划伤


一首诗,配上长剑

从唐朝云游到宋代

与一阕词,不期而遇


想象中的刀光剑影

无非盛唐气象

力图覆盖豪放的大江东去


窗前明月之光

照不尽月夜里的短松冈

松下童子早已化作一阵清风


吹散一地的残简

还是拼出了遥远的风骨



徐明友


松是老松。在匡山

风雕刻的痕迹

深入骨髓


嵇康的《风入松》

章溢弹过

刘基肯定也弹过。抱膝危坐时

万松起伏

风入松也仅仅是种蓄势


谁是真正的隐者?

藏身缩首而又兼济天下?

流云涌起

到头来,只不过是场

自欺欺人的笑话


风入松。其实就是

将巨大的锋芒,抖落于袍袖之间

或终老泉林

或功成名就……



墨痕


此时:坐在山下的老者微微颤了一下

但不是风,或强劲的气流所致


石崖上,映入眼前的画面

显然是写生人经过刻骨之后才皴染上去的一种心境

而石崖下端坐,却能安稳入禅的一定是画家本人


我们谁也阻止不了——

当一种入骨的在苦痛中挣扎出来的人

一定是受过洗礼的人

在山顶,一棵松摇摆不定

恰恰暗合了一个绘画者此时的表达


风从松针穿堂而过,松柏歪了一下

无风时,松又挺直了腰

这是生活,也是你在尘世的经过

而笔者,写下了眼前的一切



蒹葭


你看,我只是经过

轻轻地,近似沉默

你扼守的内心

举着铜墙,与铁壁

可它依然止不住波澜翻滚

依然,有那么多脆弱的罅隙

每根松针,都针灸过我们的疼痛

每个树疤,都将留下的烙印

刻进甲骨文一样的树皮

我小坐一会儿

听树皮下的蝉鸣,和它肌理里

一层一层拍打的松涛

我的心,随着紧一阵,松一阵

而我每次来,骑着小驴一样骑着风

一半忐忑,一半安稳



华秀明


风入松,其实不是风入松

是一支古筝曲

弹奏者须要有松之风骨

与松之气度

除此之外,还须有一部越野车

天色向晚,

要有驱车登古原的意气

车上自备一坛白酒,一把铁锹

要向家人立下“我死埋我”的遗嘱


这样,他才能在清泉流过石上

明月自山中升起时

在一棵老松的根部

弹奏一曲真正的风入松,人世沧桑

松涛阵阵

琴上有不尽的古意

山中有无边的落木





风入松


蔡伟清


风凝神,静气

默默为松树梳头,捏骨

为松针举办掉落仪式

仪式庄重,他神情专注

目光照亮黄昏


陪伴松树的童稚、青春和苍老

他经历着同样的风雨

望着日见稀少挺立的松针

他忘记了天空、白云

和身边其它事物


他感觉到大地的依靠

感觉到稀疏的发梢扬起



风荷


一阵阵北风

呼啸而来。抵达每一根松针,每一只松塔的内部

尘世苍茫啊,云天偏黄,大地深褐


一支支风的部队,不断前来

带着锣鼓和琴弦

一棵松树开始摇晃,一片松林开始震动


树下,负重的轮毂滚滚远去

仰天坐着的人啊

你可以喊他:屈原,嵇康,唐寅,徐渭……


也可以是你自己

如果此刻,你的身体里,正松涛阵阵

你的骨头里,一只鹤遗世而独立



周八一


纸醉金迷的市声,是一根

打结的绳索,上面结满

蒙蔽的波诡,云谲的狡黠

索性远离,在日子背面

借月光的薄酒,洗身心的灰尘

在一颗顽石的眼里

你就是那一株千年的古松

守着自己的时间

默想流逝的日月星辰

总有风无端吹来

扯紧柔韧的手指,弹响

鸟语的孤独。而你不为所动

任凭那姗姗落下的松针

用暗香的丝线,一针

一针,缝合无边的寂静



彭涛


相看两不厌,独坐松前

遒劲,千百年的历练

风晃动松枝,也晃动内心的寂寞

画笔描绘不出松的高古

只有风能读懂松的修为

老与不老,扎根土地,触摸天空

能与不能,仍凭风雨,自在苍翠


风入松,松响风

寂寞在高处,笔墨书写时光

风吹走喧嚣,松净化浮躁

脚下的土地,无法选择

头顶的天空,澄澈明净

展卷,为一棵松研墨

相看两不厌,独坐风中



刘为红


风一开始就知道

风言风语,在一根针尖上

站不住脚


它试图用一阵阵松涛

震住,整片森林


更多时候

风伸出宽大袖袍

让一根针,缝补伤疤


风不止,与一棵松小口径交谈

一棵松树,挺立起风骨



李佩文


其实某些风也是有风骨的

一如虬松的铁骨

松下人的傲骨

这样的风才能入他们的眼

入他们的流

才能铮铮作响如古琴曲

才能用同一个词牌唱和

才能合二为一成松风

成你即我我即你的真正朋友


那些游荡无聊的风

那些低眉顺眼的风

那些歪风邪气的风

那些作奸犯科的风

只能被他们鄙视呵斥并轰走

被天空和海洋收走

缩回来处






风入松


半壁心空


风,从远处赶来

在月下舞剑,涂出狂草

铺张天地,收放自如


凝露、凝霜的松

收纳四面八方的风

一根根松针,拔出山川气节


这是北方的秋

风和松,喜欢结对子

在浩荡的夜,合二为一


唯有我,用一支秃笔

蘸着孤独和月光

勾画风入松的秘密



郁斌


“枝如铁,杆如铜,蓬勃旺盛倔强峥嵘”

样板戏里唱松树有板有眼

我承认没有比松树更硬的

没有比高山上的松树更硬的

我在山上拾级而上,时不时停下喘口气

倚靠身旁的松树,树皮斑驳如厚厚的茧

与松树合个影,苍劲的松树给了我精神

与松树的缘分只在爬山途中

山道上常年陪伴松树的是风

尤其是悬崖上孤傲的松,只有风无时无刻不在环抱

松的造型,松的沧桑,松的硬骨气

山里山外传说都因了风

假如我是一棵松,我也会把一切交给风



蒲苇


风过松林,是此时唯一的宁静

一只鸟的箭矢,泊在悬崖峭壁上

并没惊起秋天成片的荒凉与兴叹


老酒恍惚,松针翩翩欲仙

孤独掖在长袖里,壮志捂在胸臆中

空气飘渺,在密不透风的季节

抽不出一丝哀怨的空隙



上层建筑凌风而起,微醺铺垫的诗句

成了勾肩搭背的江湖义气

风带不走的绝句,将被记忆收留


嶙峋的风骨,长天一色

大雁乘风过万重山,松涛悦耳

回荡李白斗酒诗百篇的阵阵墨香



杨智源


怀抱百年的石头,一直不曾放下

天地间,一条曾经挺拔的界限

逐渐衰老,开始弯曲


一年又一年的雪

取走了体内的黑暗

也取走了内心的黄金


秋天,已带走最后的鸟鸣

暮色里,枝桠蓬松,果实全无

身披语言的灰尘,不屑与谁争辩


风吹松枝,像吹件宽大的袍子

远方的雪,静静落进石头

松针,一根一根变白



王亚迪


风入松,我们不谈落叶

不谈凋零,只谈人间这万倾的静

只有在这静里,每一枚叶子

才更有血性,每一棵松树的挺立

才更有风骨


风入松,万千针芒

集体在秋意的胸腔,掀起

八千里的风云变幻,语言的尘埃

就此落定,大地的袍服

有多少荒凉与兴叹


风入松,不屑与谁争高

与谁为伍。时光有句式地铺排

盖住一个异乡人的身份



扬臣


木质的骨骼,在相互碰撞

在碰撞中变得更加强硬

我的每一处关节

也为随时屈伸做好准备


请不要指责我原地踏步

如果盯视得足够久

你就能发现我

在绝壁上挪动的步态

哪怕只前进一尺

哪怕用去五十年的时光


谁撒下种子,等于给泥土填写

一段歌词。我也在歌唱中

诞生,在黑暗里做梦

拉长的尾音,传到光明顶

把自己培养成合唱团


假如闭目,听得足够久

你就能分辨出

风言风语并不能传达

我正在使用的只有你懂的旋律





风入松


朱慧玮


初时。贴着地面卷土

入林

红尘滚滚

再起。穿越林间无孔

不入

蜚叶窣窣

于无声处听惊雷

于惊雷处观世事

丘壑听风

峦嶂观松

风声鹤唳  独自清影

端坐。思  想

静观。沉  稳



倪宝元


遒劲的枝干旁逸斜出

风一动,铮铮硬骨更是涛声依旧


这一刻,没有明月,也没有童子

只有一坛老酒,在等待春风入席


临石拜帖,我在白纸黑字里游走

云深不知处,李白的月光

正在赶来的路上



田瑛


一棵松树

在天空的怀里

在高于人间的地方

与我对峙


风,仿若坚持者

结盟每一根松针

渗透虚空,渗透自己



王伟卫


松没动,动的是风

漫山的翠绿,松在代言

风,定无居所


松下的人,还未入土

只是把土当成了床

扯天为被,没有盖上酒葫芦


还有一滴酒,一支笔

不画眉,不画鬼

只画一声长啸


尖锐那么明显

松针也有掉落的时候

我站成了松。弯下了中年的腰


清风拂面,我要学一学背后的石头

把老花眼装成近视

把好好的风景,卸去半幅



传凌云



风入松,松还是那个松吗?

青茂、坚定,骨头和生命力硬过石头

坚定加一棵坚定,便成坚贞力量之林

松涛高歌低啸穿林越岭直入云霄耳中


风入松,松还是那个松吗?

它是否早已学会媚谄点头歪斜身躯

平衡,气节,世之大局,也不一定顾及

可叹稽康绝世古琴名曲是否传承


风入松,松还是那个松吗?

不知是松把风当做砾石袭怀

还是风把钢岩之骨予松:硬硬撞,不相容

而琴师隔岸又把风声调至最低最软耳语


风入松,松还是那个松吗?

扶稳了自己,站成先前的松

风终生会来,从四面八方来,除非热爱

砾石剐躯,雪岩压顶

不屈不挠断而不曲



孙松铭


低处登高,送落日迎日出

久了,铁骨磨风成针


风入松。风是一种风气

风摧,成虬


松塔不是佛塔,却镇妖风

松针不是银针,砭时弊


醉卧的人是另一只酒罐

罐口太小,呼啸声


更小的是松子。松子漂泊

而停下来,就是铁阵






风入松


卢东甲


宽袍大袖的老者放下灯笼,露出久违的笑容

劲松挺起身,夜行人侧卧下去


风入松,人入风

衣带斜飞,遒劲的松长成胸中的岁月


松是荒原的王者

我是风中的提灯人


荒原辽阔,枝叶蜂鸣

被风吹起的,风中落下的,一一藏身平静



凌斌


松树枝密窄,骨硬

不是一般的火能粉碎它的梦


在无人之地,松不以隐者自居

从不与童子对奕,天地这棋盘

一旦开局,就没有回头兵

胜负并不是风唯一的赌注

世间的甜言蜜语,只不过是一句谎言


风若强势进入体内,必定掀起一股狂澜

再锋利的秋风,也砍不断松针的锋芒


不要问,内心有没有兽性

张狂无非是掩盖软弱的借口

雪地的踪迹,没有留下谁的足印

一只松鼠伏在松树的身上

聆听松涛阵阵



包明强


风入松,不再有鹤唳之声

来自松针的每一次临风舞动

都会刺破山里的寂静和虚空


打打杀杀一辈子,疲惫了、厌倦了

江湖其实就是一种传说

归隐松下幽邃之地,一个安身立命的庙宇


昨日的血渍开始锈蚀刀光剑影

松针在毫无戒备的风中落下

缝合着内心真实的伤口


松涛阵阵,身处无边风月之境

为一生的江湖撰写碑文

也该留下这最后的斯文



沉香


像流水的声音经过我

整齐,坚定,此起彼伏

松针与松针之间颤栗,悸动

仿佛眼前被打开了锁孔

那些光同时洒下来

我感到一种款待的美好 正在发生

我是其中的哪一根松针

风推动我,风拉扯我

一种蜕壳的力,让我远离飘忽

上坡路和下坡路

我像完成了某种意义上的飞行

再次回来,缺失的开始生根

此时的风还没有退场

我们矮下来

矮到一程能预知另一程的更多可能

我们告别赶脚僧的脚步

就这样在一个温暖的集合里,空着枕听

谁也不用给谁答案



灵芝


风入松

掀起涛声阵阵


在风没有到来之际

松咬紧盘石

用细微的根系深入岩石的内部

见缝插针地吸取自然的养分


当风懂了它的坚毅和刚强

懂了它玉树临风的渴求

恰逢其时的显现

是上天的旨意


风借助神的威力

给予松,无限狂欢的理由



阿光


山风欲言又止

松枝在落日的光影里

振翅欲飞

匆忙赶路的人

用双脚缝合夜色


风带着零度的体温撞进来

又在尘世的边缘折返

内心囤积的记忆

暗藏着比落叶更多的

隐痛


站立在风口,每一根头发

如同悬垂的松针挺立、坚硬

它们刺破暗夜的黑

在生活裂开的缝隙里

照进一丝朴素的光





风入松


晓池


一棵松在微微晃动

这动荡和起伏只是表象

风在一棵松的体内

反复纠缠、磨砺、突围


力是由内向外的


渐渐逼近的暮色也是表象

遍布周身的松针宛若利器

它们有着金属的质地

夕光下一闪一闪



郑兴云


身处悬崖、荒野——

每一个寂寞而又苍凉的地方


遒劲的枝干挺立在天空下

天空就因此更蔚蓝、更辽阔

根须牢牢扎进泥土

疆土就因此更肥沃、更坚实


当千万棵松木构成松林

有风吹过,你会听到

呼呼的声音在林中回荡

像一曲豪迈而经典的旋律



周敏英


冬天的风

斜着吹,横着吹,转着吹

撞入松林

鼓起的风衣被松针刺破,放下身段



老者安祥地坐成一株松

八十年修出的松子泡进一壶酒

坐看

冬去,春花满阶庭



王蝶飞


一个人的远方

可以在松针与松针之间

也可以在风的前脚与后脚之间


听到风入松的人

是有福的

比如那个晋代人嵇康

他在竹林里,听到了心上的风声

他用古琴弹奏出了

天上才有的琴声


现在是一千七百多年后的深秋周末时光

我在一座名为“风入松”的书店里

谛听时间之寂静

应该感谢穿过松针的古风

像不会失传的《广陵散》

突然来到我的耳中


那高山

那流水,仿佛稀世知音

自远方来……



伍晓芳


仿佛是为了等一场风

而孤独地立于山顶

——这是风最猛烈的地方

就像为一场炽热的爱

将自己置身于某种险境


风的劲吹,让松树

朝一个方向生长

把它雕刻成坚韧的象征

成为人们眼中绝美的风景


爱,也有风的力量

能把一个人

雕塑得更勇敢、更完美



杨晓婷


风一次次转动着针叶

这连绵的转经筒   从未停息

细微,针尖一样的念诵

石头、云朵、肉身

无边的庙宇    身外之物

如白袍一般虚无

风用尽一生的虔诚,入松

天空染满了酥油味






风入松


何澍清


千疮百孔的呐喊,从松针缝隙中泻出

克制的面颊,轻颤

松涛下的汹涌。只有风能感知


一如大海的平静,要按下无数

企图探出的头与用力下拉的手

破溃的体表,流淌粘稠


坐在树旁的人,像那支脱位的毛笔

吐不出半个字



孙双立


锋入古风,翠松用千手指

扎在立轴和我的脸上


风入松一曲未尽又吔出

松风脱青着白,从此释念

我扎起发髻入痴境

不再山一程,水一程


记忆的线条,完成了阐述

草石拒绝了所有装饰的酒精

还要在摇落的酒坛里

重申,一种历练的黄昏



张国安


一定是按照他自己的审美塑造的

我的模样和他如此相似

丹青手,倚在山石边

和我撒下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不需要世人的目光来衡量

考验只需要一阵风

猛烈而无常

火,赋予酒魂魄


同样,风唤醒我

研台是我的乳娘

笔和墨是我的生存之道

一张宣纸构成凉薄的尘世



董贺


当进入时,敞开的胸膛

有被惊醒的凉意。十月之末

第一封雪笺,还未送至

而众多的树木,已把金币

还给大地。此时是喧嚣的

有歌声和悲啼,有从咽喉

深处滑落的啜饮声。一根根吸管

黄昏中,最后的悲壮。而在此之外

一棵棵樟子松、马尾松、赤松

捂着体内的涛声——胜利者的姿态

是的,风进入它们,它们也进入风

碧青的针丛,指向深山、苍穹

群山之中,有的老了,有的依旧年轻

厚重的时间之书,正被一双手

轻轻翻动



任聪颖


我们是从一个春天开始的,你叉开的五指

穿过我细密的发丝

冰雪消融,春水暴涨

至夏,至秋。入心,入骨。


说到爱,没有谁能绕过冬天

你吹来成堆的雪,又把它们从我的肩头拂走

我有诉不尽的苦,你有不得已的寒


我们在悬崖上较劲,又在月亮地里相泣相拥

岁岁年年

你一遍一遍地吹,我一圈一圈地老

不能陪你到天荒,可以陪你到我老



李志玲


总有高贵的灵魂耸入云端

狂风压境

细密的针团也可以抱团取暖——

抵御风寒


在尘世,一棵松

没有针锋相对

他们独立又紧密

冬天的阳光照在枝干上

斑驳的龙纹

仿佛一朵朵美丽的祥云





风入松


素手


你我都不可能去了

只有风,敲响松果的门钉

也没有宽阔的叶子,替松林喊痛

或吹响哨音

每一根针叶都曾是琴弦,嵇康为美人抚过

时间无声


我们在各自的悬崖

只见松涛阵阵

却不知道,风在林间迷路

新叶葬旧叶,它翻不动



张占平


松针落下


这个午后

你具备了超凡的听力


蝴蝶退回

狭窄的温暖


一颗果子

爆裂

散发自己饱满的清香


谁走失的一对羽毛

轻舞

复又沉寂


是风

将脆弱的一生

高举,而又安抚



勾婧


你立于青山的指尖

目光如磐石一般坚定

伸展的枝干高擎岁月的年轮

指认广阔天地


以松枝为枪,放飞高远的孤独

针一样的叶子,似一簇簇尖锐有力的信念

追随阳光的荣耀冉冉升起

如一位怡然自乐的老人

掏出体内经年积攒的翠绿

用镇定自若的目光击退风声鹤唳


此刻

你站在天空与大地的怀里

像一棵结满子的菩提

当微风轻轻拂过

每一根松针都挥舞着善意



邹瑜


青松在风中

静如苍穹

不复伤痛

悠悠春夏秋冬

而永不褪色


蛰伏人间冷暖

任由东西南北风

误入岁月留白处

一石一酒一笔

陪你稳坐如松



许健平


松摆讲坛,教授翠绿

“没有影子的东西,是难以活下去的”①


谁在暗指崖上风的注视

在风的眼里,松是值得信任的墨


派一片风去家访,是云彩的主意

多像我在抚慰尘世,是松的主意


注:①引自米沃什语



余佃春


允许稻香无价

菽麦有情

允许笔端蘸满豪情

然后把诗写残

允许反复梦到刀、剑、沙场

西北望

可怜东南无数山

允许一个人将瓢泉的中秋饮尽

一树的风

也没有喊醒我





风入松


袁沭淮


沧桑的肢体,盘曲如龙

是每天的风,吹弯了形状

一株老松下,一位诗人

倚于一块旧石头

地上搁着笔砚

他在注目几多岁月

漂浮的云彩,移过的日光

究竟谁年老,谁年轻

诗人,也许看惯了风月

胸中的波澜,化成了流水

也许在期待什么

守着菩提树下的光阴



谷玲玲


风从东山的月亮处来

越过凉亭尖顶

一股股隐入身后的松林

发出海浪似的涛声


琴声由远及近,与松涛唱和

诗人独倚松下,且歌且吟

将平日的想法弃于一旁

胸中块垒逐渐消融

融入风,融入松

融入一片空茫之境


我便身轻如羽

随风飞舞,自由忘归



刘颖


是风,纵容一场声音的事件向远方荡开

一层追一层,如同墨痕

取消了边际

当它遇到松林,瞬间变形为一只写意的大笔

以针叶雕刻时间的痛

以松果撞开深秋的轻

最生动的

是大团的空翻涌着空,四处升起


而林间深处

新坟上的紫花草瑟瑟地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早布布


且带“放下”前来

我这里有

纸墨笔硯,泉与好茶

且带春色来,山河无恙

故人如昨,夜半对坐敲棋子

来时请正衣冠,禽兽不入庙堂

请轻扣门扉三次离去

我弹《广陵散》《静夜思》《阳关三叠》送君

我有好月光,秋光、阳光,四时田园杂兴

你离我门后,便是松风

怀有山谷与悲悯



项见闻


像一位隐者,遁入松林

风,倏忽不见

世事总会有缺憾

我不能效仿它,也不能效仿嵇康

作竹林隐,这世间

心欲静,而风不止

松涛阵阵,哪里都不是归途


今夜,一轮满月如银盘

悬挂头顶,而我

是一个醒着的梦游者

刚才随风出世

又入世,恍惚风

把心中的尘埃,也轻拂了一次



王雪霞


春风来了,万物复苏

秋风去了,却带不走满目萧索

万物均以为

风为自己而来

于是,

有了花含笑,水含情

有了苍松之傲,翠柏之骨

其实啊

它们不知道,

让它们销魂蚀骨的风,不过是

它们生命中的过客





风入松


王红梅


风吹流云,几度聚散

一只鸟,跟随赶路的书生

寻找族谱,少壮到暮年

雪花,犁白黑发


风,似乎更青睐有韧性的事物

贫瘠难不倒向善的进取。松林长成

磨练出的挺拔,是立世的根本

证词从松籽自鸟粪中涅槃开始


无根的浮萍惯于随波逐流

就像堂前的人云亦云。风过松林

伟岸的身躯怎么能低头哈腰

一介书生,笔墨纸砚生辉

倒是情愿与一棵松媲美

比耐性,比傲骨,比一比

针尖一般的锐利



吴相兰


寥寥几笔,簇簇松叶间

便有轻风流动

便有松果松开时间的鳞片

吐出积蓄的阳光

松下的童子,握不住一只松鼠的跳跃

也握不住,风在翠绿的针叶间无虞穿行

徐徐,引动松涛阵阵


退至山石处的人,已不复童子之身

不复,接受路人的问询

他望着这纸上江山,白云苍狗

含笑倚石而眠

半梦半醒时,又见风至松林

他便为风指路,不复与风同行



吴山


秋风冲撞着松树,松枝上扬

似单腿独立的仙鹤,振翅

飞离苍凉的人间

风穿过松针

像被嵇康的手指

反弹出空灵的旋律


醉卧松下的嵇康

松针的影子

在他身上挑来抹去

细碎的月光如音符

在影子中跳荡


风吹醒的嵇康

挥笔在天际画出横亘的远山

挡住滑落的寒月,摁为

风入松的闲章



余海


松鞠躬作揖

与其说向山河行礼

不如说与清风寒暄

秋风拂起嵇康绸翠发带

一旁的笔墨砚台任它东倒西歪

酒杯空空如也

松躯苍老遮不住松发之年轻

正如年老色衰也掩不住老庄心

一首风入松的古琴曲

在松之手指中弹拨

嵇康和着韵律击缶而歌

一切名教抛之脑后

心与山河同醉

自然是人生的注脚



徐玉娟


任性的鸟鸣

是弯曲的

仿佛一根松枝

依偎着滚滚红尘。

而我,更愿意斜倚着一块顽石

等它点头

同意我活在一枚松果里

像一位遁世的隐者

把酒坛暂且丢在脚下

把一轮唐朝的明月抛在脑后

我可以闲弹琵琶

让风去打探

知音的去向

让白云在天空

信手拈来旧时的星辰


THE END




纸媒支持

01

《延河》诗歌特刊

02

《湛江科技报》

03

《三角洲》东洲特刊

04

《南通日报》

05

《江海晚报》

06

《辽河》

07

《营口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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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工诗坊‖林莽:那些值得珍重的日子至今仍一尘不染

/第一百零二期

手工诗坊‖世界是个寓言

/第一百零三期

手工诗坊‖江非:冬夜看场

/第一百零四期

手工诗坊‖西霞的年龄,向晚的惯性

/第一百零五期

手工诗坊‖谷禾:在浓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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