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界仁 | 用“不完整”电影，改变异化劳动
陈界仁老师真的很会聊天。
“对不起，我烟瘾很重，咖啡瘾也很重，现在正处于半弥留状态。”
在两天的授课过程中，陈界仁老师从来自星星的你讲到比尔·维奥拉，从凌迟考聊到落地扫，从黑镜聊到三国演义，思想之广阔毫无边际，却总说着自己没有表达能力，但比谁都聊得起劲。
“我不是老师，我们就假装来吧。”
原本拟定的课程主题是《怎么写非剧情式的剧本》，但陈界仁老师推翻自己，用绝非上课的方式与同学创造了一个为期两天的即兴聊天室，同时放映了两部自己的作品《凌迟考》和《中空之地》，分享了作品幕后拍摄的故事和他所关心的演员的生活。
“我的兴趣不会只是做作品，而是同时实验如何趋近一个'完整'的人。”
陈界仁认为在拍一部“完整”的电影前，得先在人早已被异化下，通过拍摄电影的过程，进行一场改变异化劳动的实验。
当提及非剧情式电影和剧情电影时，陈界仁表示说故事是永远重要的，但当我们与困惑、莫名、难以言说、非故事的“故事”遭遇时，怎么办？
授课现场
陈界仁认为电影在理想的情况下，是可以把困惑、莫名、难以言说“外部化”的媒介。因为只有被“外部化”才能被保存、被传递，才能成为可见、可感、可思之物，才能被再-想像、再-演绎、再-连结。
学员张文彬讲述亲身经历的“死刑犯”故事
谈起人的异化，界仁老师首先谈到自己的人生经历，从高职毕业后便在工厂打工，36岁才正式成为艺术家。
因早年曾在动画公司担任企划，造成某种“职业伤害”，以致于后来很难再看剧情片，因为十有八九能猜中结尾。
对他，这是另一种人被异化的状态，当兴趣变为只是服务文化工业套路的职业与工作后，注定会慢慢失去热情，变成被异化的人。
“我反而有时候蛮喜欢看抗日神剧的。”
界仁老师认为抗日神剧“很厉害”，不是因为新奇，是因为他关注的点在于那些演员的状态。
以前抗日剧的演员，那些主演的情感可能是真的，至少是专注的，而边上的群众演员反而有些人会露出“不在场”的出身状态，这种反差，也是某种间离效果，但现在的抗日神剧“厉害”打破连主演也不投入，不相信自己演的角色了。这多少呈现出集体什么都不相信的“另类写实主义”。
这种“另类写实主义”，也可以说是人被异化后最写实的呈现。
《中空之地》展览现场 ©️陈界仁
界仁老师表示自己的作品中没有一个人是临时演员，在自己的两部作品《凌迟考》和《中空之地》中，演员主要是失业劳工，以及电影场务，制片等工作人员。
当有人用有色眼镜问及他是不是故意选择失业劳工阶级做演员时，他说因为他本人就出身自这个阶级，而他们并不认为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中空之地》剧照，凌晨和重物导致了演员真实的恍惚。 ©️陈界仁
界仁老师作品中的台词和表演，有些是演员自己决定的，不是完全事前设定。说起选择演员的问题，陈界仁老师一语中的：“最重要的是人对不对，当他们演的就是他们自己时，情感自然是真的。”
陈界仁老师说男主有梁朝伟的感觉 ©️陈界仁
他特地介绍了每一位演员的来历，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故事都比现在的电影复杂，这也是他说自己拍的是“不完整电影”的原因之一。因为所有人的故事都说不完，因此注定是“不完整”的。
陈界仁和学员聊得甚欢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也是界仁老师一直强调的东西，是对于作品背景的考据、挖掘与来回思辨的过程。
每部影像作品都有不同的问题意识，鲁迅曾提到观看行刑的人是麻木不仁的，这对观看行刑的群众是不公平的。因为他们是被摄影者，也是没有办法发言的人，你无法只从平面影像，就能判断他们的内心活动是不是麻木不仁。
“有考据的《凌迟考》”原型，“微笑”的无名凌迟受害者
在这个聊天室里，界仁老师乐于开各种名人的玩笑，比如刚才说的漫不经心的抗日神剧，还有“消解愤怒”的《黑镜》；
授课现场
戏称创业三部曲：《三国演义》是教人如何创业，《雍正》《康熙》《乾隆》是教人如何管理，《甄嬛传》《延禧攻略》谈职场斗争术；这些都是改革开放后的全民教育剧。不同意安迪·沃霍尔说“未来每个人都可以成名15分钟”言论，认为这是右翼加速主义逻辑，戏谈比尔·盖茨谈的内容，其实与出租车司机的认识是一样的，并没有更高……
学员曾婉遒对陈界仁老师提问
除此之外，他还乐于怂恿学员相互交流，学员也在“套路”下诉说属于自己的故事。
晚上学员团团坐，玩起了故事接龙
在两天时间里，学员们不仅勇于为《黑镜》正名，也思考着与生死之间的距离，并在界仁老师那得到了独特视角的答案。
*本文图片版权经陈界仁本人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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