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高叶,逆风翻盘丨一撇一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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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天,《狂飙》火了。
作为一部扫黑除恶的电视剧,《狂飙》自开播以来好评不断,随着剧集的结束,豆瓣评分定在8.5分的位置,对于近几年低迷的电视剧市场来说,这算是一个绝对好的优秀成绩。
当然,《狂飙》能成为开年首部高分好剧,除了故事情节吸引人之外,还得益于演员精湛的演技。
《狂飙》导演徐纪周表示,从去年公布演员开始,很多人就说,“狂飙”就是“疯狂飚戏”。“我找的都是有生活阅历的演员,因为这个戏是在讲中国社会生态,而且有20年跨度。我跟每个演员接触时,不跟他聊戏,也不聊角色,基本上聊过往的人生经历、家庭环境。”
“我会告诉演员,我对人物的理解是什么,但你不用完全遵照,我希望用你的方式去读解和表达。好演员这么多,大家也互相飚戏,你想一招,我也得想一招儿。”于是,便出现了全员“狂飙”演技,飙上了热搜榜。
这部剧,几乎捧火了全体演员。张译、张颂文、倪大红、高叶、王骁等实力派演员的春天,终于要到来了。
距离新一届白玉兰奖举办时间不足三月,关于张颂文会否成为黑马,张译是否二次“夺冠”,《狂飙》会否拿遍奖项的消息此起彼伏......
而关于拿奖,饰演“大嫂”陈舒婷的高叶一直都有一个梦想——当影后。
成为大嫂
饰演“大嫂”陈舒婷一角,是高叶主动争取来的。
起先,高叶偶然听《狂飙》总制作人徐康提起新项目中的某个角色,说很适合她。在徐康简短介绍了“大嫂”这一角色后,高叶便动心了,那时她有直觉,“这个角色非我莫属”。
为了得到机会,她毛遂自荐,去见了《狂飙》导演徐纪周。
徐纪周还记得自己当时“面试”高叶的场面,“我见到高叶的时候,感觉她还不是一般演员为了上一个戏的那种表面寒暄,她真的很有欲望。”
高叶想让导演感觉到,自己确实是带着对角色的渴望来的。在闲谈的过程中,她尽全力向导演诉说着自己会如何赋予“大嫂”一角存在的意义。
闲谈后,徐纪周决定让高叶出演这个角色,因为“我特别喜欢演员身上的饥饿感,当她有这种饥饿感的时候,她的表达一定会超出我的文本。”一个角色的成功,往往离不开演员自身的想法和创造力。一个灵活的人,才能饰演好一个生动的角色。
高叶不希望将“大嫂”塑造成一个以性感来博取某些东西的女性,对于她来说,陈舒婷的魅力来自于阅尽千帆后的笃定与自信,“有覆手遮天的能力,也有退居二线的底气”。
为了能够深度诠释出自己心中的陈舒婷,高叶在角色更细致的探讨中加入了很多自己的想法,妆造上突出美感的同时要保留力量感,妆容大气,烈焰红唇是标志。她会自己化妆,选合适的耳环,涂鲜艳色彩的指甲,造型老师劝她说,“最好不要把眼线画上去,女生的眉目还是柔和一点好。”但高叶偏要坚持这个“不讨好感”,她说,如果有问题,由自己全部担责。
高叶还会给人物写小传,思考陈舒婷的成长经历,捋清人物关系,提出如何改动剧本中不合理或潦草的剧情。
其中,剧本里没有明确表示陈舒婷与泰叔的关系,高叶通过理解与分析,取了“老爹”这一称呼,让两个角色的关系合理化。“我真的觉得陈舒婷是一个有能力的女人。”在高叶看来,俩人之间不一定是暧昧不清的关系,“而是父与女的关系。”
高叶说,“剧本之外陈书婷的人生是怎样的,我都会在心里理顺,只有我自己想通了、演顺了,观众才会接受。”
编剧谭梅梅曾说过,“任何角色的言谈举止和行为作风,都有相应的动机支撑,是在生活中能遇见的人。要把每个人物放入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环境里生长,赋予每个人不同的眉眼,让他们获得自己的生命。如果演员都没把角色的背景、性格和由来分析清楚,‘流水线作业’肯定无法令人信服。”
(陈舒婷为泰叔引荐高启强)
剧中,陈书婷第一次出场,也是高叶和张译拍的第一场对手戏。当时,张译看了看现场环境,对高叶来了一句,“你试试从楼上走下来”,高叶回答“行”。她立刻知道张译建议的是怎样的表演状态,而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走下来。
几乎总是在一瞬间,好的表演者之间,便能明了对方的意图。
在原剧本里,陈舒婷与高启强的第一次见面,是扇他一耳光,第三次就是他们结婚了,高叶说,“大家会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是自己在看剧本时,也觉得这一幕很生涩,于是她设计成改用腰带勒住高启强的脖子一点点逼近对方,拉近俩人的距离,让俩人的磁场共振,“用一个相对暧昧的方式,让大家看见陈舒婷和高启强的动物性,来建立他们的人物关系。”
网络上一些出圈的片段,大部分都来源于高叶的灵感,剧中生气摔杯子的场景,其实是即兴发挥的,高叶说,“其实一开始没有想好要不要摔杯子,当时演着演着情绪上来了,就觉得这个动作得做。”高叶这一摔,摔上了热搜,也摔坏了楼梯,制作公司还因此赔了钱。
在过往的影视剧里不乏“大嫂”角色,但这些人物大多是依附大哥而存在的,有别于以往“大哥背后的女人”,《狂飙》中的大嫂,堪称是“女大佬”,她掌握话语权,有想法、能力强,虽是反派人物,却赢得了众多好评与热烈喜爱。
高叶将此归结为,“观众的审美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大家希望在荧幕上看到有头脑、独立、清醒、非传统的女性角色,”而高叶能够塑造出如此立体的人物,来源于她日常生活的观察,依靠细枝末节的画面,勾勒出了非一般的“大嫂”形象。
《狂飙》爆火后,面对众人的交口称赞,高叶还有些措手不及。在接受《羊城晚报》采访被问到全网刷屏“大嫂”后,心里会否提醒自己冷静一点时,高叶回答道,“我没有提醒自己,我也不需要。”
她坦言,自己没有“躁动”过,平日里只是低头苦干,“你们看不到也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大家把目光投向我,等大家注意到我诠释的角色。”
陈舒婷得到了大家的喜爱,“我当然非常享受,但也真心觉得大家抬爱了,我只是做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高叶不习惯左右逢源、不喜欢聚光灯骤然射向自己,她只是想当导演一喊“预备开机”时,能够全心全意的投入角色,“只把心思放在演戏上面。”
作为一名演员,高叶事业上的春天终于姗姗来迟。
小小白日梦
高叶从小就想当演员,理由很有趣。
小学六年级暑假的某个晚上,她看见某个卫视播了一部热播剧,之后采访女演员,让她说说剧组的生活和故事。“我听了之后就觉得,我的天,演戏这么好玩吗?”
(高叶 童年照)
那时候,成为演员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白日梦。当时高叶也并没有为了实现这个梦而去努力过,转折点是在初中时,有一个声乐老师对她说,“你的声音条件真好,是个难得的女中音。”
而在此之前,高叶曾深深疑惑过为什么其他小女孩的声音都是甜甜的,而自己却是个粗嗓门。她甚至自卑过,一度不好意思和陌生人打招呼,声乐老师的一句话拯救了这个青春期敏感脆弱的女孩,高叶也由此走上了“从艺”的道路,她开始跟着老师学习声乐。
等上了高中,作为普通的艺术类考生,高叶度过了一段浑浑噩噩的时光,成绩不太好,声乐也没有突出的能力。直到高二时,要确定人生理想,并开始付诸行动时,高叶才意识到自己的迷茫,以她的唱练水平想考个好一些的音乐学院不太现实,就在茫然困惑之际,高叶忽而想到,不如试试实现小时候的那个“白日梦”吧。
在高中时期最后一年的时间里,高叶如愿考上了大学,她以为美好生活可以就此开启时,却被生活迎面暴击,“第一次踏进电影学院的大门,我简直被击溃了。”
电影学院简直是卧虎藏龙。男俊女俏,形体专业都是经过训练的,很多同学要么接触过表演,要么已有大量的阅片量,声乐、台词、形体、表演总有一样是拿得出手的,反观她,“我的漂亮简直不值一提。”作为一名普通高考生,自己似乎只达到及格线。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来,那时候的高叶觉得自己每日头顶着一片乌云,生活黯淡无光,为了追赶上优秀的同学,她开始恶补,大学期间,她很少去玩,时间都花在看电影、小说,分析角色、模仿优秀演员的表演。
家人知道高叶在大学的生活被学习占据时,说她“之前的人生从来没用过的努力,在电影学院全用上了。”
实际上,一开始报考电影学院,只不过是为了圆小时候那个小小的“白日梦”,只是为了在高中迷茫时期确定下发展方向,直到在大学的生活里,她才开始真正了解和爱上表演,“我发现表演好奇妙,我能把我经历到的人生经验,放到我的每一个小品作业里。原来演员可以套着角色的外壳传达自己想表达的,甚至讲自己的故事。”
在大学时光里,高叶的表演功底越来越扎实,成绩越来越优异。但成绩好不代表从此就星途璀璨。毕业后,高叶和大多数有着“梦”的年轻人一样,开始了追梦之路,而这也意味着前路艰险,需要有承受失败的勇气。
等一个“一夜成名”的机会
影视圈里外有太多的“小透明”,北漂的影视“农民工”,横店数不清的等着通告的追梦人。在这里,有人默默无闻直到演不动,有人趁早离开在别处另寻出路,还有一些如同高叶、张颂文、贾冰等,还在默默坚守着,等待一个“一夜成名”的机会。
高叶一直有个“影后”梦。和她所饰演过的大多数角色相同,她有野心,敢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欲望。
在大学的一个夏夜,高叶曾和朋友走在学校的操场上畅想着未来,互相问着“以后你想当什么影后”。后来,朋友毕业后就结婚了,只剩下高叶还抱着当“影后”的梦独闯天下。她说,“我在北京会带着我们两个的梦一起奋斗。”
(高叶今年2月接受“不普通人类实录”采访)
她每年都会观看颁奖典礼,一边为获奖演员高兴,一边畅想着自己站上那个舞台时,该如何发表获奖感言。就这样,带着无数期许,高叶一头扎进影视的浪潮中。
高叶参演的第一部电影,是程耳执导、宁浩监制的大制作电影《边境风云》。高叶记得那次跟导演程耳见面时,聊了没两句就结束了,她一度觉得肯定没戏,然而没过几天,她接到了电话通知她去定妆,“那一瞬间我就觉得,这简直是天上掉了个馅饼你知道吗,我真的命太好了!”
然而这部剧却没有让高叶被观众熟知,反而给她带来了很多争议,甚至让她差点丢了性命。
当时有一场戏是高叶被保鲜膜封住脑袋,绑在水管上,事先说好了她要是受不住了就使劲儿蹬腿,导演就会喊卡,可演到途中,保鲜膜紧裹住她的脸,空气被吸光后拍摄依旧在继续,直到她差点窒息,这场戏才结束。
这些付出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这部电影在热映期里,海报上的演员表里没有高叶的名字。
在电影《边境风云》的发布会上,主演孙红雷公开为高叶抱不平,“这个女孩差点憋死,她叫高叶,但是这个海报上没有她的名字,作为一个年轻演员,她付出了她的努力。”
时至今日,凭借《狂飙》的爆火,知名度火速攀升的高叶这段往事被网友们扒了出来,大众才知道在一部戏中小演员的处境有多卑微。
高叶没有碰上影视发展的好时候。
那几年,荧幕上开始盛行骨感女演员及青春靓丽的少女角色,流量当道,饭圈文化如飓风席卷而来,影视剧的类型逐渐转变,青春片、校园剧、纯爱小说改编、漫改等内容开始成为主流。唱跳歌手、综艺咖入侵影圈,专业演员退无可退。
属于高叶的选择变得越来越少,基本上她都在捡别人剩下来的角色,在那些有限的选择里,她一直在尽情塑造人物,“争取让大家看到我。”
然而不可避免地,高叶的演艺事业还是跌到了谷底。虽有零星出现在影视剧中,但都不是主要角色,高叶大部分时候台词都很少,存在的意义几乎就是为了推动剧情,没有完整的故事线,无法引起观众的关注,也很难施展出自己真实的演技,渐渐地,找上她的剧本越来越少。
(高叶接受“藤井树私聊室”采访)
高叶曾说,自己一直秉持着“只要演好戏,迟早会被人看到”的信念往下走。但现实是,“机会不会永远砸在我头上。”现实总是会泼冷水,那时的她面对了很多实实在在的打击。只有零星剧组找上她,实际登台的机会少之又少,想争取的角色几乎没有成功过,在一次次的挫败中,高叶的信心崩塌了。
以前,曾有前辈对高叶说,你挺好的,等一个角色就能起来。
高叶问自己,到底是哪个角色,啥时候能来?她也绝望过,对自己深刻怀疑过,“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是金子总会发光,或许我就是一粒尘埃呢?”可随后她又会鼓起勇气宽慰自己,不要放弃,再等等。
走红
似乎每个成名的演员背后,总有一段“至暗”时光,高叶也有。入行没几年,她连着被好几个经纪人放弃,被指出“满身都是问题”。
“好像所有我接触过的经纪人,刚开始接触的时候都会说我挺好的,因为知道要带我了,然后走个面,当带了几天,觉得怎么好像推不出去的时候,就会开始说你不好。”高叶说,“有一个经纪人是我主动放弃的,其他的基本上我都是被放弃的。”
当时被几个经纪人放弃的高叶,自尊心被打得支离破碎,独自一人在梦想的海洋里漂浮着。“我试着削足适履,改变我的性格,但发现自己不快乐。我不想从根里面不喜欢表演这个事情,所以后来也没有改变,就这样一直跌到了人生最低谷。”
那时候,当高叶再去仰望所谓的影后梦时,好像第一次觉得,这个理想一辈子实现不了了。在那段极度消沉的日子里,高叶时常通过大哭宣泄情绪,“中医告诉我,情绪是需要表达和宣泄的,不然淤积在身体里是会生病的。”宣泄完情绪之后,高叶抹干眼泪开始不断看电影、看书,试图让自己忙碌起来。在那段被迫孤独的时间里,她一直试着和孤独和解,并慢慢享受孤独。
那段低沉的日子终结于一个人的出现——李洋,高叶的经纪人。“她真的很像一束光,照进了我的生活。就那一刻我忽然相信傻人有傻福这句话了。”一个是籍籍无名,闯荡影视圈多年仍未激起一片水花的小演员;一个是被质疑业务能力差,一度想转业的经纪人。
“她很用心地对待我,保护我,遇到一个好机会,也很努力地帮我争取。无论机会最终来没来,我会觉得有一个人在用她的青春陪我一起闯,帮助我完成梦想,光是这件事就足够让我把信心重拾起来。”高叶说道。
(高叶与经纪人李洋)
高叶说,“是她牵着我的手,让我在泥潭里仰望星空。”在近期的多个采访中,即便那段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高叶提及这段往事总是忍不住落泪,而她和经纪人之间的故事也被网友们称为“相互救赎”好文。
(高叶每每提到和经纪人李洋相处的初期都会感动落泪)
在演艺圈摸爬滚打十余年,高叶演出过不少脍炙人口的角色,但都是戏红人不红。她是《四十九日·祭》里备受战争摧残的风俗女春池;
《少帅》里嚣张跋扈的张首芳;
《长安十二时辰》里媚而不俗也重情重义的花魁李香香;
《我是余欢水》里利用美色夺取利益的女高管梁安妮;
《理想之城》里朴实肯干、自卑敏感、憋屈隐忍的“受气包”吴红枚;
《猎罪图鉴》里咬破手指涂口红、冷酷无情的女囚犯褚英子......
这些角色不少都得到了观众很高的评价,可是离“出圈”总是差了一点。
直到《狂飙》的播出,高叶才等来了演艺事业上的春天。
2021年,高叶参加综艺节目《职场是个技术活》时,有一段描述小演员在未成名前需要面对的人生,她说,“演员的艰难从来都不是你在片场吃了多少苦,你冬天拍什么样的戏,夏天拍什么样的戏。演员我认为他的艰难从来都是,在这个等待的岁月里要坚守住自己内心的这份纯真,来对抗这个世界的冷漠。”
所幸,她熬过了那段艰难时光,“我很庆幸,我没有在我的职场摸过鱼,因为我认为,你在职场摸过的每一次鱼,到头来一定会扎到你的手。”
在那个综艺的舞台上有一个大大的日历,高叶翻过一页,上面写着“逆风翻盘”。
作者:卓依紫,深圳卫视直新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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