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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佩斯:我要做“大喜剧”

杨颖 直新闻 2023-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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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采访之前,我揣测过陈佩斯台下是一位怎么样的人?像我这样的出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人,是看着陈佩斯的小品长大的,尽管过了三十几年,那个捧着大碗“哧溜哧溜”捞着面条的光头小伙依然是我对陈佩斯最深刻的印象。
约访很顺利,当我把采访提纲发过去,并且介绍了我的采访初衷后,陈佩斯方回复得很快,出乎我预料,其实我是想过被拒绝的可能。
看到陈佩斯与儿子等一行人迎面向我走来,陈佩斯穿着一件灰色外套,穿着布鞋,我热情地走上前去向这位艺术家打招呼,“佩斯老师,我是看着您的小品长大的”,佩斯老师说,“你把我都看老了”,我忍不住扑哧一笑,大概喜剧演员的幽默是自带的。
当我们落座后,我仔细打量着陈佩斯,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显露了痕迹,胡子已经花白,他比想象中瘦一些。陈佩斯对采访环境有着一定的要求,特意选择了一个书吧。采访进行了半个小时左右,从当年的小品到如今的话剧,陈佩斯对喜剧的热爱感染到在场的每一个人,当然,他也提到了1980年代第一次来深圳的情景。
陈佩斯与儿子接受直新闻记者采访。



出生于演艺世家 小品是起步



陈佩斯的名字来自匈牙利的首都布达佩斯,他的哥哥叫陈布达。在1950年代,能够取这样西式名字的家庭实属少有,那个年代的人们更偏爱“国庆”“大庆”这种红色色彩浓厚的词。

陈佩斯和哥哥之所以有一个如此“洋气”的名字,原因在于他们的父亲、知名演员——陈强。陈强被誉为中国表演艺术家,曾经凭借《红色娘子军》获得过首届百花奖最佳男配角奖,而让观众印象深刻的便是陈强在《白毛女》中饰演黄世仁,时隔70年,作为儿子的陈佩斯在话剧《惊梦》中也扮演了一把黄世仁,并且数次提到自己已经过世数年的父亲,用话剧人物带出了自己对父亲的追思。


《白毛女》红了,“黄世仁”黑了。1946年张家口保卫战间隙,演出《白毛女》,群众用果子将“黄世仁”打得鼻青脸肿;一众演员到部队演《白毛女》,看演出的士兵入戏了,要开枪打“黄世仁”。上世纪50年代末,首都艺术家到福建海防前线慰问演出,陈强报名,却因为他演过“黄世仁”而没被批准。

《惊梦》中陈佩斯扮演昆曲班班主,剧中因为两次上台扮演黄世仁太过逼真,被国民党军队和解放军两派人马前后开枪,前者是国民党军官担心士兵看了联想到自己的身世而逃跑,而后者则是贫苦农民出身的解放军战士痛恨地主的第一反应。


1950年代,在那个渴望艺术创作的年代,陈强随中国青年艺术代表团到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访问演出,在匈牙利国家歌剧院演出《白毛女》,极少走出国门的中国艺术家们感受到了国外的人文艺术之特别,故而将一对儿子的名字与匈牙利首都相关联,而小女儿的名字则是陈丽达,据说名字来自匈牙利的一座岛屿。


在陈佩斯的喜剧天赋被挖掘出来之前,其实他还是一名运动健将,擅长的项目是跳高和排球。受父亲的熏陶,陈佩斯也想选择演员这条道路,但是一开始他走得并不顺利。由于陈强被打成黑帮,陈佩斯报考北京军区政治部战友文工团和总政话剧团,都因政审问题无法被录取。


正当陈佩斯抑郁不得志之时,他的转机来了。在《白毛女》中扮演喜儿的田华老师推荐他去报考八一电影制片厂,这一次,陈佩斯被录取了。


话剧《惊梦》中数次提到《白毛女》这部电影,不仅因为《白毛女》影响了一代人的价值观,还与陈佩斯早期的命运息息相关,父亲因为出演《白毛女》黄世仁一角被打成黑帮,而《白毛女》中的喜儿为他介绍了做演员的机会。

上图:陈强扮演的黄世仁
下图:陈佩斯扮演的黄世仁

一开始,陈佩斯并未涉猎小品,他从事的是电影,而且起点颇高,主演电影《瞧这一家子》获文化部优秀影片奖,参与出演的电影《法庭内外》获文化部优秀影片奖。


随后,积累了一定表演经验的陈佩斯与搭档朱时茂在1984年登上了央视春晚舞台。1980年代的春晚影响力可谓空前,在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人们最大的消遣方式就是看电视,而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则是一家子人围坐在一起享受的视觉盛宴。1983年春节,中央电视台正式推出的春节联欢晚会,亿万群众就是通过电视机看到的。从那以后,每年的大年三十看春晚守岁,就成为了亿万中国老百姓的新民俗。


1980年代初期,电视慢慢进入到普通人家里,普通人家里如果拥有“三大件”,便被看成是家境殷实的表现。起初的“三大件”指的是自行车、手表以及缝纫机,后来变成摩托车、洗衣机和电视机。为了买一台电视机,很多人找熟人托关系才能从供销社里买到一台来之不易的“金星”电视机,为了让黑白画面有色彩,很多人想出“妙招”,竟然搞来一块彩色的玻璃挂在电视机前面。


但也就是这样一种传播媒介,让陈佩斯的名字变得家喻户晓,他和朱时茂从1984年到1998年这整整14年间,先后在《吃面条》《胡椒面》《主角与配角》《警察与小偷》《姐夫与小舅子》《大变活人》等多部小品中合作。“80、90年代”的春晚贡献了许多经典时刻,而陈佩斯朱时茂组合必然是这些经典时刻不可忽略的闪光点。


陈佩斯对直新闻记者表示,时长10到15分钟的小品无法承载更多的故事内容,自己需要往前走,人要不断地进步,不断地战胜自己。陈佩斯进一步说,文艺创作的探索必然有一个从简到繁,从不完整到完整的过程,慢慢积累经验。小品就是自己对一个喜剧方案的探索和实践,然后把它一点点积累起来,逐渐地就形成一个很大的模块,就越来越多,好的样式方法也就多了,然后慢慢就要涉及到更大的东西,小品无法承载,要把这个故事延伸出去就进入了真正的戏剧活动。陈佩斯说,小品只能算是微型的戏剧,它还不是一个大的、完整的戏剧,而陈佩斯近年来创作的《戏台》《惊梦》这些话剧,才属于真正的戏剧活动。



话剧《惊梦》后劲太足



陈佩斯此次来深圳,带来了话剧《惊梦》。对于《惊梦》,外界已有许多赞美之词,“最震撼的话剧”、“最不容错过剧之榜首”和“中国原创话剧天花板”。这一剧本豆瓣评分高达9.4,大麦评分高达9.6。


《惊梦》的故事背景设置在国共内战后期,国民党军队和解放军在某地展开争夺战,陈佩斯所在的昆曲班子“和春社”先被解放军要求演《白毛女》,后被国民党军队请去演戏,过程中发生的艰难求生、个人挣扎、大时代冲突与小戏班存亡的故事。驻扎军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所以多处情节场景比如撞见花旦、表达钦慕、领导解救、开枪是重复的,重复的结构非但没有一丁点儿无聊,反而因为信息差,因为“和春社”一众人马不谙世事而笑料百出。


之所以说《惊梦》后劲十足,仅看评论是无法体会剧本那种“点到为止”的讽刺意味,必须要身临其境。因为剧本好、表演好,观众会在看戏时开怀大笑,散戏后反复咀嚼戏中台词传达的意味。戏台上贴上“打土豪、分土地”六个大字,解放军给“和春社”送来300斤大米,这给饿了好几天的昆曲班子三十几口上下带来了生存的希望,他们于是想倾其所有报答解放军,尽管解放军首长年轻的时候听过“和春社”的昆曲,自己也是一名昆曲爱好者,但是架不住宣传战士要求上演延安革命剧《白毛女》,于是乎,“和春社”名旦小生们脱下了戏服,穿起了老百姓的衣服,那句“钱难挣、屎难吃”的感慨引起现场观众哄堂大笑,拍手叫好,最朴实的词语道尽人生多少难处,凡夫俗子有几个不是为三斗米而折腰?


(此处有剧透,介意者慎看。)


《惊梦》的结尾充满了悲剧色彩,国民党司令被打死了,解放军首长也身受重伤,几个年轻的解放军士兵也牺牲了。而活着的人呢?他们更多的是感受到了时局动荡带来的惶惶不可终日。陈佩斯扮演的童班主要为三十几口人的衣食住行发愁,也许再过一段日子,他们彻底不能唱昆曲,要去演革命剧目,传统文化渐渐淹没在时代的变革中。而那位一出场时还带有点滑稽意味的城中首富常少爷一会面临“打土豪、分土地”时的落魄,一会又在国民党反攻后恢复少爷身份,在两重身份的反复转换之间,原本衣食无忧的常少爷疯了,他穿上了戏服,手拿“日月”道具,把自己置身于戏曲《牡丹亭》的“惊梦”这一则当中,不愿意面对现实:父亲被批斗死了,佣人们被枪毙了,家产也被充公,家没了。

陈佩斯儿子陈大愚在剧中扮演为戏痴迷的地主少爷。

《惊梦》从主演到辅助演员都贡献了教科书式的表演,陈佩斯老师扮演的和春社童班主,把一个在守规矩和破规矩、为养活戏班入世又为遇行家恩人出世这样一个可爱又矛盾的童班主呈现给观众。


从2001年的《托儿》到2023年的《惊梦》,20年间陈佩斯给观众带来的舞台剧获好评无数,观众在拍手叫好后体会到嬉笑怒骂中隐藏的人物悲剧。


《惊梦》的剧本令人惊叹,虽然延续了毓钺与陈佩斯合作的上一部备受欢迎的原创喜剧《戏台》的风格,但是相比《戏台》,《惊梦》又有了新的突破和提升——更加宏大,更加深刻,不止停留在对喜剧的探索上,还更充满令人啼笑皆非或悲喜交加的复杂人生况味。


6月15日—6月18日,陈佩斯携手《惊梦》团队时隔两年后再次来到深圳保利剧院这个舞台,喜欢陈佩斯和热爱话剧的观众自然不会错过陈氏父子和一众演员的精彩演出。





作者丨杨颖,深圳卫视直新闻主笔

摄影丨张宇,深圳卫视《正午30分》编辑

编辑丨俞哲旻,深圳卫视直新闻主编

排版丨何欣颖,深圳卫视直新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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