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南：乌克兰越抵抗，越不可能加入北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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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7月7日在土耳其伊斯坦堡与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会面。
直新闻：当地时间7月7日，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宣称“支持乌克兰加入北约”，同日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也表示“会推动乌克兰加入北约”，对此你有何观察？
特约评论员 张思南：主张乌克兰加入北约的观点，我总结了一下，大致有三类。一是冷战时期的“多米诺骨牌”论，或者说是“烂苹果论”的延续，也就是如果乌克兰倒下了，接下来就会是欧洲，然后是美国。这种观点认为，既然俄罗斯有意“重塑在欧洲的霸权”，那就有必要在最开始，以最大力度予以制止，因此将乌克兰置于北约保护之下，就是在最终保障欧洲和美国的安全与稳定。
第二种观点是一种实用主义论调，认为邀请乌克兰加入可以更好地保卫北约东侧，争取更大的战略纵深。
第三种观点则认为，乌克兰的顽强抵抗削弱了俄罗斯，削弱了北约的主要对手，因此乌克兰应当被“奖励”加入北约，而这样做可以鼓励地缘范围内更多非北约国家“抵抗俄罗斯”，从而强化“对俄罗斯的威慑力”。
但我注意到，路透社5日有这么一篇文章，题目为《如果乌克兰加入北约，会发生什么？》洋洋洒洒上千字，但核心就一句话：乌克兰在与俄罗斯发生冲突之际加入北约，可能会让北约陷入一场与俄罗斯的激烈战争，因为北约的军事同盟核心，也就是《北大西洋公约》第五条规定，对任何成员国的攻击，视为对北约全体的攻击，所有成员国都要做出即时反应，采取包括诉诸武力在内一切有必要的措施。
而美国国际政治杂志《外交事务》在7日的一篇文章中明确呼吁：不要让乌克兰加入北约。作者认为，接受乌克兰加入北约，要么全体北约成员国与俄罗斯开战，并等待毁灭性的后果降临；要么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北约的安全保障不是绝对的，这等同于贬低北约存在的价值和必要性。无论怎么选，至少目前来看，都是不符合北约成员国利益的。
所以我们最新看到，美国总统拜登7日在接受CNN主播扎卡里亚采访时，解释了为什么他认为乌克兰加入北约的时机还不成熟，因为俄乌冲突还在持续，一旦乌克兰现在加入，就意味着“我们与俄罗斯开战了”。
直新闻：那你怎么评价主张乌克兰加入北约的观点？
特约评论员 张思南：简而言之，对于北约而言，因为乌克兰加入而所需承担的风险，远远大于乌克兰加入可能带来的利益。
因为乌克兰也许需要通过加入北约来“驱虎吞狼”，但北约并不需要通过接纳乌克兰来保卫自己。国际政治就是残酷的，事实上“多米诺骨牌论”的逻辑如果成立，那乌克兰越是英勇有效地抵抗俄罗斯，北约越不会觉得有必要让乌克兰加入，因为如果无论乌克兰加入北约与否，俄罗斯都不会也不可能再进一步，北约遏制俄罗斯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又何苦让自己陷入毁灭性战争的风险而直接下场？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风险远大于利益。
某种意义上，这也回答了为什么前述的第二种观点，也就是“邀请乌克兰加入可以更好地保卫北约东侧，争取更大战略纵深”是没必要的，因为北约不需要乌克兰保卫北约东侧，也不需要更大的战略纵深。北约和乌克兰有着核心上的战略分歧，乌克兰的诉求与其说是加入北约，不如说是将北约军事力量引入俄乌冲突，而北约，尤其是拜登政府明确拒绝了这一点。
至于说鼓励更多非北约国家更积极地抵抗俄罗斯，强化对俄罗斯的地缘战略威慑，这个逻辑是基于现实主义的选项，但很遗憾，我们不妨看一下地图，芬兰已加入北约，瑞典只待最后确认，乌克兰再加入北约，俄罗斯的欧洲边境还剩什么非北约国家？对俄罗斯的地缘战略威慑的确会加强，但也会无限逼近让俄罗斯作出不可挽回的战略反应。
普京在2008年就说过，在俄罗斯边境出现一个强大的军事集团，“是对俄罗斯安全的直接威胁”；而声称北约不针对俄罗斯是不足够的，普京强调：“国家安全不是基于承诺之上。”我不讨论谁因谁果，但我相信2008年的俄格战争、2014年的克里米亚危机以及2022年的俄乌冲突，和北约的不断东扩不可能没有关系。
讽刺的是，美国国际政治杂志《外交事务》对此看得非常清楚，它在7日的文章中就写道：乌克兰可以觉得它应当得到北约的欢迎和拥抱，乌克兰对俄罗斯的抵抗也是高尚的，“但这种高尚并不能证明让北约承担无限高的风险是合理的”。
最后的最后，乌克兰对北约，尤其是美国，和对于俄罗斯而言，价值是不一样的。普京方面已经充分表明，为了乌克兰，俄罗斯愿意付出巨大代价，但是美国呢？国际战略的本质就是选择，美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美国了，而乌克兰也不是美国眼中唯一的问题。我相信如果美国的战略决策者依然有远见，依然有理性，那乌克兰就算在俄乌冲突结束之后，也很难加入北约。美国不会允许自己因为乌克兰而背负沉重的战略风险和负担，因为决定美国根本利益的选择，在地球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