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调查 | 跑组,撕资源,抢番位…在中国当经纪人有多难?
作者 / 吴丽仟
你想成为杨天真吗?
当网娱观察把这个问题抛向几位经纪人时,“其实最开始是想成为霍汶希的。”对面齐刷刷爆发一阵笑声。
自从腾讯视频《我和我的经纪人》播出后,很多经纪团队都组织了看片。有人轻声叹息当初自家为何毅然拒绝这个项目,有人疯狂督促团队新人好好对比和人家的差距,但也有一帮经纪人还没来得及看节目,还在为艺人“冲刺”热门IP做连夜的social。
单一综艺聚焦的单一经纪公司——壹心娱乐,远不是中国娱乐圈经纪人生态的全部。艺人火了如何续航?纯新人如何“撕”出一个未来?有人对鱼龙混杂和“无意义”的跑组感到筋疲力尽,光速逃离了这个圈子,有人因为受亲戚或命运的指引抵达战场,也有人在“上位”制片人后被召唤回来,光环之下,全凭热爱。
对他们负责就是对自己负责
经纪人档案:微微
入行时间:3年半
带的艺人类型:歌手,演员
2015年9月,27岁的英语老师微微一咬牙成为北漂,一脚从教育圈踏入娱乐圈。这个决定,纯属满腔热血。
如今,做经纪人三年半的时间,她在看《我和我的经纪人》时,产生了强烈的代入感。每个人的角色她都会自我对照,尤其能在张雨绮筱雅身上产生强共鸣。
非(艺术圈)科班出身,为艺人“撕资源”是常态。
在影视圈经历行业整顿和税收地震前,男女主演就那么几个,还能撕一撕配角。但如今行业大变天,头部演员也开始下场抢资源,也开始注重剧本内容了。为此,微微也常提醒她的演员:“前期可能靠网剧侥幸火了一把,但不提升业务能力,一定是红不了多久的。”
在与艺人确定合作意向前,她会约艺人喝下午茶,把自己什么时候入行,为什么入行,资源在哪里,不足在哪里,一一跟艺人讲清楚。为的是后续双方真正方向一致相互信任。她认为经纪人最重要的能力是敏锐地捕捉到艺人的独特性,为其制定完善的职业规划图。
目前微微手下共4个艺人,一个歌手三个演员。在提高职业素养方面,她会仔细分析杨天真聂心远等头部经纪人的操盘技巧和创新案例。无法成为下一个谁,但一定要保持高强度的学习速度和能力。“艺人的职业生涯(很长却也很短)对他们负责就是对自己负责。”
跑组后,才知道三教九流很多
经纪人档案:桢妹
入行时间:1年,如今已转行
带的艺人类型:演员
一年前,桢妹尝试转型做经纪人。
在她看来,壹心时尚商务资源很好,但影视资源真心差。艺人人设大于作品。如果其他平台做同类型综艺,她更希望看到嘉行、黑金、泰洋川禾等公司加入混战。
原本她以为做经纪人和艺人应该是亲密无间的,艺人的身家背景,一举一动,经纪人都应该清楚。但进入圈子才知道,艺人大部分都在外拍戏,很多经纪人跟艺人非常不熟,有些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
“你知道现在很多经纪人要跑组吧?”在剧组,三教九流很多。换句话说,入行门槛低,整体相对混乱。
在进入一个小作坊型的影视公司后,她开始带一位年轻演员。在这样的公司,艺人话语权较大,沟通成本相对低一些。但告别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没人给定KPI,工作方式和接触到的人群完全变了,令她感到迷茫。
在这个期间,桢妹给演员推了10几部戏,但都没上。她略显无奈:“我也想多为他做一些事情,但很多事都没有价值。”进这一行才深切体会到给演员推戏的艰难,“他们的可替代性太强了。”对手们靠多年摸爬滚打积攒了强资源,资方进入后又牵扯太多错综复杂的关系。
说白了, “如果你是资方,你在项目里话语权有多大,直接决定你能拿到这个角色可能性有多大。”
更残酷的是,现在剧组流行“一带多”模式,男女主角,通常会直接打包同公司的演员作配。“很多时候试戏只是走过场,想拿到大项目里的好角色,越来越难。”
不像在大型的艺人经纪公司,影视营销公益等板块划分很细,主打团队作战。在小公司做艺人,她是没有团队的。通过一年的转型,摸透了行业的种种潜规则,桢妹决定离开这个行业,进入更大的平台。回想这段短暂的经纪人时光,她总结为身体自由,内心焦虑。
在看完《我和我的经纪人》后,她告诉我们,我们看到大部分都是执行经纪或宣传经纪,“都算不上真正的大经纪人,没啥决策权。”至于什么才是真正的大经纪?桢妹指出,能给艺人找到适合的作品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影视时尚综艺全面开花。目前国内的经纪人大多都是野生军出身,上升路径不明朗。一般从小助理做起,做到大经纪,成为真正的职业经理人长路漫漫。
把艺人当艺术家,绝不让他们“坠落”
经纪人档案:唐勇(嘿吼传媒总经理、艾热大经纪)
入行时间:15年+
带的艺人类型:歌手(rapper)
唐勇从事艺人经纪行业十几年。
因为本身是音乐人出身,他会把艺人当成艺术家,强调双方平等的重要性,相互尊重、相互成就。
2018年,艾热一举拿下《中国新说唱》冠军。
一般竞技类选手在比赛结束后,后续运营乏力,流量极可能断崖式下滑,快速陨落成为“选秀遗孤”。但唐勇带领团队早已运筹帷幄,为艾热做好了短中长期的规划,制定了详细的赛事期间和赛后运营方案,并给经纪团队定下KPI:“我们一定不能让艾热'星球坠落'。”
除了通过新作品保持持续的曝光和热度,比如与主流艺人邓紫棋、国际艺人团队Far East Movement(远东韵律)等跨界合作新歌,还要保持高品质综艺和音乐现场露出,比如迅速登陆《音乐公告牌》、草莓音乐节、CMA唱工委颁奖典礼等,同时在商业合作方面,知名游戏主题曲、啤酒品牌代言等合作也都收获颇丰。
与艺人的相处因人而异,“像艾热因为以前当过艺人助理,所以更能理解我们的工作,沟通起来会更顺畅。”一切都是充分考虑和尊重音乐人自己的意愿为前提,另外团队要严格把关、保证每一次的露出质量,考虑艺人的长线发展,不能以短期的经济收益为唯一目标。
据唐勇透露,有些场合不太适合的商演以高出50%—60%的市场价,邀请艾热演出,被他们断然拒绝。
他们对艾热的定位非常清晰,要做有质感的音乐人,确保每一次的露出的品质和格调。当然,经纪团队是否专业,经纪公司能力资源能否匹配上,也至关重要。
并不避讳,唐勇很坦白:“目前音乐行业的经纪团队大多良莠不齐,新人只能手把手的教。”那么他们需要具备什么能力呢?第一,喜欢并且懂音乐,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前提条件,否则很难和歌手在专业上产生共鸣、也无法给予专业上的建议和意见;其次,具备高智商(专业能力)和高情商(沟通能力),有行业视野,才能为艺人提供专业和有价值的服务。
现在多数经纪人都是执行经纪人,真正的大经纪一定是具备从音乐制作,版权,宣发,商务,音乐制作,到现场演出,甚至法务财务等全面的知识体系。
“除了能当操盘手,与艺人的沟通,帮艺人做心理辅导,消除顾虑疑惑,鼓励艺人创作,以及危机公关能力等也同样重要。”和杨天真的想法一致:“你的成长速度要能超越艺人的发展速度。”
陪一个素人“从无到有”,想想都很酷
经纪人档案:C
入行时间:正在入行
带的艺人类型:爱豆
C曾是一个追星少女。
说起来,她入行时间不长。因为真情实感追过星,她会第一时间站在粉丝角度想问题。她常念叨,艺人的经纪人如果更站在粉丝角度思考问题,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外人认为像C这样非科班出身的人不会很专业,但她坚信经纪人这一行简单又复杂,核心是协调人与人的关系。
目前,公司只有两个艺人。其中一个曾经的独立音乐人第一次投偶像综艺时,甚至没有得到面试机会。但第二次凭不错的歌曲和台风,成功晋级了一个体量较大的团训节目。
成为经纪人前,C形容她和艺人的关系像挚友,俩个人会交流很多生活感受。但这次转型,她也在不断调整自己的心态,要弱化自身存在感,把时间精力用来为艺人提出建设性意见,给艺人安全感,为他创造一个未来。
同时她也在时刻提醒自己,作为女性经纪人,在带男爱豆时,除了懂得玩新潮的梗,了解粉丝心态,同时最重要的是要把握与艺人接触的分寸,“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某些无心的接触会引起外界的误会。”
C心存感激:“艺人愿意跟着我们,去做一个命运的豪赌,那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应该对他负责。”
总的来说,有人心怀梦想努力打拼,有人运筹帷幄急于培养团队,有人激流勇退,更多人在拼命张望这个花花世界,嗷嗷待哺。
回想前几天网娱君探班一档综艺时,偶遇了一个新晋流量。他的经纪人告诉我们,带艺人拍戏拍广告之外,陪录节目到深夜一两点,把艺人送回家再自己收工也是常有的事儿。
虽然身心疲惫,但他甘之如饴:“总比不忙好,现在竞争太激烈了。不管多忙,我们有空还会回去上唱跳方面的培训课。”
在中国的娱乐圈,光环之下,流量之争,不管是背靠大集团还是独立工作室,都是以仅有的资源为引子,把艺人送到更大的市场上去检验。艺人实力,市场机遇,团队的专业性,胆魄和视野,缺一不可。总归是那个道理:爆红靠运气,长青靠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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