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之宝!去年火爆海内外的上海图书馆再推大展,中华第一古物「石鼓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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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影斑斓 石鼓齐鸣」
石鼓文善本新春大展
📍上海|上海图书馆
去年11月,上海图书馆的“缥缃流彩:中国古代书籍装潢艺术”火爆全国。原定闭展日,队伍排到了馆外,眼见展是无论如何都闭不成了,最后“逼”得上图决定,史无前例,延展三日!
这场展览之轰动,用老话讲,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据说,许多重要博物馆美术馆的馆长、海内外重要专家都专程赶赴观展——要知道,图书馆最重要的工作并不是展览,在这一点上和博物馆美术馆是有区别的。
而懂得上图藏品价值的内行人,都在感慨——这样才对,这一天早晚要来。
“缥缃流彩:中国古代书籍装潢艺术”时排队等候观展的观众
上海图书馆素来低调,馆藏却“卧虎藏龙”。这里所藏古籍善本、历代碑帖,因传承积累久远深厚,其数量之多、质量之精,堪称举世闻名——最为珍稀的宋元刻本收藏总量就达三四百种,位居全球第二;碑帖列入国家等级藏品的宋拓本有四十四种。其中,大量为海内外传世孤本。
但大多数时候,这些古籍碑帖被封藏于书匣之内,不轻易示人。曾有文介绍,除有限的公开展览或少量零星复制之外,上图许多珍稀名品,若非特殊之需并经特别手续,一般人甚至是近水楼台的本馆人员,平时皆难获一睹。
还有重要的另一点或许是,欣赏古籍善本碑帖的门槛很高,它们是由一代代读书人悉心呵护传承的,没有一定的文化素养,恐怕真的很难看明白。
上海图书馆保存古籍善本的库房 ©来自网络
好像是天时、地利、人和,最好的时机正在到来。
从2019年起,上海图书馆将继续亮出宝藏——去年的家底,仅是冰山中的一角,所谓“家底”,不仅是收藏,还有研究。
新年这场大展,与去年的“缥缃流彩:中国古代书籍装潢艺术”一样,都来自上图的核心部门——历史文献中心。在古色古香的会议室里,中心主任黄显功先生向展玩详细介绍了接下来的大展和活动计划,可以透露的是,这两场大展将是个重要的开始。
时间倒回到1995年夏天, 面对上海图书馆的家底,有一个年轻人曾发出同样的惊叹,由此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彼时,恰逢上海几家机构合并重组上图。37度的高温下,这个刚刚毕业的小伙子和同事一起去位于龙吴路的书库义务劳动。
那是一个高九层的建筑,他原本在二楼劳动,一时兴起跑到了九楼。
这层楼忘了锁,眼前的场景,令他此后一生难忘——600平米的仓库,竟放着七堆高达两米的碑帖,他迈开双腿估算了一下,每一堆约莫都有20步长、10步宽,随手拿起一件打开,竟然就是家中字帖的原拓《颜氏家庙碑》。
从这时起,年轻人便开始随着老先生们一起整理、研究这批碑帖,为它们作编目,沉潜于其中,如此一晃便是二十多年——这些碑帖,后来成为上图最最重要的家底之一。
而当年的年轻人,便是如今上海图书馆的研究员、著名碑帖研究专家仲威先生。他的著作,几乎出现在每一位喜欢碑帖的读者的书架上。
2013年出版的《善本碑帖过眼录》上,仲威开篇就给出了一个精确的数字:
“上海图书馆藏有二十五万件碑帖拓片,其中能够称为善本者,约有三千余件,可谓百里挑一;能够达到国家一二级文物标准者,约有三百余件,堪称千里挑一。”
而这些“馆藏的善本碑帖,几乎涵盖了所有旧时的碑帖收藏大家,远的不说,仅就清末民国的藏家就有:翁同龢、沈树镛、赵烈文、杨守敬、缪荃孙、吴大澂、吴昌硕、王瓘、张祖翼、叶昌炽、盛昱、吴郁生、费念慈、端方、莫堂、周大烈、龚心钊、张伯英、褚德彝、陈景陶、高时丰、叶恭绰、吴湖帆、蒋祖怡等等。”
上海图书馆研究员 仲威
▷ 出版专著:《中国碑拓鉴别图典》、《善本碑帖过眼录》、《碑帖鉴定概论》、《碑帖鉴定要解》、《纸上金石——善拓小品过眼录》、《古墨新研——淳化阁帖纵横谈》、《碑学十讲》、《帖学十讲》等。
如果要首选其中一种办展,应该从何开始?
翻开《善本碑帖过眼录》,一切不言而喻。序言之后,首当其中的碑刻类之始——《石鼓文》。
石鼓,“中华第一古物”,因外形像鼓而得名,共有十块原石,现藏于故宫博物院。石鼓在中国具有深重的象征意义,甚至被称为“镇国之宝”,有“石鼓出,国运昌”的说法。去年《国家宝藏》第一季中,故宫曾请出这件镇馆之宝,讲述它两千多年的神秘身世。
石鼓文,则是先秦时代凿刻于石鼓之上的文字,也是现存最早的一组石刻文字,距今已有近2500的历史——比秦始皇统一中国后李斯整理的小篆还要早上几百年。
而《石鼓文》善本碑帖,便是历朝历代将这些刻石上的文字拓在纸上的记录——要知道,石鼓文原文应有700余字,如今仅剩下272字了。
这其中,每一个字的细微变化,都有重要研究价值。而越早的拓本,保存信息越完整,也就越珍贵,在书法史大展中,往往会被放在最开篇的位置。去年美国收藏家安思远旧藏十一种善本碑帖在中国嘉德以1.9亿元人民币落槌创下纪录,其中一种,就是传世所存最早的《石鼓文》善本。而历史上最著名的拓本当属昔日“天一阁”所藏赵孟頫家的北宋拓本,可惜后来毁于战乱之中。
但《石鼓文》善本碑帖的鉴定又被视为最难。伪本多到什么程度?依照仲威的说法,“其中氐鲜五字本90%都是造假”,目前海内外有部分被视为珍本的,恐怕也存在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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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原石 与 石鼓文拓本
十枚石鼓原石之一
《石鼓文》拓本 局部
所以,让我们一起期待,2月1日,“墨影斑斓 石鼓齐鸣——石鼓文善本新春大展”在上图的开幕。
这场石鼓文善本大展,是继2003年上海博物馆《淳化阁帖》专题展、2014年故宫博物院《兰亭特展》之后,第三个专门为一种碑帖举办的金石展览。
展览将继续保持上图一贯风格,展期仅有15天(周一不闭馆)。
本次展览图录《石鼓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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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国家宝藏》的情境还原中,司马光这样问父亲:不就是十块大石头吗,何以成为镇国之宝?
父亲司马池回答:“我们华夏疆域辽阔,民族众多,各地方言天差地别,但是依然可以交流,因为我们书同文,如果没有汉字,连沟通都是问题。这石鼓上的文字,可能就是最原始的文字。”
而文字,恰恰是衡量一个民族有多伟大的标准之一。
你一定难以想象,一代又一代的人们为守护石鼓留下了多少传奇。其中一鼓,曾经还被流失民间,被凿成了米臼,甚至被用来磨刀,那上面的文字,再也回不来了。
1933年,故宫博物院一万三千箱文物南迁。1937年因战事紧张,南迁文物又分南线、中线和北线三路疏散——这其中,就有石鼓原石。
石鼓共十块,花岗岩质,每块高约90cm,直径约60cm。因其圆顶平底,形如大鼓,故称“石鼓”。
每一块石鼓,都重达一吨。曾任故宫博物院院长的郑欣淼回忆:
“故宫人经过反复商量,使用浸湿的高丽纸覆在石鼓面上,用棉花轻捺,使纸张接近石身,干了后就固定在那里,即把石皮上的字紧贴于鼓身上;然后每个石鼓包上两层棉被,棉被外又用麻打成辫子,缠紧棉被;再把石鼓放在厚木板做的大箱子中,箱内用稻草塞严实,箱外包上铁皮条。”
它们被从北线运输,乘火车至徐州转宝鸡,后换乘汽车到汉中,途中山路崎岖不平,环境异常艰辛,至成都已是1939年,暂存峨眉,抗战胜利后又被集中到重庆。北归时,因其重不便水运,再登公路而行至南昌,而后改乘船而至南京。就这么辗转了上万里路,途径大半个中国。
其间,经历了战火、轰炸、流寇……一直到解放后才终于回归北京。
故宫博物院石鼓馆
如今,北京故宫博物院宁寿宫石鼓馆里,就安然陈列着十块石鼓原石。尽管它被称为“中华第一古物”“镇国之宝”,但因其上文字距离我们已非常遥远、一般人又难懂其价值,许多经过的游客很容易忘了去瞧瞧它们。
关于石鼓刻制的具体年代观点众多,近年来影响较为广泛的是文字学家唐兰先生在《石鼓文年代考》中所提出的“秦献公时期(前384~前362)”——秦献公是战国时期的秦国国君,他的儿子便是重用商鞅变法的秦孝公,正是他们为秦始皇统一中国奠定了基础。
每一石鼓上分别刻有一篇四言体叙事诗,形成前后连贯的十首组诗,诗里记叙的是周宣王畋猎渔狩的场面。
经历过两千多年的风霜与动乱,石鼓上700多字的原文如今仅存27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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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表面篆刻的文字
图片翻拍自《石鼓墨影》版权来自©故宫博物院
石鼓曾多次差点消失于世间。
据考,石鼓最早在唐代初年被发现于陕西凤翔府陈仓山(今宝鸡市石鼓山)的北阪。这些带着神秘文字的怪石,无人能识,一时间被传得神乎其神。
一百多年后“安史之乱”爆发,唐肃宗责令将十面怪石运至凤翔县城南,仓促掩埋于荒野,并对外宣传“毁失”。
待战事平定,人们查访到石鼓埋藏之处,彼时刚遭贬斥的韩愈力谏当局保护石鼓却不得采纳,感慨石鼓被废弃,写下了《石鼓歌》。
直到郑余庆上任主管国家教育和文化事业,这才看到了已积压八年之久的韩愈的奏折。他重新奏请朝廷,才得以让石鼓重新出世。彼时,被掩埋荒野已久的石鼓已蚀迹斑斑,字迹残缺不全,更有一面莫名遗失。
然而,被移送至凤翔孔庙后不到一百年,石鼓又再次经五代战乱散佚于江湖。
北宋王朝一统天下,宋仁宗命天下人探寻传奇石鼓的下落——彼时,石鼓又已消失百年。
最终,凤翔知府司马池——司马光的父亲终于找回九鼓,而仍不知下落的第六鼓,直到宋皇佑四年才总算找到——但已被老百姓凿成了米臼,面目全非,上面断裂开的两道边被屠夫用来磨刀,仅余下半部的四行文字。
为了避免摹拓对石鼓再度凿成损坏,宋徽宗时,他特意明人用金填入石鼓字口。然金人破宋,石鼓被运至燕京国子监后被剔去黄金又重新弃至荒野,直到宋元联军攻破燕京,这才让石鼓再次重见天日,此后明清二代,石鼓被一直安放在国子监内。
经历了千年沧桑的石鼓,目睹了此间长长短短的朝代更迭,所以也就有了“国运昌,石鼓安”这样的说法。
历代学者依着每一件石鼓上所刻文字的前两字,为它们取了各自专属的名字:
汧沔鼓、吾车鼓、田车鼓、銮车鼓、酃雨鼓、作原鼓、而师鼓、马荐鼓、吾水鼓、吴人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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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原石(部分)
故宫博物院藏
图片翻拍自《石鼓墨影》版权来自©故宫博物院
就像是古人留下的密码,在没有纸张的年代,人们在这些石块上一笔一划地凿刻记录下彼时的故事,他们可曾想到,两千多年后的子子孙孙还能看到这些斑驳的文字?
从文学意义来说,郭沫若曾将石鼓文比作诗歌,他说:
“石鼓文是诗,两千六百年前古人所写所刻的诗,遗留到现在,这样的例子在别的国家并不多见。它在诗的形式上每句四言,遣词用韵,情调风格,都和 《诗经》中先后时代的诗相吻合。这就足以证明,尽管 《诗经》可能经过删改润色,但在基本上是原始资料。因此,我们对于 《诗经》的文学价值和史料价值,便有了坚实的凭证。而且,石鼓刚好是十个,所刻的诗刚好是十首,这和 《小雅》、《大雅》以十首为 ‘一什’的章法恰恰相同,这也恐怕不是偶合。故从文学史的观点来看,石鼓诗不仅直接提供了一部分古代文学作品的宝贵资料,而且更重要的贡献是保证了民族古典文学的一部极为丰富的宝藏。”
从书法史的角度来看,石鼓上所刻文字,又被认为是“篆书之祖”,他们的笔法近似于西周金文,但又比金文更规范。应是大篆至小篆时期,文字统一前的过渡性文字,有些字形与籀文——也就是大篆相同。
康有为这样描述石鼓文:“如金钿委地,芝草团云,不烦整裁,自有奇采。”
明清以来,好古之士多醉心于《石鼓文》,习篆多从中取法,尤其是清嘉庆年间至民国。最为人所知的就是吴昌硕。
吴昌硕深研石鼓文,其书画中的篆籀之气,便来自于此。他曾说过:“余学篆好临《石鼓》,数十载从事于此,一日有一日之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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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昌硕抚临北宋石鼓附释文
上海图书馆藏
2.
为了保留石鼓上文字的面貌,历朝历代的人们将《石鼓文》拓印下来制成拓本。
因其年代久远,版本丰富,作伪甚多,使得《石鼓文》拓片的研究与鉴定,成了碑帖中最“难啃的骨头”。
即便是碑帖界的专家,能完全搞懂《石鼓文》的也寥寥无几。
仲威说,第一次接触《石鼓文》大约是十年前,为编写《中国碑拓鉴别图典》,开篇先秦首先便是石鼓文,于是开始系统梳理《石鼓文》拓片及其考据。
“平常一个碑帖一周就搞清了,写那本书的时候,费了最大功夫的就是《石鼓文》。”
在这次展览里,他将毫无保留地分享自己这些年的研究,首次正式对外集中展出25件《石鼓文》相关藏品,带大家搞懂《石鼓文》善本碑帖。
整场展览分为七大板块,分别为:黄帛本、銮车鼓石花未连本、氐鲜五字本、乾嘉以來拓本、国子监监拓本、重刻石鼓拓本、石鼓作伪本——这些概念都与石鼓上的文字紧密相关,比如“黄帛”,指的就是石鼓上的两个文字。
此次展品包括明代中期“黄帛本”3件。“黄帛本”是国内明拓《石鼓文》最早者,已知海内外传本只有5件,本次展出3件,极为难得——其中2件来自上博,1件来自上图;
明代后期“銮车鼓石花未连本”2件,这是明代后期善本,传世数量亦相当罕见;以及清代初期“氐鲜五字本”4件,这是清代金石学兴起之后金石收藏家的最爱,是版本研究的“标准件”,也是《石鼓文》善本与普本的分界线。
此外,本次展览还将乾嘉以来各种《石鼓文》原石拓本,翻刻拓本,临摹拓本、国子监监拓本等相关资料一并汇总展出,可谓是一场《石鼓文》拓本的“饕餮盛宴”。
这些展品,都是仲威多年过目海量碑帖后,从中研究拣选的。
篆刻家、书法家童衍方先生,是今年这场大展的学术顾问。
去年1月,童先生在宁波天一阁成功举办了“明清以来《石鼓文》善拓及名家临作捃存展”,引起各方关注。展后又获悉上海博物馆藏有两件“黄帛本”,使得传世“黄帛本”从原先已知的三件(故宫博物院两件,上海图书馆一件)变成五件,与此同时,上海图书馆又最新发现三件“四鼓石花未连本”,这才有了今年这场集中正式的展览。
对于喜欢书法和碑帖的观众而言,这场大展是必看的——这甚至意味着,以后步入一个重要的书法史大展,或是翻开碑帖的书籍,你是不是一个合格的观众或读者。
但展览有一定的欣赏难度——尽管展出分类清晰,都是国内著名传本,或版本研究的“标准件”,但像古文字毕竟晦涩艰深的题材,需要有所准备。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一起来做功课。
3.
一月初,展玩第一时间跟着仲威老师预览了重点展品,在上图二楼会议室整整泡了一天。
各个时期不同版本的《石鼓文》拓本,从仲威手中一件件亮出来。
究竟该如何辨别不同版本的石鼓文拓片?他将自己对石鼓文多年研究的考据点毫无保留地倾囊而出。
对碑帖专家而言,相比文字,“石花”是更首要的信息。
唐代韦应物的《石鼓歌》中曾写:“雨缺讹苔藓涩”,由于石鼓年代久远,千百年来经历了日晒雨淋、风霜雨雪,石面上便逐渐风化剥蚀,加之人为破坏便形成了斑驳缺损的状态。当年,故宫文物大迁徙时将纸覆于石鼓纸上,就是担心上面的字在途中被磕碰损坏。
这些损泐部分在拓印时,便会在拓片上留下斑驳的白色花纹——即“石花”。随着时间的推移,石花也会逐渐扩大,一些关键文字处的石花状况,就成了最重要的考据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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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花纹即“石花”
仲威曾在《碑帖鉴定概论》中专门详细地写过“碑帖鉴定的参照点”,第一个便是石花。
“前人校碑随笔、题记所牵涉的’考据点’百分之九十以上都集中在拓片的石花上,诸多约定俗成的’考据文字’亦常在石花所侵蚀文字的笔画处,因此,碑帖收藏界常以’某字不损’、’某笔不损’、’某笔与石花不连’等术语来作为校碑的常用标准。”
《石鼓文》善拓本的命名,也由此而来。例如,某一鼓中某处字尚未被石花侵蚀,便称其为“某字未损本”或“某字本”。
他特别提示,要区别明清时期的拓本版本,最重要的就是看“第二鼓”和“第四鼓”;而区别宋拓和明拓,则主要看第八鼓。
先按时间顺序来看一些《石鼓文》的重要版本。
传世所存最早的《石鼓文》善本,当属安思远所藏宋元拓本,此次虽未能出现在展览中,但已完整收录在展览同名图录之中。
此拓本的特点在于,第二鼓第六行首字“有鳑有鲌”之“鲌”字完好,于是称之“鲌字本”。其第二鼓第五行“黄帛”两字左侧未见丝毫石花。
另一件海外收藏的《石鼓文》著名善本,是日本民间所藏明代初期拓本,第二鼓首行“汧殹”之“汧”字不损,被称为“汧字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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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思远旧藏本
第二鼓第六行首字“有鳑有鲌”之“鲌”字完好
第二鼓第五行“黄帛”两字左侧未见丝毫石花
此次展出的《石鼓文》拓本,几乎全数来自重要收藏家的旧藏。
在了解如何辨析不同时期、不同版本的《石鼓文》拓本的同时,我们还要告诉你的是,这些藏本上也留下了非常多有价值的收藏信息。
黄帛本 明代中期拓本
目前国内所藏最旧的《石鼓文》善本为明代中期拓本,传世仅五件:
两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另有两件藏于上海博物馆,分别为戚叔玉藏本和项源藏本,以及上海图书馆的王楠藏本——这是仲威在整理工作中发现的。
此时,第二鼓第五行“黄帛”二字尚完整不损,因此被称为“黄帛本”。
上博所藏“项源藏本”是传世五本“黄帛本”中传拓时间最早的一本,第二鼓第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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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帛本 项源藏本
项源小天籁阁藏本,后附石鼓文音训,字侧或有朱笔释文。
卷末存江藩、何绍业题跋,现藏上海博物馆。
第二鼓第二行“鰋鲤处之”之“鰋”字“鱼”部不损 →
上图所藏的“黄帛本”为金石收藏家王楠的话雨楼旧藏,曾被双钩摹入《话雨楼所藏金石录》。
当年,王楠父亲王濂的话雨楼以收藏之富名闻江南,王楠继承之后,先后搜集到前代千余种金石碑帖,将话雨楼经营至鼎盛。
此黄帛本后归吴昌硕,拓纸边侧皆有朱蓝笔释文。楠木板上有朱孝臧题签:“明拓周宣王石鼓文,缶卢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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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帛本 王楠藏本
王楠、吴昌硕递藏,拓纸边侧皆有朱蓝笔释文。前有顾麟士手绘《缶庐校碑图》,后有释达受、杨岘、潘钟瑞、王国维、程镕题跋,现藏上海图书馆。
第二鼓第五行“黄帛”二字不损
彼时,过云楼顾文彬之孙顾麟士与吴昌硕一同参与怡园雅集,为此还手绘了《缶卢校碑图》,画里的小人就是吴昌硕得到此本后“宝而临之”的模样:
“仓石先生所获吴江王氏话雨楼所藏猎碣是四百年前拓,古色古香,得未曾有,宝而临之,属作此图,用志古欢,即乞正画。”
顾麟士手绘《缶卢校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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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帛本 戚叔玉藏本
王瓘、戚叔玉递藏,有江标题签。
存胡义赞手绘《波仑山馆鉴古图》及王懿荣观款,现藏上海博物馆。
后来的拓本中,此处石花已越来越大,逐渐将“黄帛”二字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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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帛”从不损至渐损
上方清初的《石鼓文》拓本中“黄帛”二字已被侵蚀
銮车鼓石花未连本 明代后期拓本
“黄帛本”之后,较早的便是明代后期的“銮车鼓石花未连本”。銮车鼓是第四鼓,顾名思义,这一阶段的拓本主要看第四鼓——第三行“写六辔”与第六行“原隰阴”之间的石花,呈上下两块,中间有黑块分割,尚未泐连成一体。
銮车鼓此处石花未连
銮车鼓此处石花连起来的版本
“銮车鼓石花未连本”亦罕见,已知传本不超过十件。仲威说,过去一直与后来的“氐鲜五字本”混为一谈,其实前者是明拓,后者是清拓。
此次将展出两件“銮车鼓石花未连本”都是相当重要的佳拓藏本:
一件是清代金石学家、书法家张廷济藏本,一件是湘潭大儒、陈寅恪儒师周大烈藏本。
张廷济的收藏很了不得,上自商周下至近代,其中不少鼎彝碑版及青铜器是珍贵的罕见品。他尤其擅长文物鉴赏,一碑一器都能辨其真伪,别其源流。当年一代文宗阮元督学浙江时,极为推重张廷济,不仅来往密切,更订下金石之交。
张廷济此本明末《石鼓文》佳拓是送给其侄子张辛的,张辛帮他刻了三方非常好的仿汉佩戴印,于是张廷济便将此本赠与了张辛。
从拓工来说,此本有些擦拓的痕迹,说明这很可能是当时比较高档的人所拓,比如国子监里的祭酒(相当于现在最高学府的校长)一方面职务比较高摹拓没人管,另一方面文化人不擅拓。
除了张廷济,彼时擅金石或收藏的大家,张开福、端方、周大烈都在这本《石鼓文》上留下了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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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廷济藏本
庄味琴、张廷济、张辛、王瓘、陈敬民、希陶递藏。
有张廷济、张开福、端方、周大烈题跋,现藏上海图书馆。
周大烈题跋
▽ 第四鼓 ▽
銮车鼓石花未连细节
擦拓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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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烈藏本
后附元至元五年《石鼓文音训》,现藏上海图书馆。
▽ 第四鼓 ▽
銮车鼓石花未连细节
氐鲜五字本 清代早期拓本
清初《石鼓文》传世善本仍然稀见。
这一时期,以第二鼓,第四行“氐鲜”,五行“鳑又”,六行“之”等五字尚未损坏为特点,称为“氐鲜五字本”。
仲威告诉我们,“氐鲜五字本” 过去一直视为明拓善本的标准件,其实其上限为明代末期,下限为乾隆初期。
此次共展出上海图书馆所藏四件“氐鲜五字本”,分别为徐渭仁藏本、顾大昌藏本、姚广平藏本、何瑗玉藏本——它们的主人,都是清时著名的金石家、藏家或书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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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仁藏本
徐渭仁、谭泽闿递藏,有张廷济题签、曾熙题跋,现藏上海图书馆。
▽ 第二鼓 ▽
氐鲜五字未损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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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昌藏本
彭蕴章、顾大昌递藏,有顾大昌题诗,现藏上海图书馆。
▽ 第二鼓 ▽
氐鲜五字未损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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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广平藏本
姚广平、惠兆壬、陆玑、吴承溥递藏,有张廷济、姚广平、陆玑、吴让之、吴承溥题跋。册中朱笔临摹之字,为道光廿四年(1844)姚广平据范氏天一阁宋拓本补录,现藏上海图书馆。
▽ 第二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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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瑗玉藏本
何瑗玉旧藏,十鼓非原配,内有后配补全者。
有陈孝泳、程璆、许瀚题跋,另有王芑孙、郭绍廉、龙文杰观款,现藏上海图书馆。
▽ 第二鼓 ▽
氐鲜五字未损细节
4.
通常,“氐鲜”五字被视作《石鼓文》善拓本和普通拓本的分水岭,此后,这五字也逐渐无法辨认。
由此,乾隆中期之后“氐鲜”五字逐渐损坏的版本被统称为“氐鲜五字已损本”,也是藏界流传比较多的拓本。
这些拓本差异非常接近,对一般人来说难以辨别。
仲威告诉了我们一个诀窍——看第四鼓“允”字的损泐程度来定先后,可分“嘉庆道光拓本”“咸丰同治拓本”“光绪初年拓本”“光绪后期拓本”等。
“允”字看起来就如同天鹅的形状,夹与上下两片石花之间,差别非常微小,但却是决定拓本价值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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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嘉以来拓本
▲ “氐鲜”五字已损,四鼓“允”字石花損泐逐渐扩大,至光绪十一年以后,“允”字上下石花彻底泐穿。
第四鼓的“允”字部分
乾嘉以来的拓本
例如乾隆早期的拓本,“允”字基本尚可辨别,再来看乾隆晚期的拓本,“允”字右上角已经损去了一点。
到了光绪乙亥(1875)年间这这件吴昌硕跋本,“允”字右侧上下石花已经相连,但“允”字尚未被穿透,有一丝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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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佐廷跋本
嘉庆道光拓本,“氐鲜”五字已损,四鼓“允”字损泐较小。
胡震、钱松、范稺禾、应燡之、丁辅之、王维季、王福庵等人递藏,有陆佐廷题跋,现藏上海图书馆。
“氐鲜”五字已损
四鼓“允”字损泐较小
陆佐廷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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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喜海藏本
咸丰年间拓本,四鼓“允”字损泐增大。
刘喜海旧藏,每纸钤有“东武刘喜海燕庭审定金石文字之记”,现藏上海图书馆。
四鼓“允”字损泐增大
刘喜海是一位清代金石收藏家,在四川曾收藏了许多保存于巴蜀的历代碑刻拓本,其中有些为前人所未见。据说,他所得的古器物和拓本之多,在清代后期是不多见的。
刘喜海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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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昌硕跋本
光绪乙亥(1875)汪鸣銮监拓本,张炳翔、潘志万递藏。
四鼓“允”字未穿(一丝相连)。
有潘志万考释题记,吴昌硕题跋,现藏上海图书馆。
四鼓“允”字未穿(一丝相连)
吴昌硕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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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在钰跋本
光绪中期黄士陵手拓本,施在钰、包容递藏本。
四鼓“允”字未穿(一丝相连),有施在钰释文和题跋,现藏上海图书馆。
国子监监拓本
晚清时期还有一种特殊的石鼓拓本——光绪年间,北京国子监曾对石鼓有过三次监拓,分别为光绪元年(1875)汪鸣銮监拓本、光绪十一年(1885)盛昱属蔡赓年监拓本、光绪十九年(1893)陆润庠监拓本。
这三种监拓本是《石鼓文》晚清拓本中的一个经典代表,存世数量有限,成为继“氐鲜五字本”之后的又一收藏与研究的重点。
值得注意的是晚清状元陆润庠的监拓本,还附有乾隆御题石鼓诗,可见石鼓也没有逃过盖章狂魔乾隆的“题字”。乾隆八十岁时研究石鼓入迷,特别是那件被造成了米臼的“作原鼓”,于是便特别题了一首诗,凿刻于此鼓顶部开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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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润庠监拓本
光绪十九年(1893)陆润庠监拓本,四鼓“允”字已穿。
钤有“光绪十九年国子监祭酒陆润庠监拓”印章,附乾隆御题石鼓诗,现藏上海图书馆。
乾隆御题石鼓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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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鸣銮监拓本
光绪元年(1875)汪鸣銮监拓本,四鼓“允”字未穿(一丝相连)。
钤有:“光绪乙亥八月上丁国子监司业汪鸣銮省石监拓”印章,现藏上海图书馆。
“光绪乙亥八月上丁国子监司业汪鸣銮省石监拓”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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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昱属蔡赓年监拓本
重刻石鼓拓本
事实上,《石鼓文》在唐代就有拓本了,只是如今已不得见。
此后,又以四明范钦“天一阁”所藏赵松雪家的北宋拓本为最善,声名显赫——此本不但字口圆润、损泐较少,存字更达到四百六十二,只可惜毁于战乱之中。
好在,清代杭州学者阮元于嘉庆二年(1797)曾翻刻天一阁所藏北宋拓本,相当于为其留下了“底片”,让我们尚可一睹北宋本风采之一二。
阮元的摹刻本影响巨大,此后,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天一阁本”的存在 ,以此为对照补录手中缺失的晚期拓本。后世书家临写《石鼓文》,也多以阮元摹本作为参照。
至光绪十二年(1886),肃武亲王豪格的七世孙盛昱又根据阮元摹刻的“天一阁本”再次摹刻,此时,“天一阁本”已毁。
后世翻刻《石鼓文》,主要翻刻的都是天一阁所藏宋拓本,除了上面提到的集中翻刻本之外,常见的有嘉庆十一年(1806)扬州伊秉绶刻本,此外还有《乾隆重订石鼓》和各种名家临摹本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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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元文选楼重摹天一阁宋拓石鼓
嘉庆二年(1797)重刻,又名“杭州府学本”,尾有阮元题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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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元文选楼重摹天一阁宋拓石鼓
嘉庆十一年(1806)重刻,又名“扬州府学本”,尾有嘉庆十一年伊秉绶题刻。
《石鼓文》善拓本经历代藏家珍藏,上面所留下的题跋同样相当值得玩味。
尤其乾嘉以来,训诂学的成就为金石学、文字考证奠定了基础,众多金石家投入《石鼓文》摹拓、校勘、研究之中。
张廷济是其中重要的一员。如仲威所说:“他是一个多方位的专家,许多重要的碑帖都绕不开他。”不少碑帖上都留下了他的题签。
比如前面提到的那件张廷济旧藏“銮车鼓石花未连本”,开卷便有张廷济题签及题首,接着,他又在二纸上再题字。
童衍方先生曾写专文谈及此作,写到其中红笺题曰:“石鼓文,氐鲜字有,有鱄字有,明拓也。庄味琴秀才昔年索余写对,而因见贻者,承摹汉佩印三品甚佳,奉检赠。道光十四年(1834)甲午五月十九日,叔未书与受之。”这一年,张廷济67岁。
“另一签题共三行,约八十字,记与翁方纲、赵魏等相考《石鼓文》之景,也甚有史料价值。”这两位都比张廷济年长,但均好金石鉴赏、收藏,“地位、年龄之隔,均随金石之乐而融为一体矣。”
5.
清代乾嘉以后,碑帖鉴藏家以收藏“氐鲜五字本”为荣,民间曾诞生大量伪本。例如,作伪者会在“氐鲜五字已损本”中重新拓上伪刻的“氐鲜五字”,从而冒充较早的“氐鲜五字本”,更增加了辨别的难度。
伪本多到什么程度?仲威说,“氐鲜五字本90%都是造假”。
所以,这次展览中还同时展出了几件“氐鲜五字伪饰本”供观众辨别。
这些造假者手段高明,指纹、石花都做得相当隐蔽。整幅的拓本都比较难辨别,剪裱本更是几可乱真。
有时,就算是专家也会不小心被蒙骗过去。仲威向我们展示了一件阮元文选楼所藏的“作伪銮车鼓石花未连本”,做得和真的几乎没有差别。
但还是会露出马脚。作伪者限于当时的认知,往往会忽略第四鼓“允”字的考据。
再比如,造假人用晚期的本子作伪,另刻一块石头去补拓细节,墨色因不是同一时期的显然会不同。
又或者,造假做出的石花,是非常不自然的。
作伪的石花
就像仲威说的,石头就像指纹,若是造假瞎刻往往容易做得如蚯蚓虫一样不自然,总会留下破绽。
展出的三件作伪“氐鲜五字本”,看似第二鼓第四行“氐鲜”,五行“鳑又”,六行“之”字未损,却忽略了“允”字与石花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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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甄藏本
第二鼓第四行“氐鲜”,五行“鳑又”,六行“之”字看似未损,然第四鼓末行“允”字右侧石花稍大,留下破绽,故知是以咸丰同治间拓本伪饰成“氐鲜五字本”。
“允”字右侧石花稍大
正因《石鼓文》版本之复杂,所以必须去现场看展。
镇国之宝石鼓上古文字里究竟深藏着什么奥妙,看完展览,你也可以有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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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汇观》
上海图书馆 编
上海书画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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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 考 资 料
本文图片©上海图书馆 / 部分图片由展玩摄
《石鼓墨影——明清以来〈石鼓文〉善拓及名家临作捃存》
童衍方《明清以来〈石鼓文〉拓本与传承》
仲威《善本碑帖过眼录》
仲威《碑帖鉴定概论》
等
墨影斑斓 石鼓齐鸣
石鼓文善本新春大展
📍 上海图书馆 西区第一展厅
🕛 2019年2月1日-2月15日(周一不闭馆)
2月1日 14:00开幕
○ 上海图书馆 ○
海市徐汇区淮海中路1555号
🔑开馆时间:
9:00 - 17:00(16:30停止入场)
🚇交通信息:
· 公交车:淮海中路高安路 26 / 926 /920 / 911路
· 轨交:地铁十号线上海图书馆站三号出口
🎫门票价格:
免费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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