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个公民惧怕另一个公民的力量
第一次读孟德斯鸠，我14岁。
初中历史课讲到欧洲的思想启蒙运动，老师发的作业里有一段阅读材料：
“ 一个公民的政治自由是一种心境的平安状态，这种心境的平安状态是从人人认为它本身是安全的这个角度出发的，要想享有这种自由就必须建立这样一种政府---在它的统治下，一个公民不惧怕另一个公民。”
引用署名是孟德斯鸠，来源：《论法的精神》。
老师问我们：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一个公民不惧怕另一个公民吗」？
那时真的是太小了，我们都默不作声。
老师说：如果你们无法理解孟德斯鸠的话，那就想想皇帝的新装。为什么皇帝在街上裸奔时满城的人都不说话？他们当中有人是为了奉承皇帝，但是大多数的人是害怕说出了真相会遭到报复，他们惧怕那位裸奔的公民。
“以及”，老师停顿了一下，“他们手中的权力”。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让人不敢说话的力量，我希望你们永远感受不到这种力量的存在。”
说句实在话，我已经忘掉这个老师的名字了，甚至无法记起她的样子。
那时我还不知道「新闻审查」和「自我审查」的区别，暂时还没有读过卢梭和伏尔泰，更不知道福柯的思想以及哈耶克的主张，但是我今天整理书柜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她。
现在十多年过去了，我读了更多的书，看到了更大的世界，经历了更多的事情，逐渐感受到了300年前孟德斯鸠口中那种「一个公民惧怕另一个公民」的力量。
这是一种什么力量呢？
我刚刚收到了一位学姐发给我的消息：
—— 就是这种力量。
你有办法与之对抗吗？
我不建议你刻意对抗，我希望你永远不必与这种力量对抗。
但我相信，在你不得不与之对抗的时候，仍然会选择逆风而上，因为惩罚和规训可以扭曲一个人的道德界限，然而良知很难被完全抹杀。
最后，我想回过头来说一说这篇文章里提到的几个人。
孟德斯鸠、卢梭、伏尔泰、福柯还有哈耶克 ——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在一起向我们不断解构那个《皇帝的新装》的故事：
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告诉我们为什么皇帝敢于裸奔；
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告诉我们在什么样的条件下皇帝才会裸奔；
福柯的《规训与惩戒》告诉我们，当卢梭的条件不满足时，皇帝可以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将社会改造得可以让自己裸奔；
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讲的是，如果皇帝一直裸奔下去，会发生什么情况。
当然，这些书读起来都不太容易，好在现在大家呆家里也出不去 —— 如果你是一个高中生或大学生，我强烈建议你在这段时间里认真阅读。
如果你是一个很久没读过大部头著作的人，别为难自己，我想趁着这个节骨眼向你推荐一本更易读的书：《广场与高塔：网络、阶层与全球权利竞争》。
你为什么会感受到那种「一个人惧怕另一个人」的力量？
因为现代化社会里的每一个人都活动在扁平的广场之上，权力阶层竖起了一座高塔，老大哥正在注视着每一个人。
那，高塔可以被拆除吗？
如果你顺着伏尔泰和孟德斯鸠生活的年代回溯三百年，其实欧洲正是另一番景象。
在基督教神学无比强势的14世纪，教会势力也渗透到了社会的各个阶层。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黑死病重创了欧洲社会，天主教会在病情防治事宜中的无力表现与拙劣宣传手段动摇了普通大众对其的信仰。
从而，为思想启蒙运动奠定了深刻基础。
所以，当你愤怒而无力时，先读书。
人是会死的，但是思想会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