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沈战役的关键一战——残酷与吊诡的塔山战役（七）

题记：非常抱歉耽误了这篇进程。本号最特点是原创，而原创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些措辞。虽然想和各位朋友一起致力商榷战史，但八公山上码字，时不时有点风声鹤唳。恳请谅解。今天这一章，听取了一些朋友的意见，对描叙有了一些改善。因为不太熟悉公号，不会做链接，导致朋友们阅读中不便，恳请在公号查看历史消息查阅相关的往期一二三。

塔山战役前两天，可以看成塔山战役的序幕战。虽然激烈，残酷，但双方你来我往，毕竟看着像是一场战争。

东野4纵防御打渔山至白台山一线，而相对弱小太多第11纵队和两个独立师防守白台山至虹螺山一线，组成了东起打渔山，中经塔山，西到白台山和虹螺山的塔山守备线。由于国军方主攻是4纵防线，所以，塔山西线相对压力小多了。

阙汉骞可能真是书法家。战场瞬息万变，他没有击敌弱小的机会。甚至，连读《三国演义》都懂的“车轮战”的道理，他不懂。白天打，晚休息，按部就班中规中矩，也不搞个三班倒。于是，对方白天被激战打烂的防御工事，作战序列，晚上再有条不紊修补调整。

随之，塔山战役迎来了白热化阶段。

侯镜如姗姗来迟，塔山战役的国军主角独95师也来到塔山。10月11日，第17兵团司令官，已经和周恩来、贺龙、安子文取得了秘密联络的侯镜如，接替阙汉骞开始塔山全面指挥。

前线，硝烟滚滚，内战以来这样炮火连天的大战很罕见，承担主要守备的4纵主官吴克华、莫文驿不停向东野总部、兵团和以下师、团电话。各个层级一沟通却发现，各个战地最大的问题就是临时修筑的野战工事损耗太大。

这样的阵地战，别说4纵没打过，连井冈山“第一军神”的彪爷也少于遇到。都没经验。按照彪爷习惯野战的思路，程子华在塔山配置防御，主要还是集中优势兵力，梯度设防，最后防御是东野第一精锐1纵（后来的38军）驻扎的高桥。塔山前线配置了东野和4纵混编的两个重炮集群，事先也在防御阵地和有效防御射界预定了坐标，有压制国军进攻的火力优势。

这是塔山纪念馆12日夜之前的塔山守备攻防态势图。不懂战争的人看图也会明白，我要去锦州似乎犯不上在态势图敌人最密集的地方硬撞。阙汉骞首战即负气顶牛。

不料开打一天多时间，双方真刀真枪玩得热火朝天，东野面对国军全面攻势四面告急，这边上上下下恍然大悟，野战工事对守备战至关重要，临建豆腐渣的野战工事真是靠不住。这要想办法。彪爷在《大决战》演电影有句台词：告诉程子华，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塔山。然后，程子华有句台词被导演掐掉，他说，我现在不要人，只要弹药。——前线，人，是够的。重要的，是加大炮火密度。

按照东野塔山防御的思路和东野当时的战力，最有把握也必须确保把握的塔山守备居然告急，这让彪爷一身冷汗。事实上，彪爷远不如电影表现那么冷静、从容。这等大事，玩砸了，以后简直没法在这一代混了。

于是，在亚楼哥和苏静电话打烫了之后，彪爷不得不反思整体作战思路的失误与遗漏。整体塔山第一线虽然是4纵唱主角，但整个塔山守备则是东野制定的大纵深梯度设防。包括程子华兵团和一纵在内，都是这个整体守备体系的组成部分。

塔山守备阵线有明确的的斯大林格勒会战苏军防御思路的色彩。苏军套路，对亚楼哥、苏静等，都不陌生。守备大纵深的特点，可以看出塔山战役远不是彪爷电影、教科书和官史的表达：坚守塔山！按照这个把东野王牌豪华1纵一起压上去的阵势，彪爷大概也想着，在4纵等8个师在梯度消耗型防御里，大量消耗国军正面进攻，并且打乱了和消耗国军后，再由1纵来个苏联红军款式的漂亮的总反突击，一举达到不仅是守备塔山，还要歼敌有生的光辉战役总目的。

由当时的排兵布阵，大致可以管窥。问题如此百思不得其解，彪爷这样把锦州战场能够调离的最后集团，近乎孤注一掷配置在塔山正面，他怎么知道国军不会迂回攻击？不会侧击？难道彪爷掐指一算，知道侯镜如们不会绕道非要正面往最强的防御上碰撞？

当然，如果按照历史宣传资料去看，这些就可以无视。当是闲聊。

中和一点无关痛痒的表述，可能，彪爷没有把东拼西凑的东进侯镜如兵团11个师放在眼里。也可能，前述下决心打锦州的最后关头，可能存在的情报等等因素，让彪爷对胜利充满信心。

重兵孤悬，脱离给养线打锦州，本身决策显得尤其突兀，非常吊诡。现在保障锦州战役的塔山守备，东野在行军、布阵等等方面，似乎远不是常人崇拜的伟大、天才。而是保证强攻锦州的同时，派出18个师（塔山前敌和高桥预备队），对东进兵团摆出了苏俄二战颇具浪漫色彩的守备阵势？这让后人看来，不可捉摸。自愧智商不够。

剥离历史的政治分歧，本来不应该在内战中牺牲在这里的国共双方军人，他们都是我们的同胞。他们躺在这里，不存在谁光荣，谁耻辱。非要鉴定是非，那则是我们当代人的耻辱。

虽然战争就是冒险，但作为整个东北战场几乎稳操胜券的东野，既然迟早都可以赢钱，但是犯得上为早点赢钱，就背离当时战争规律，去作这样空前规模的大冒险？说是国共东北梭哈，一点也不过分。如此近乎赌博的大规模的会战，堪为世界军事史上极品吊诡。当然，如果梭哈玩点老千，耍诈不耍赖，倒也符合赌场规矩。

孤悬强攻锦州的大浪漫，到塔山守备反击阵势的小浪漫，直到塔山开战才不到两天，整个守备纵深都出现混乱的时候，彪爷才意识到，如果塔山防御纵深不稳，反击无从实施；同时，假设锦州强攻遇到顽强抵抗，大小浪漫都会悲剧。于是，彪爷再次强调对塔山守备的保障，对锦州外围速度扫清。

10月11日晚间，侯镜如召集塔山前线各路军师长们开会商议进攻。此刻，彪爷对塔山确保保障的命令怎么实施，亚楼哥和程子华，塔山前敌的军、师、团长们把电话都打得断电，也没找出头绪。但是，侯镜如开会，泡菜，点烟，微笑，从容着，轻轻松松解决这个问题。在10月11日晚间，侯镜如召集塔山前线各路军师长们的战前会议上，在各位军师长的“共军炮火太猛，在以前从来没遇到也没想到”的抱怨后，会议作出非常简单和吊诡的决议：

10月12日，全线放假，休息。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苦战的国军士兵们欢呼。但是，最让这个幸福感动的，是彪爷。彪爷捏着电话，饱含幸福的泪水，对全军作出，尽快支援四纵的命令。一时间，东野南下集群的后勤，不住的往塔山方向运去野战工具、铁丝网、战损枪炮、弹药，尤其重炮弹、重机枪以及无以计数的地雷。

塔山前线4纵为主，在纵队主官到班排长，层层督促，把休息日变成劳动日，早晨干到晚上，晚上干到深夜，最后在黎明前夕再添一把土，埋最后一颗地雷。明白野战工事就是生命保障的东野近10万官兵这次是真劳动，挥汗如雨。于是，整个塔山防线一夜之间，战壕前面的堑壕，明碉暗堡外带密密麻麻无数的地雷——既然塔山守备方有能力在炮火取得对进攻方的压制，那么，这样的防御，尤其地雷，对进攻方意味什么，可想而知。

塔山纪念馆陈列的油画：夜巡寄语 。描叙10月12日夜，月光下指战员们在赶修加固工事，第4纵队司令员吴克华到前线视察。马灯、月光，为炮击提供较好的客观条件。实战中，这一天昼夜，都很安静。

这一天，异常的安静，放假就是放假。虽然炮少，但国军擅长的拦阻炮击没出现，似乎连步枪都没放一颗子弹。极端的吊诡近不像战争。所以，多年后，据说美帝西点军校的研究国共两党战史的将官，在实地考察，看完整个战役的排兵布阵和情况介绍后，认为这场战役从纯军事角度完全无法理喻而非常抓狂。

当然，我们可以选择用教科书正告这些人。虽然，我们根本就不懂！！

这是塔山纪念馆13日的塔山守备攻防态势图。可以发现，守备方在排兵布阵上加大了密度，尤其纵深布放得到加强。重点依然是塔山村为核心。西线虽然调整加强，但明显在整个防线显得最为脆弱。然而，后来战事核心依然在东线。

继续吊诡，在对方挥汗如雨着手准备的同时，侯镜如听取了国军54军参谋长的提案，即改变打法，集中主攻塔山和白台山之间，对4纵和11纵防御结合部选择明显薄弱的突破点，突破然后完成夹击，一举崩溃塔山防线。阙汉骞不如他的参谋长太多，早两天这样玩，蒋公玩梭哈还真不至于输。然而，悲催了。

侯镜如嘴巴一努，他的心肝嫡系张伯权参谋长立刻抑扬顿挫，大谈了10、11日两天作战方案之英勇有效，慷慨激昂表示，继续全力攻击塔山和白台山，然后沿着铁路、公路，大兵团迅速展开向锦州前进，才是最佳方案。此刻，塔山战役一个必不可少的兵家奇葩，总统府华北督战组组长罗奇挺身而出，可能因为嫉妒，也可能追随侯镜如被侯镜如辅导到位，这位专业败仗行家，因为败仗被离掌兵，但因为作战顽强和对上忠诚，被调虚职，近乎监军。

明帝国对满洲国的做战中，监军到处，必须失败。连卢象升这类人物都是被监军监死的。这罗奇，就是内战时期的高起潜。考虑罗奇和侯镜如关系比较好，便于协调和督促东进兵团速进，可怜蒋公，被误小人。再说张伯权参谋长，这位，身份神秘，在几个月后，他率领侯镜如嫡系国军21师（因为迟缓没有投入塔山战役，属齐装满员的国军精锐）驻扎南苑机场至大红门，担负北平保障，旋即起义。战后，他在一个阶段，长期在总政联络局当研究员。研究什么？我不知道。

会议由沉重风格一转轻松起来，变到张伯权和罗奇一唱一和夸独95师的主题上。一边的阙汉骞脸上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白。一边的侯镜如面带微笑和蔼可亲不时点头认可，对罗奇这位职业败将口若悬河非常嘉许，似乎也赞成独95师只要一上场，演出顿时成功。

平心而论，独95师无论抗战的战绩，装备，战术素养等等，相距54军都有差距。东野旧部对国军54军之敌视，甚至延续到文革。在东野旧部的默许和革命下，文革小将们甚至爆炸了国军54军在云南抗战烈士陵园。这是闲话。但也说明一点，国军54军和独95师比较，内战中，前者对东野威胁和影响明显要大。

在侯镜如、张伯权和罗奇三人转来转去的一唱一和中，一个堪为愚蠢之极的新作战方针出台：独95师担任对塔山村主阵地的主攻。54军以第8师代替暂62师对防御森严的塔山铁路沿线强攻。62军照旧按照老办法攻白台山。国军92军和暂62军作为总预备队。随后，侯镜如突然想起，靠，走得匆忙，劳资的坦克忘记带来了。随后，这次陆军调整作战计划的会议内容，作为战役的前敌参谋长，张伯权以保密和稳妥准备为借口，并没有第一时间和海军、空军通报。

实际上直到后来塔山战役结束，攻击东起打渔山，中经塔山，西到白台山和虹螺山的整体塔山防线的东进兵团，名义上有11个师，可到达前线时间不一，其中王伯勋第39军2个师到的太晚，侯镜如嫡系第92军21师后来北平哗变，3个师其实是空缺，实际参战是阙汉骞的第54军，林伟俦的第62军和独95师，9个师。他们要对付的，不仅是正面的塔山防线，就算攻占塔山防线，他们还要面对塔山防线之后的高桥的东野王牌主力1纵。

这是塔山纪念馆塔山战役15日的塔山守备攻防态势图。随着战事的推移，防守密度明显进一步加强。核心战事还是在东线，西线最脆弱的防御几乎没有投入重兵进攻，或者牵制性的佯攻。更为吊柜的是，东线一路攻上去，正面就是东野王牌一纵（38军）。如此往失败里一往无前的打法，堪为塔山战役吊诡的经典。

那么，我们回顾一下，似乎发现吊诡的是，塔山战役，其实不一定是史书描叙的只能正面破敌，和西进兵团同时配合，夹击锦州的东野南下集群。更有可能，是蒋公及其幕僚们设想，东进兵团距离锦州近，一旦和锦州守军会师，会使得锦州战役必然持久化——这在锦州合围前（辽沈战役的关键一战——残酷与吊诡的塔山战役（二、三）有描叙），蒋公督促支援锦州，但未能及时实现的决策思路非常吻合。

反观，东北其他战区，长春区域是消耗围困战；沈阳区域廖耀湘西进兵团相距锦州太远，但机动性强，有作战纵深，在东野孤悬南下集群背后的作战区域内，也具有一定的主动权。所以，廖耀湘集团更有可能承担是断东野南下集群补给线。然后再南下，配合坚持锦州的范汉杰、侯镜如南北夹击。实现梭哈。

平心而论，非常完美。

然而，蒋公及其高端幕僚们却根本没想到若干的没想到。东进兵团开战便全线展开顶牛战法，虽然就战术素质和一鼓锐气给予东野塔山守备一定破坏，但是，随之进行的战争，不仅实地考察和检索资料后的美帝西点军校的研究国共两党战史专家表示茫然，我们现在只要冷静思考也感觉茫然。顶牛战术似乎是接应、支援、会师锦州的选择，但是，接应、支援、会师锦州难道不能迂回？非要正面碰撞？这场战役其吊诡在于，从纯军事角度完全无法理喻。

请关注辽沈战役的关键一战——残酷与吊诡的塔山战役终结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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