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战，1979，中越战争检讨（上）

开战，1979，中越战争的非专业检讨（上）

1979年开年不久，中国开始对越南大规模作战。这是截止目前中国最后一次大规模外战。鉴于这场战争牵涉大量政治因素，本文不做探讨，点到为止。

本文的中越战争仅局限于1979年2月16日至3月16日的中越攻防战，不包括后期的两山轮战。纯粹以陆军山地战和常规战争逻辑，就战争大致进程和双边得失，作茶余饭后的漫谈。鉴于前篇《塔山战役》多位朋友建议，本文不严格按进程原创，以求独自成篇，便于随意阅读。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更新（一般在三五天）。

本号才疏学浅，不到之处恳请方家见谅。如有参加该次战争的前辈，不吝赐教。不甚荣幸。

1979，《中越战争非专业检讨系列》以开战、进攻、撤退三部分，分别独立成文，尽可能就笔者的知悉与判断，回顾那场比邻国之间的战争。本号将于即日起，分：

《开战，1979，中越战争非专业检讨》

《进攻，1979，中越战争非专业检讨》《撤退，1979，中越战争非专业检讨》

敬请新老朋友关注

1979年春节后，中国和越南爆发了一场大战。这也是亚洲截止今日的最后一场局部性大型地区战争。这场战争，双方投入战斗兵暨后勤等参战人员估计超过300万人。

战争于1979年2月16日晚上9点——10点，以中国军突入中越边境界河红河南岸，在总攻击准备中，一部中国军早于总攻击和越南军接敌，发生小规模作战为标志揭开序幕。也有认为是2月17日。

此后，中国军一路攻城拔寨，越南军梯次防御，双方均达到自己大致的作战目标。就这场战争的战役战术观察，这场战争应该是世界范围最后一次大型的机械化，甚至半机械化半骡马化的战争。

这场战争以3月16日，中国军全面回撤境内为止。此后的两山轮战，不在本文讨论范围。

这场战争发生在都自称是军事强国的两个社会主义体制国家。就军队战争阅历，中国军主要积累四年内战、五年韩战的战争经验，以及中印局部战争经验。成军经验主要源自前苏联。常规制式轻重武器主要源自借鉴前苏联援助阶段的技术，仿制自产。

和中国军的军队主要以陆军为主一样，越南军成军经验，主要源自中国和前苏联。越南军以游击队起家，到1951年其主力6个师成军，陆续建设了正规军。制式武器以前苏联和中国援助抗美战争的武器为主。后期，1965年胡志明、范文同会见访越的苏联军事代表团时，明确表示：越南民主共和国的军队，基本上装备的是苏联的武器和战斗技术设备。

就陆军主力武器装备而言，越南军的装备优于中国军近十年。此外，由于中国在早期领导人侧重支援越南抗美，常规单兵武器中国的56式冲锋枪大量援助越南。这部分武器后来由于苏制新式武器淘汰，装备越南地方部队，武装民兵，公安屯（类似侦察游击队，连排编制的准军事化单位）。而1979中越战争发生，中国军主力野战军单兵装备却是弹容量小，无法连发，无压制优势的56式半自动步枪。严重制约了中国军战术发挥。

1979年，越军步兵单兵装备的56式冲锋枪。

1979年，中国步兵装备的56式半自动步枪。

此外，中国军少于对外交流，全军战争思想尚与世界先进军事思想有一定差距。尤其中高层军队将领，军事素养不敢恭维。越南军则在1960年后，频繁派出大量军方人员留学前苏联，引入前苏联军事顾问，全面整肃全军游击习气和正规军养成。在1975年后，整个越军进入成军抗美以来的巅峰时期。

1978年12月25日，越军精锐在圣诞节发动了对柬埔寨红色高棉的全面攻势。越军调集18个整装野战师，以保护“越侨”为理由，采取突袭速战、奇正穿插、分进合击的战法，战争不到一个月，越军几乎全歼柬埔寨红色高棉的正规军24个师。

这场战争中，越军野战军分路分梯队重点突破转进，特种兵袭扰和破坏敌人后方配合正面战场，师、团的进退在集群战役战术上明快、简洁，体现了越军其时已经具有一定的大兵团作战素养。当然，这次战争更的程度上可能依赖苏联军事顾问团，但是，战后世界权威军事单位均对越军在纯粹战争上的表现表示认可。

越军在对柬埔寨作战中，在落后和狭小的战区，较为完美再现了二战时期德军和美军的闪击战、蛙跳战打法尤其可圈可点。这场战争中，越军首次在战役层面应用山地、丛林特种战，这种颇具灵气和高效、先进的战法，后来频繁见于21世纪若干局部战争，为多国借鉴。目前很多世界军事院校还将越柬战争的越南军若干打法引为经典教材。

越军王牌军308师的战术资料照片。

这次战争，越军甚至还得到柬埔寨和平居民的鲜花与欢迎，直到目前，尚有柬埔寨政府、民间感谢越军“解放”柬埔寨。当然，这个问题不属于本文内容。

中越两国之间山水相连，可以说都属于泛华夏文明圈的同文同种的亚洲国家。在越南16年和美帝鏖战，两国掌权者是铁血盟友。不完全统计，整个越南抗美战争期间，中国执政党给予越南盟友的物资援助折价达200亿美元以上。

1979年，两国大打出手，由此为标志，铁板一块的世界社会主义国家阵营，首次出现以战争形式的公开的破裂，使得前苏联“有限主权论”得以空前的破产。侧面也可以看成是冷战结束的序幕。也正是这场战争，使得诸多社会主义国家最终先后放弃了主义，开始转向较为实惠的国家利益为主题的政治诉求。

回溯这场战争，战时双方攻守有序，均取得各自的战略目的。战后，两国人民爱国情绪空前高涨，双方执政者的威望和后来施政，几乎整体走势都空前提高和非常顺利。由此看来，这是一场没有输家的战争。

战争是怎么开始的呢？

进入1978年秋冬季，位于中越边境的云南和广东两个大军区野战军开始频繁调动、集结往云南和广西。其中，最早记载，两大军区的主力野战军11A（军），42A、43A等部队或者一部，当时就陆续开始组织军、师、团规模的，多技术兵种的合同山地实战演习。

演习演成战争的，泛见于世界军史。像这样密集的实战型演习，越南军方肯定予以高度注意。事实上，早在1978年越南干涉柬埔寨红色高棉的战争一打响，越南就在北方军区的防御作战和外交上，就应对中国可能存在的进攻，开始精心布局。以苏军少壮精英们组成的苏联顾问直接参与了中越战争的应对策划。

越南呈南北走向，东西较为狭窄，北方人口较南方稀少，经济相比南方也较落后。在地势上，越南北方北高南低，山脉多呈南北走向或西北至东南走向，海拔多在1500-2000米，比高险峻，多在300米以上甚至可达1000米。坡度大，山顶面积小，山脊狭窄。尤其多喀斯特地貌，自然洞穴众多且一般能容纳几人到几十人。非常便于藏兵。也非常容易借此控制与威胁北方少有的公路和狭小的山间盆地。

相应与中国云南、广西交界。是越南北方六省，自西向东分别莱州省、黄连山省、河宣省、高平省、谅山省、广宁省。边界线地图距离全长1347公里，实地距离全长2373公里。其中广西边界线地图距离全长637公里，实地距离全长1020公里。云南方向边界线地图距离全长710公里，实地距离全长1353公里。

由此，越南军和苏联顾问团在布防上，强调以越南的地方部队、武装民兵、公安屯为主体展开的，广泛设点，次第展开，以有限的野战主力师机动应对攻击。此后，在消耗中国军进攻锋芒，拉长中国军补给线后，以越南王牌主力和若干地方部队，武装民众，在河内市外围，全面展开决战的策略。

BM-21火箭炮演习场景。1979年中越战争爆发，前苏联向越南空运了50门BM-21火箭炮作为河内守备火力。

事实上，据后来中国军方披露，战前中国大本营预定的作战，在旱季内展开和完成，作战目的是速战速决的惩罚性闪电战。最远攻击目标大致局限在越南北部。最远攻击目标的确定，可以认为，中国军大本营两个比较冷静和科学的主张：一是机械化大兵团作战，将受制越南北方崇山峻岭的补给线。容易致使速战变成消耗战和持久战。二是速战便于于国际形势变化里寻求主动，同时也保留与越南盟友前苏联的战争预备。

就双方最高部署来看，可谓机械化战争阶段颇为高明的战略部署。其时，越南相对艰难，越南不是大国，整体国力和中国有巨大的悬殊，却在当时不得不面临两线作战的窘困。

在柬埔寨，波尔布特及其擅长折磨本国和平居民的残暴小伙伴们，早就撒开脚丫子，一头钻进柬埔寨西部的原始森林。此后，波尔布特开始以自吹自擂得到红太阳亲传的百战百胜游击战秘术，煽动残余手下，开始恐怖分子类似的游击袭击战。一时间，饱受红色高棉荼毒的柬埔寨，人人都是惊弓之鸟，时局更为动荡不安。

对此，越军开始针对性围剿已经疏散的红色高棉残余。一面分兵掩护撤侨，一面支持柬埔寨新政府清肃红色高棉残余。越军野战主力由此为胶着的时局滞留在柬埔寨境内。

在信息化还不发达的年代，红色高棉丑闻少为人知的背景下，越南野战军驻军主权国家，自然广泛引起世界的关注。对此最为关注的当然是红色高棉的东家中国。虽然柬埔寨红色高棉在荼毒华侨的程度上和荼毒越侨没有厚此薄彼，但是红色高棉一路崛起执掌柬埔寨，很大程度源自中国的苦心支持。

正因为波尔布特的红色高棉的这个背景，世界列强美、苏（前苏联）、日都不露声色，开始非常认真、细致地分析中国可能的应对态度。当时，世界格局整体态势尚处于两极，暨美国和前苏联的控制下。中国要想破局，以地区大国姿态解决越柬问题。如何应对美帝和苏修，是起码的门槛。

1979年，中国和越南爆发这场局部性大型地区战争，更像是中国企图借此开拓世界性外交话语空间的一次努力。整个战争堪为一次为外交开路的勤务战争。服务核心当然是中国和两个超级大国外交博弈。

其时，若干精英屡出的美国总统里，难得一遇的卡特极为平庸。苏联当时最高领导人勃列日涅夫进入晚年，多病，思维混沌但独揽大权。整个苏联，被勃列日涅夫的“老人政治”，以及波及整个国家的权力腐败锈蚀，虽然庞大，更显日暮西山。所以，中国在国际外交上的竞走，取得1949以后罕见的空间。

回顾历史，邓小平于战前突击访问美国、日本，不完全是为这次战争做政治准备，而更像是这次为外交服务的战争所服务的外交开路。虽然，邓小平在分别访问美国、日本，按日程逐步加强了对越南的外交话语的压力，甚至于在东京发表了言辞强硬近乎宣战的讲话：正在考虑惩罚，那怕冒风险。以及，有必要对越南制裁。

中越战争大致进程态势卫星图（源自新浪军事）

但是，当时中国军队在南北应对前苏联和越南的野战部队调动和集结，基本上早就结束。进入1979年元旦，中国军甚至连抽调北方军区技术兵种骨干（以多山地的济南军区人数抽调最多）补充南方战区的工作，也基本就绪。

就此看来，不难发现中国军野战军在北方和西南区域，密集的大规模调动、集结和开始演习，始于邓小平访美和访日之前，且一直在紧锣密鼓准备着。就此可以推断，早在邓小平访美之前，中国就已经和美国在越柬问题上达成某方面的默契。

随着邓小平访问美国、日本对东南亚局势的讲话的施压口气不断升温，日本媒体和世界媒体开始报道中国可能对越作战的决心。美国战争分析部门则根据当时中国的军队、运输、国民经济状况，以及越南北部军备状况，对中越边境的军队集结、后勤兵站动作、部队间协调通联的频率，进行专业分析，继而准确判读，认为中越边境的中国军队已经处于临战的峰值。这个峰值下，如今后一周不进入实战，那么，实战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减小。

同时，越南军政在官媒发声也在逐步升温，尤其1979年2月12日，越南《人民军队报》社论口气强硬，指出：“企图给我们教训的人，应该记取美帝国主义在越南的教训。”

双方都很强硬，中越1979年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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