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老六身边学写作
按:最近在看一些应聘同学的简历和作品,非常强烈地感觉到写作是一门需要时间和智慧的手艺。前几年,老六要求编辑部同事每人每天至少写600字,互相评点,能坚持下来的几乎没有。
前同事齐婴宁写下这段文章,回忆她在老六身边亲历的训练过程,可能对每一个编辑和写作者都有启发。
另外,《读库2003》及小册子预计8月底发货,还请各位订户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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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研时开始订阅读库,因为室友特别喜欢。后来发现读库是一本绝佳的新闻系辅导书,老六人大新闻毕业,报纸杂志都待过,编辑经验绝佳。读库宗旨“有趣有料有种”,其实新闻系学生都知道,民国时张季鸾执掌《大公报》,提过“四不”,“不党、不卖、不私、不盲”。读库有点儿这种感觉。
读库的选题非常好。写文章都知道,比起怎么写,写什么更重要。看久了会发现,老六在读库里埋了很多线。有些是后来他想做成系列没做成的,比如史航写的《东棉花胡同39号》,可以各种胡同串起一段段儿传奇。
事实上,有些选题他的确是做成了系列,比如王南的“建筑史诗”丛书,最近朱石生《巴斯德的故事》延伸出的“医学大神”系列。有一次跟老六去微软研究院,他特别恳切地约稿,他想做数字英雄。互联网发展到今天,豪杰辈出,该好好写写他们。但是不好约到。这种稿子要求必须十分熟悉这个行业,同时又得写得好。
怎么算写得好呢?
老六强调一件很小很小的事要懂得很多。新闻教科书中也曾经提到,面对一个采访对象,五分钟的采访,你可能要针对他的一生准备材料。如果细心,发现很多优秀的演员也是如此的。有点儿像海明威的冰川理论。
老六举了土摩托的例子,他获得一次采访大卫·爱登堡机会,但是时间紧凑,该怎么问问题呢?请参考《三联生活周刊》公号推送的这篇文章:《这个91岁的老人拥有全世界最好的工作,本刊记者采访了他》。(表白下大卫·爱登堡,《蓝色星球》真好看啊。)
做透并不是说一定要写多少字,读者的时间非常宝贵。你不能不加节制将冗余信息传递给读者,那是不道德的。所以《读库》里的东西虽然作者各异,选材也常常天南海北,但是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气息,有点儿像做纪录片。就是很节省,尽量不废话的情况下,告诉你更多的信息。
好的文章还得探究智力活动,不能只关注下了多少苦功。
《读库1605》开篇是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徽州漆器髹饰技艺传承人甘而可的自述。和很多写手艺人的方法不一样,老六有一次在年会里专门说过这事,他本来要取标题“漆匠”,浑然大气,但这个标题被受访者否认,他们不喜欢被称作匠人,或者被评价为有匠气。
老六说对于那些民间工艺者,我们到底应该记录什么。他的意见是不要老是记录他们累得腰酸背疼,手上全是老茧,不要记录动作片的那一部分,而是要记录他们脑力活动的那一部分。所以甘尔可定自述中很少描写他多么刻苦,而是着重讲他如何把这个活儿干得漂亮。
结构也很重要。像我现在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肯定是不对的。他曾经举过一个例子,大概是一个老编辑拿到一位记者的稿子,调整段落顺序后,稿件整个气质大大改变。其实有时写稿的确这样,会不自由自主像盖房子。不停推翻,不停腾挪转移,最终相对满意。
有些东西必须呈现出来。比如《下乡养儿》,我自己不喜欢。但是老六觉得有些东西有做出来的必要。同样包括读库御宅学出品的游戏书,和读库整体气质看似不符,其实读库早就刊登过很多游戏的东西。这是读库选题的好处,就是它永远呈现一种开放的心态,所以数学、物理、科技、医学、人文、历史都有。这可以让看的人也保持一种敏锐度。这也让写作没有定式。
老六有时间时会与我们谈话,掏心窝子。总是特别真诚,让你恨不得立马交心。像我们这种抱有学习心态的人,总是恨不得在他身上多挖一点东西。但是有时候会发觉他说的很多都是大道理,但又的确需要他提点你那么一下。
有一次他跟我说,你喜欢毕飞宇的《小说课》,但是他是以一个优秀小说家的积累在做文学批评。他的角度、积淀足够多。原话无法复述,但是大概意思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矿藏,人家是吨级的,你的可能连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都不到。自然无法输出很多好的东西,写不出更好的东西来。
这或许是他总是强调个人资料包的缘由。今天刷微博看到一张图片,织田信官长发的。我在看的时候,眼睛总是关注着图片的上方,觉得可以用来做微信的头图。
忽然想到有一次业务培训,老六给我们讲图片的选用。读库出品的图书中,海桑的两本诗集都卖得不错(虽然我没买过),但是几年前坐大巴竟然碰到过一个女孩手捧这书来读。因为好奇,攀谈下来发现竟然是读库出的。言归正传,两本诗集的封面图片其实来自奥杜邦的花鸟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