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重恩对话李彦宏:中国经济如何危中求机?
政府工作报告为何没提全年经济增速?如何确保特别国债“全部转给地方”?什么是“两新一重”?全球产业链会脱钩吗?
全国政协委员、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中国信息化百人会执委、清华大学互联网产业研究院产业转型顾问委员会副主席白重恩,全国政协委员、百度创始人、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李彦宏,共同做客“人民日报新媒体两会5G云连线”,为你解读“疫情冲击下,中国经济如何危中求机?”
以下为对话实录(摘要):
一、关于政府工作报告的感受
主持人:23日,习近平总书记看望了全国政协经济界委员并参加了联组会。总书记指出,要努力在危机中育新机、于变局中开新局。白重恩、李彦宏两位委员都在两会现场听取了政府工作报告,请问最深的感受是什么?
白重恩:今年的报告一个很大特点就是特别精炼。据说是改革开放40年以来最短的一次工作报告,但是内容很丰富。另一个特点就是非常理性务实。理性务实表现在两个方面,首先没有定经济增长速度的目标;还有就是今年允许比较大的赤字,而且还发特别国债。
李彦宏:跟白院长的感觉非常类似,工作报告简洁凝练,但是内容丰富,里面有很多的说法和做法值得认真思考。比如说像“两新一重”,感触还是比较深,尤其是新基建。我们在交通、能源、医疗、教育、安防、综合治理等基础设施层面,都有很大的市场空间。我们应该把报告的内容真正的理解好、消化好,并且拓展开,一步一步的实施下去。
二、如何理解“特殊转移支付机制”
主持人:今年赤字率是按照3.6%安排,财政赤字规模比去年增加1万亿,同时发行1万亿的抗疫特别国债。报告里面提到,要建立特殊转移支付机制,资金直达市县基层。中国有2800多个县,您觉得2万亿应该要怎么分配才能够到达真正需要它的人手里?
白重恩:全年的经济工作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以“六保”作为着力点,追求“六稳”。“六保”有保居民就业、保基本民生、保市场主体、保粮食能源安全、保产业链供应链稳定、保基层运转。我觉得增加的赤字主要是支持“六保”。“六保”里面,第一优先的是保基层运转。另外,保市场主体也特别重要,是“六保”的关键。因为如果市场主体保不住,就不能保就业;就业保不住,就不能保基本民生。
主持人:在您的印象中,像中央财政以这么大的规模去支撑地方挺过困难,以前有没有先例?
白重恩:就我的记忆是从来没有过先例。当然我们的经济面临这么大的挑战,也从来没有这种先例。改革开放40年来第一次一个季度的经济增速是负的,在这样一个大的挑战之下,有这样的强有力的财政措施也是必要的。
三、关于“两新一重”
主持人:政府工作报告中出现一个新词,叫“两新一重”。请问怎么看待“两新一重”?
李彦宏:我觉得“新基建”提的非常及时。“新基建”不仅是疫后重建所需要的动力,更重要的,它会对未来中国的中高速增长奠定很好的基础。“新基建”包括信息基础设施、融合基础设施以及创新基础设施。要着眼于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区块链的基础设施,做到规模最大、最先进、最繁荣的生态,做最多的应用场景。
白重恩:我觉得“两新”是本来就该做的事。数字经济社会发展需要新的基础设施,即使没有疫情,我们的“新基建”也会加速,因为有这样的需求。疫情一定程度上加速了需求到来的时间。疫情期间,这些线上的会议、线上的采访、线上的教学、线上的医疗、线上的办公等等,都会增加对信息基础设施的需求。另一个就是新城镇化。城镇化是未来非常重要的增长点。城镇化是一个长期的趋势。即使没有疫情,我们也会增加对新型城镇化的投入。但是,如果节奏把握的不好,或者项目选的不好的话,它可能会带来投资过快的问题。政府工作报告也特别讲到要选好项目,不要带来后遗症。所以,一方面新基建、新型城镇化的投资非常有必要性;另一方面我们在做的时候也要选好项目、把握节奏。
四、关于疫情带来的新业态
主持人:疫情过后,未来线上的发展,还有多大的空间,会不会形成一个常态?
李彦宏:疫情催生了很多新的业态,或者说是使过去并不是特别习惯的一些做法,未来大家会非常的习惯来做,比如说像直播,知识传播类的都可以通过直播的方式向大家来传播。疫情期间在线问诊完全被催熟。从数量级来看,用户已经基本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未来可能2B的软件、效率方面的软件、知识管理方面的软件等等,都会变成新兴的行业,会在各个领域得到应用,进而大幅度的提升生产效率。所以疫情也是一个催化剂,使得新技术的应用大大的加快。像在线问诊这种业态,一定是在疫情期间有一个高峰,之后会逐渐往下回落。但由此养成的用户习惯长期会保留下来。还有在线办公,疫情之后大家还是每天会去上班的,可是当你有需求的时候,可以随时发起一个会议,可以节省时间,也使得工作效率大大提升。很多过去没有试过的方式,因为会带来想不到的好处,人们的习惯很快就会转到更新的沟通方式上。
白重恩:疫情过后我们的线上的授课要比现在少,但是一定比疫情之前多。另外,除了有用户使用习惯的因素,线上教学还有一个一次性成本的因素。线上授课第一次准备工作非常多,需要设计沟通互动技巧,和线下的授课非常不一样。
五、关于稳企业保就业
主持人:稳企业保就业是今年的重点工作,为此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了一系列措施,也提出2020年预计为企业新增减负超过2.5万亿。请问白委员,中小企业应该怎么用好这笔钱?这2.5万亿的减负又会发挥怎么样的作用?
白重恩:首先,这会帮助很多企业生存下来。然后,就是生存之后怎么能做得更好。我觉得企业要做很多的判断。如果对企业的影响是永久性的,就要转向,尽快的去适应这个新的环境。政府提供一些帮助,让他们有一个时间窗口找到新的方向。另外一些企业,未来还有市场,业务并不会消失,只不过疫情时中止了业务。企业要趁着这个时间练内功,把企业的长期规划做得更好,把企业的文化建得更好。政府除了降税费、降运营成本这些措施以外,还要想一些其他措施,比如精准了解哪些企业有长期发展前景,但是短期运行遇到特别大的困难,可以给他更多的财政补助。
六、关于科技创新支撑能力
主持人: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要提高科技创新支撑能力。请问,您怎么看我们要去发挥好科技支撑能力?
李彦宏:中国经济未来发展的动力很大程度上依靠科技创新。科技创新应该有更多的顶层设计。我们有很多平台型公司、互联网公司、人工智能公司,他们会开源和开放很多的技术。这些开放平台是传统产业或者说实体经济的有力支撑。这些企业可以更好的利用很多互联网平台开放的技术提升效率、降低成本,提升企业竞争力。科技的发展使得越来越多的技术可以在平台上获得,整体中国经济会从中受益。
白重恩:大学的创新也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大学和企业还不一样。大学更多的是在基础性研究上做出创新。中国科技创新需要更多顶层设计的同时,仍然要给自发的创新留有更大的空间。有很多创新是在交流中产生的,事先都很难去规划。大学在做自发的、原始的、基础性的创新方面可以起更多的作用。当然,大学也有研究人员要参加国家顶层设计的创新活动。两者要把握好平衡。
李彦宏:大学跟企业的合作也很重要。大学在做基础的研究、做长远的规划方面比较擅长。企业更知道市场的需求,能够更快的做出反应。两者结合的越好,对经济的推动作用就越明显。另外,还有一类型的研究,比如说新技术对社会、对文化、对人们心理等层面的影响研究,是大学非常擅长,也应该去做的,而企业一般不会涉及这个领域。
七、关于全球产业链脱钩风险
主持人:目前受疫情影响,有一种声音认为全球产业链可能面临一个脱钩的风险,请问您怎么看这种现象?中国企业应该怎么去应对这种风险?
白重恩:确实,我们在这方面面临着极大的不确定性。我觉得现在美国政府采取的一些措施,一部分可能是长期的战略考虑,也有一部分是出于短期的选举的需求。企业、政府应该首先为最坏的情况做好准备,另一方面还需要争取有好的结果。这中间的平衡把握是非常不容易的,需要我们的企业家好好的把握。我们政府制定政策的时候也要把握这样一个平衡。
我在疫情期间跟一些企业座谈,现在企业对供应链的安全问题考虑的比以前多多了。这样子未来有了冲击以后,它就做好了准备。
八、关于就业创业
主持人:今年高校毕业生的就业引发了很多关注。很多毕业生准备创业。请问李委员,您认为疫情期间有哪些行业适合创业,适合年轻人拿到他人生中的第一个饭碗?
李彦宏:疫情催生了一些新的业态,会在很多地方找到应用。中国目前处在一个新旧动能转换的过程当中,新的动能更加依赖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新技术来推动。其实创业的机会是很多的,几乎在任何一个行业都有机会。这样的机会未来不是会变少,反而是会变多,因为中国的市场是越来越大了。今天我们有全世界最大的内需市场。而且我们国家的人,从文化上是非常勤奋的,有自驱力,特别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有这样好的文化,一定能够找到创业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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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信息化百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