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们不让孩子看迪斯尼公主动画？ | 学人说
迪斯尼公主似乎是小朋友，特别是小女孩，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相关电影、电视、玩具以及上海新开的迪斯尼游乐园，都是小朋友们非常向往的。很多美国小姑娘一到万圣节或者其他需要做角色扮演的日子也会选择打扮成迪斯尼公主。然而，我身边相当一部分的学者父母对迪斯尼产品，尤其是迪斯尼公主持有很强烈的保留态度。
我听不少学者、教授说过，他们从来不允许自己的小孩看迪斯尼动画。前段时间去朋友家做客，我也发现他们家四岁的小姑娘因为父母的有意“过滤”而不知道任何迪斯尼公主（她知道的唯一的公主是西游记里的铁扇公主）。
撰文 | 张喆
责编 | 钱岳
为什么如此多学者父母对迪斯尼的产品尤其是迪斯尼公主有那么大的反感呢？Sarah Coyne博士的回应是：“很多家长认为迪斯尼公主的文化是安全的（确实，没有色情和暴力），但是当我们完全接受这种文化时，父母们需要好好考虑这种公主文化对他们孩子的长期影响。”
针对热门的迪斯尼公主文化，Coyne博士和她的两位同事做了一项研究，研究成果最近发表在了学术期刊Child Development（《儿童发展》）上。 研究者们根据父母提供的反馈，分析了198位幼儿园小朋友（平均年龄五岁左右）进行的与迪斯尼公主相关的活动（看电影，玩玩具等）和这些活动对小朋友的影响。
不出我们所料，研究人员发现，小女孩与迪斯尼公主文化的接触远远多于小男孩。具体来说，96%的小女孩和87%的小男孩看过迪斯尼公主相关的影像节目；61%的小女孩一周起码要玩一次公主玩具，而只有4%的小男孩这样做。
接着，研究人员分析了小朋友参与的这些迪斯尼公主相关的活动和他们当时以及一年后的典型性别行为（ Gender-stereotypical behavior）的关系。典型性别行为是人们基于传统性别职能（Traditional gender role，例如男主外、女主内）而划分的属于特定性别或在特定性别人群中更普遍的行为特征。比如说，典型女性行为（或特征）包括：多愁善感、乐于且善于帮助人、性格文静、比较被动、理科思维较弱等；而典型的男性行为包括：性格果敢、独立、爱运动、主动、文科思维较弱等。
有关小朋友的典型性别行为的数据来自于父母和老师的反馈以及小朋友参与的一项互动式任务。
1、 父母的反馈包括：小朋友是喜欢跟同性还是异性玩，在家和在幼儿园会更经常进行典型的男性活动（比如各种运动）还是典型的女性活动（比如过家家）。
2、老师的反馈包括：小朋友和同伴一起玩时，会表现得安静还是活泼等等。
3、在互动式任务中，小朋友需要把提供的玩具分类排序（最喜欢玩什么，其次和再次是什么）。这些玩具包含了四种“女孩”玩具（玩偶，过家家的茶具等），四种“男孩”玩具（超级英雄，工具箱等）。从这些排序中研究人员算出一个典型性别行为的指数。如果一个小朋友说他/她最喜欢玩的玩具是玩偶，其次是过家家的茶具，然后再是另一种“女孩”玩具，那么他/她的女性典型行为指数就会比较高。
研究者发现： 不管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接触迪斯尼公主越多，一年后小朋友的女性典型行为也越多。就是说，如果一个小朋友看迪斯尼公主动画看得越多，或者和公主玩偶玩得越多，那么他/她一年后更有可能是个比较文静、偏爱女孩玩具的小孩。
对于小女孩来说，遵循典型女性行为很有可能产生不好的长远后果。很多研究已经显示：遵循典型女性行为的女性更有可能对自己在数学、科学上的能力不自信，尽管近年来的研究已经显示女性学不好数学，完全是偏见；认为自己是“公主”的成年女性更容易在挑战面前退缩，更不愿意去工作，也更容易把精力专注在肤浅的事物上。
对于小男孩来说，接触迪斯尼公主的机会越多，一年后他们的女性典型行为也越多。这个结果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令人震惊。很多社会科学理论和研究都说明，男性和女性并不是一个来自金星一个来自火星。相反，男性和女性虽然确实有生理差别，但他们主要是在不断学习并迎合社会中关于既定性别的期待和规范，逐渐变成了差别显著、看似分别来自不同星球的成年男性和女性。
说回本文的例子，在介绍这篇学术论文的开头我们就说过：小女孩接触迪斯尼公主的机会远多于小男孩，这主要是因为大家觉得迪斯尼公主、芭比娃娃才是小女孩该看的节目、该玩的玩具，于是家长或亲朋会主动地给孩子们提供符合他们性别设定的玩具。我们不否认小朋友有主动选择的倾向，但很多研究显示，家长、老师、其他小朋友是塑造小朋友早期典型性别行为的主要力量。所以，当小男孩有比较多的机会接触迪斯尼公主的时候，他们的女性典型行为也会变多。
写到这里，我想我需要表明：我并不是说大家得视迪斯尼公主文化为豺狼虎豹而完全拒之于门外。且不说这些文化产品本身有优点（比如制作精良，音乐朗朗上口），小朋友确实能在观看的过程中得到快乐并学到一些知识。
再者，即使你想完全拒绝这些文化产品， 你恐怕也无法做到。迪斯尼文化产业已经蔓延到我们生活的很多角落，即使你不主动告诉你家小朋友《白雪公主》或者《冰雪奇缘》里的艾莎是谁，也有别的小朋友或者其他人告诉她。这不，前段时间，那个很长时间都只认识铁扇公主的小女孩，穿上了人生第一件白雪公主服装。因为她家的邻居听说小姑娘连白雪公主都不知道为何人，就特别热心地送了她一件公主的衣服。幸好，我问小姑娘白雪公主是谁，她没记住白雪公主的各种傻白甜，只觉得她有很酷的超能力。
所以即使白雪公主文化无处不在，家长可做的还是很多：比如不让公主文化占据孩子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或者在跟孩子讨论公主文化的时候多强调一下她们的能力（比如说《美女与野兽》里的贝儿很爱学习）而不是她们的外表和娇弱（比如容易受骗上当还需要王子去救）。
参考文献：
Coyne, S. M., Linder, J. R., Rasmussen, E. E., Nelson, D. A., & Birkbeck, V. (2016). Pretty as a Princess: Longitudinal Effects of Engagement With Disney Princesses on Gender Stereotypes, Body Esteem, and Prosocial Behavior in Children. Child Development.
Dinella, L. (2013, April). Internalization of princess culture: A cross-sectional study of early childhood and emerging adult- hood. Paper presented at the Society for Research on Child Development biannual conference, Seattle, WA.
Disney Princesses: Not Brave Enough. https://news.byu.edu/news/disney-princesses-not-brave-enough
Martin, Karin A. (1998). “Becoming a Gendered Body: Practices of Preschools. 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 63:494-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