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人说｜一位跨性别者的成长经历与内心挣扎

夫人说

传统上，性的区分只有两种：男和女。剩下的一点儿都勉强归为“其他”。这种分类方法是基于生物上的“性”（sex）的。但对于人类来说，性所起的作用远远不止生殖，它还是我们每个人的基本自我身份之一。这种社会性别（gender）和生物性别（sex）是不同的。

在Facebook上有很多种性别可供选择，其中包括像“两性人”“双性人”“顺性人”和“流性人”之类的选项。

美国《华盛顿邮报》网站报道，该报的凯特琳·杜威为Facebook这一变化背后的文化原因进行了一个极好的归纳。报道称，增加性别选项以便增加对LGBTQ群体(即男女同性恋、双性恋及变性人群)的接受度。

今天夫人分享一篇来自沈洋翻译的文章，关于一个跨性别者的故事，希望通过这个故事，能让我们更加了解性别的流动性与自我重构的无限可能。

撰文：沈洋

责编：钱岳

我部分翻译了这个故事，目的是通过这个非常难得的案例，让我们来了解跨性别者（即transgender）的成长经历、内心挣扎，了解性别的流动性与自我重构的无限可能性。这个案例也有助于加深我们对酷儿理论（queer theory）的理解。

“假小子”型男性气质（Tomboy masculinity）

Morgan的父亲是工厂工人，母亲做前台，她有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弟弟。她家庭和睦，在他们家并没有明显的性别分工，Morgan也不觉得需要表现得像个女孩。五岁的时候，她和一个小男孩互相看了对方的身体，然后她觉得男孩与女孩的区别就是男孩有小鸡鸡，女孩没有，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区别。她的朋友中有男有女，大家在一起会玩一些男孩子的游戏。到了十岁，她被班级同学认为是假小子——从不穿裙子，经常骑车外出游玩。她和她的父母都很认同这个标签。当时Morgan认为自己是女生，但男生能做的事情她也可以做。

在小学和初中时期，因为擅长运动，她和周围的“假小子”朋友在学校里都挺受欢迎。她们嘲笑那些穿着性感的以及化妆的女生，觉得她们是在吸引男生。

 
图片来源：pixabay

主流女性气质（dominant femininity）

到了初中，周围女生逐渐开始谈论男生，对男生感兴趣。在高中时候Morgan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开始认真考虑变得更加女性化（有女人味），并且质疑之前生理性别与社会性别不一致的情况。她开始留长发、化妆，变得和周围女生一样。15岁时，她开始与男生约会，跳芭蕾舞。但她觉得和打电脑游戏比，跟男生发生性行为更有趣，并且她感觉男生都希望她服从、有女人味。

她很享受做女生的感觉，但是她又很困扰，觉得她被男生当做一样东西，而不是一个人，她认为做女人意味着被男人物化，她无法决定以什么样的形式与他们发生性行为。这样的反思使她停止了跟男生约会，终止了异性恋关系。

之后，因为彼此吸引，她和高中的一个同性恋男生发生了性行为，在性行为过程中她占据主导，这使她的阳刚之气（masculinity）得到了再次确认。她认为这位男生吸引人是因为他美丽并且有女人味，而她有男人味。

通过与异性恋、与同性恋男生的交往，Morgan一直在反思她自己的性别类型。后来同性恋男生把她带入了LGBT（即lesbian, gay, bisexual, transgender,女同性恋、男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的圈子，她觉得圈子里的人比直男直女都有意思，于是就跟直男直女朋友渐渐不往来了。

当时她还觉得自己是个女的。但是她的LGBT朋友告诉她，如果她是假小子类型，又喜欢展现阳刚之气，应该是个男人。于是她迷茫了，她不断地想着自己到底是男是女。

经过一系列思想斗争，她变得她越来越不能忍受自己是女的这一事实。但她又反思，如果她变成了男人，会不会跟那些无聊的异性恋男人一样？又经历了一系列思想斗争，她决定变性。因为在女性的身体里使他越来越不舒服。她做了缩胸手术，并且服用雄性激素。这样，她进入大学之后就可以有新的性别与名字。她的父母和朋友都支持她的决定。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完整了。

图片来源：pixabay

隐藏型男性气质（stealth masculinity）

在大学里他持续服用了三年的雄性激素，他开始长了胡子。他的骨骼结构、声音和脸型也变了。他改了个男性的名字，作为直男生活。他的跨性别（transgender）朋友指导他如何锻炼肌肉，像男人一样走路，如何发音，还有如何改变发型，他还会对着镜子练习。

但他又担心被其他人看穿，他觉得自己跟其他男性相比，是女性化的男人（feminine maleness）。因为自己长得矮，又没有一个正常男性所具备的阴茎，这使他有一种不安全感（masculine insecurity）。他与很有女人味的女性交往，也发生了性行为。有时候很愉快，这使他的男性气质得到强化；但有的时候不那么顺利，因为他并没有真的阴茎，因为他装不起假阴茎。

图为“性别友善厕所”的标识

Neither masculine nor feminine（既不具备男性气质，也不具备女性气质）

然后他又反思了自己，与跨性别的朋友交往过程中，他只是有选择性地展现了自己，其实他不光喜欢打篮球，他也喜欢芭蕾，也能接受自己胸部的发育。于是经过了内心再一次激烈的挣扎，他意识到变成一个直男意味着他不得不重新建构他的整个童年，这使他感到不舒服。他想找回遗失的那部分自己。

一天晚上他审视着裸体的自己，他觉得自己走得太远了（I realized that I had gone too far）。他跟一个同样是跨性别的朋友吐露心声，这位朋友跟他的情况一样，也是女变男并且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阴茎，同样因为负担不起。他们惺惺相惜，然后发生了性行为。这一系列事件使他认为他不是transgender，而是genderqueer（即拒绝被划分进“男性”或“女性”任何一个性别种类的人）。Morgan曾经考虑过做子宫切除以及装假阴茎，但考虑到以后说不定会想生孩子，他现在不再考虑切除子宫。

他觉得自己有多重性别，泛性（pansexual，多元性行为的实践者），不男不女（neither masculine nor feminine）。旁人也搞不清他是男是女。他现在的伴侣也是一个有着女性身体的pansexual。

备注：

这个故事收录于Masculinities in the Making: From the Local to the Global. By James W. Messerschmidt. Lanham, Maryland: Rowman & Littlefield, 2015

沈洋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博士

上海交通大学国与

公共事务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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