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人说 | 飞上枝头真的就变凤凰吗？

作者：钱岳

责编：靳永爱

夫人说

上一篇文章中我们从收入、非认知能力方面介绍了大学的影响，可以看到，大学确实能改变寒门学子的命运。今天我们来讲述另外一个故事。

在诸多影视作品中，我们经常会看到出身贫寒的“凤凰男”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考上名牌大学、追到身份地位与自己相差悬殊的“女神”，变身“人生赢家”的故事。那么，在现实生活中，那些“凤凰男”、“孔雀女”真的会因为学历而获得爱情和婚姻上的回报吗？今天为大家分享的这篇论文将带给你关于这一问题更多的思考。

记得我们上高中时，班里同学学习吊儿郎当，班主任批评我们没有危机感。老师说，在农村，每个班里的门上都会挂一双草鞋，一双皮鞋。高考就是决定农村孩子以后穿草鞋还是穿皮鞋的时刻。农村孩子都抱着高考改变命运的心态，所以学习特别努力。

这里其实渗透了一个概念——教育的投资回报率。

很多的研究都表明（《对“寒门贵子”而言，上大学意味着什么？》），教育的投资回报率，对穷人家的孩子比较高。举个通俗的例子，对于山沟沟里的孩子来说，上不上大学决定着穿草鞋还是穿皮鞋。可是，如果是王健林、马云的孩子，上不上大学，对他们的命运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

当然，教育的投资回报率不仅仅是说，你受了教育之后，可以多赚多少钱。

记得当年填高考志愿时，我妈妈想让我填外交大学。

我说：“我不想当外交官。”
我妈妈说：“上外交大学，又不是一定要当外交官，找个外交官老公就够了。”
我妈妈的话，道出了教育的另一种潜在回报——教育可能提升人的婚姻机会。

上不上得了大学、上什么大学，不仅可以决定我们的工作机会、收入水平，也可以决定我们会结交什么样的人，那些人无疑是我们潜在的恋爱、结婚对象。

那么问题就来了：种种迹象表明很难上大学的人，如果上了大学，会给他们带来婚姻上的回报吗？

今天介绍Kelly Musick, Jennie E. Brand和Dwight Davis 2012年在Journal of Marriage and Family上发表的论文《Variation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ducation and marriage: Marriage market mismatch?》。

他们用了倾向评分匹配（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的统计方法。逻辑就是，用人们读大学年纪之前的特征，比如童年家庭背景、高中学习成绩、父母鼓励、身边朋友对未来的计划等因素，来预测每个人上大学的可能性。

考上大学的几率在0到1之间变化。他们把人分成了5个梯队：

最底层的梯队是按普遍规律而言，上大学几率非常低的人；
而最高层的梯队则是非常有可能上大学的人。

然后他们就看，在各个梯队里，实际上有没有上大学对他们日后结婚的概率有什么影响？对他们最终和谁结婚有什么影响？他们计算了这些人在46岁时已经结婚的概率。注意，一般46岁之后才初次结婚的比例很低。所以，如果46岁还没有结婚，以后结婚的几率就很低很低了。

结果他们发现：

在最低的梯队里（即，照常理应该上不了大学的人里），如果男性在19岁确实没上大学，那么他们46岁时已经结婚的概率是0.79；如果他们与命运做斗争，在19岁很逆天地上了大学，他们46岁时已经结婚的概率却只有0.63。换句话说，照各种情况推测不该上大学的男人，如果去上了大学，反而降低了他们结婚的概率！！对女人呢？结果一致。在最低的梯队里，如果女性在19岁时确实没上大学，那么她们46岁时已经结婚的概率是0.93；如果她们与命运做斗争，在19岁很逆天地上了大学，她们46岁时已经结婚的概率却只有0.88。

那么在较高的梯队（即上大学的种子选手）里呢？

比如在第四梯队里，很有希望上大学的男性，如果没上大学，他们46岁时已经结婚的概率是0.82；如果他们上了大学，46岁时已经结婚的概率是0.85。

很有希望上大学的女性里，如果没上大学，她们46岁时已经结婚的概率是0.87；如果她们上了大学，46岁时已经结婚的概率是0.90。

也就是说，对于男性、女性而言，本不可能念大学的人念了大学，反而降低了他们结婚的可能性；可是对于本来就极有可能念大学的人而言，上大学则会提高他们结婚的概率。研究者还计算了，在各个梯队里，最终结婚了的人，他们都和谁结婚了？ 比如，念了大学的人，是不是和大学生结婚了？

结果他们发现，在念了大学的男人中，最低梯队里只有11%找了个大学生老婆，最高梯队里有75%找了个大学生老婆！

女性的情况也差不多：大学生女性里，最低梯队里只有23%找了个大学生老公，而最高梯队里69%找了大学生老公。所以，一个按照常理来看上不了大学的人，即使最终上了大学，他们找到“优质”配偶的概率，也比那些“大学种子选手们”低很多。为什么会这样呢？ 作者提出了一种“marriage market mismatch”的解释，即婚姻市场错位。

其实，人们结不结婚、和谁结婚，并不仅仅取决于钱。有相似的价值观、成长经历、生活方式、生活品味也是很重要的。

所以研究者说，这些人可能从小来自比较不好的家庭环境，即使他们考上了大学，他们可能在大学里也像“异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比如，他们可能因为手头紧，所以社交活动比较少，也可能从小见过的世面比较少，所以很难融入。

上大学之后“格格不入”的处境，反而降低了他们的婚姻前景。记得绯闻女孩（Gossip Girl）里，Jenny来自布鲁克林的一个很穷的家庭，他爸爸节衣缩食供她上了纽约富人区的高中。可是她因为没钱和土豪们一起出去吃午餐，所以每天在同学叫她一起吃午餐时，她假装说自己不饿，然后等别人都走了，再去厕所里匆匆吃完午餐。她埋怨她爸爸说：“你就这样把我扔到那个高中，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处境，想过我的感受？”

Gossip Girl的最后，来自布鲁克林的Dan娶了上东区女神Serena。所以，那是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

参考文献：

Kelly Musick, Jennie E. Brand, Dwight Davis. (2012). Variation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ducation and marriage: Marriage market mismatch?. Journal of Marriage and Family, 1-.

钱岳

英属哥伦比亚大学

社会学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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