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人感染新冠病毒、招募孕妇做疫苗试验，该怎么看疫情之战背后的伦理议题
新冠疫苗的大规模接种正在全球铺开，但人类对抗新冠病毒的 “战争” 还远不能吹响胜利的号角。
新冠疫苗破纪录地被研发和获批，是人类科学史上一座值得纪念的里程碑。但里程碑之后的下一步，新冠病毒侵入人体之后的运作机制究竟是什么？新冠疫苗是如何起效的？正在研发近 200 种冠状病毒疫苗中，有哪一种是确定对孕妇、幼龄儿童安全的？这些问题在匆忙的研发过程中还没有得到科学的解释。
近两日，英国伦理机构批准了一项新冠病毒人体试验，将有 90 名成年志愿者暴露于新冠病毒环境中。由此，英国成为全球首个批准新冠病毒 “人体挑战试验”（human challenge trial）的国家。尽管在去年底相关的试验设计方案以及计划都已经发表在了 NEJM、Nature 上，并且也就道德伦理问题展开过圈内的讨论，但当时并没有引起如今英国批准该试验所带来的强烈的社会讨论。
此波未平，辉瑞拟在多国招募 4000 名孕妇进行新冠疫苗试验的新闻再次登上话题热搜，一些网民几近愤慨。
此前，面对国民拒绝戴口罩以及拒绝保持社交距离的行为，美国得克萨斯州休斯敦市联合纪念医疗中心的医生约瑟夫・瓦龙曾感叹：这是一场对抗新冠病毒的战争，也是一场对抗愚蠢的战争。此话放在如今，似乎依然适用。
让健康人感染新冠病毒，是必须的吗？
根据英国政府网站 17 日发布的声明，英国临床试验伦理机构已经批准展开新冠病毒人体挑战试验，试验将在 1 个月内启动。届时，90 名 18 岁至 30 岁的成年志愿者将在安全可控的环境中接触新冠病毒，以帮助科研人员了解人体对病毒的反应、病毒的传播方式，以及引发感染所需病毒的最少数量。英国方面希望通过这项试验加速对新冠疫苗和新冠治疗方法的了解。
这项人体试验由伦敦帝国理工学院、英国政府疫苗任务小组、临床试验研究公司 hVIVO 等多方共同合作推行，志愿者需进行健康风险检测后才能获准参加试验，并将接受 17 天的隔离，专家和医护人员将对他们密切监控，随后进行超过 12 个月的随访。
据《卫报》17 日报道，参与新冠病毒人体挑战试验的志愿者没有报酬，但是会获得约 4500 英镑（40895.20 元人民币）的补偿金。
先来厘清什么是 “人体挑战试验”。与 “挑战试验” 类似的研究被统称为 “人体控制感染”（controlled human infection，简称 CHI）试验，意在让健康、低风险的人类被试者在严格控制的实验环境下进行病毒暴露。配合候选疫苗或药物，CHI 试验能在短时间内提供大量有关疾病本身和治疗方案的信息。该试验的历史可追溯到 18 世纪末期的天花病毒。
中科院生物学博士李雷发表言论称，在缺乏新冠有效治疗方案的情况下进行人体实验，是非常不负责的行为。因为人类挑战实验的前提是：该疾病是自限性（可以自己康复，比如感冒）或者已经有完整的治疗方法，而新冠并不具备这个特点。
他认为这种试验的确可以让之后的相关试验更具科学性，但是目前来说，“多大剂量可以感染新冠” 这个问题相比于人命而言不重要，并且受试者之后是否会有重症、后遗症或者死亡都很难把握，风险极大。
原北京协和医学院教授、目前从事肿瘤药物研发的王晨光博士告诉生辉。“尽管已有的试验已经或多或少给出了一些信息，但目前对于新冠病毒还是有很多无法回答的问题，比如新冠疫苗能预防感染，其中的作用机制到底是怎样的？是阻止了病毒在体内的大量复制，还是降低了病毒的载量，亦或是其他机制？这背后的原因需要科学来回答。”
“基于科学的问题很难从当前流行病学的数据中得到答案。”
他补充说，这项试验是在 “受控的情况” 下进行的，这非常重要。受试者都是 18-30 岁的健康人，严格的健康筛查可以保证受试者不会受到重大的生命威胁。并且，试验设计中也很明确不同阶段给的病毒颗粒数，整个过程是可控的。
他解释说，在确定了什么剂量会感染新冠病毒之后，就会有人体模型，接下来就可以用这个模型来评价新冠疫苗以及新冠药物。
“从人体角度来说，这种试验会带来一定程度的风险，这是肯定的，但是英国批准这项试验一定也是权衡过风险收益比。” 他说。
国内肿瘤早筛服务商思勤医疗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茅矛同样告诉生辉：“这个临床实验的设计，其实在新冠刚开始流行的时候就已经提出了，鉴于新冠本身在年轻人中的致死率很低，所以进行人体挑战试验，事实上并没有太大的危险，而且在已完成的临床实验中，这些受试者也是被间接地暴露在新冠病毒环境中，所以从临床实验来看，是可以接受的。”
孕妇参与试验的安全性和意义是什么
2 月 18 日，辉瑞官方宣布将招募 4000 名孕妇进行新冠疫苗临床试验，以评估其与 BioNTech 共同研发的新冠疫苗 BNT162b2 对于正常孕妇的安全性和有效性。
辉瑞计划在美国、阿根廷、巴西、加拿大、南非、西班牙和英国等国家进行招募，要求这些受试者年龄在 18 岁以上，怀孕 24 至 34 周。
辉瑞方面表示，将会在美国开展首批接种工作。
这项临床试验将会是一项随机、安慰剂对照、观察者盲研究。这项试验将会评估受试者间隔 21 天接种两剂疫苗或安慰剂的安全性、耐受性和免疫原性，同时还会检测胎儿的安全性以及将接种疫苗母亲产生的保护性抗体是否会转移到婴儿身上。每一位妇女参加研究的时间大约在 7 至 10 个月，不过具体时间取决于受试者所处的研究组别。
辉瑞疫苗临床研究与开发高级副总裁 William Gruber 医师表示：“我们为在孕妇中开展这项研究感到自豪，并继续收集有关安全性和有效性的证据，以潜在地支持重要的亚群使用疫苗。孕妇的并发症和发展为重症的风险增加，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开发一种针对该人群安全有效的疫苗至关重要的原因。”
“现在我们已经看到 BNT162b2 已成功在全球范围内成功实施疫苗运动，现在是时候采取下一步行动，并将我们的临床计划扩展到其他弱势人群，例如孕妇，以保护他们和子孙后代”，BioNTech 的首席医疗官 ÖzlemTüreci 说。
在官方通稿中，辉瑞和 BioNTech 还表示希望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对 5 至 11 岁的儿童以及 5 岁以下的儿童开展更多相关疫苗临床试验研究。
“从已经发表的临床数据来看，辉瑞这个疫苗的安全性和有效性都是非常好的。该疫苗现在要扩大到新的人群中去，基于它的安全性，在孕妇中进行临床试验，是一个可靠的方案。从过去的几十年来的预防接种来看，孕妇本身并不会因为特殊的身体情况，而不能接受疫苗。” 茅矛说。
王晨光告诉生辉，对孕妇进行临床试验这个事情更容易理解。疫苗也是一种药物，所有的药物都需要经过遗传毒性评估。另外，在做孕妇人体试验之前，其实已经完成了动物体内的评估。
比如 Moderna 的疫苗，已经完成了动物发育和生殖毒性研究，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安全隐患。这相当于前期工作已经完成之后，进行的一个常规的研究。
（来源：TCHMB）
不过德克萨斯大学医学分部产科主任、母胎医学部主任 George Saade 说，因为其他动物的怀孕生理学和人类并不相同，孕妇在怀孕的不同阶段对于化学物质的代谢不同，发育中的胎儿在头三个月比在后三个月更容易受到伤害。婴儿可能得数年之后才能看出是否出现其他影响，制药公司是否会终身随访不敢保证。所以将孕妇纳入临床试验还是会具有一定的挑战性。
根据一项去年中的一项分析报告的数据，当时在进行的 927 项临床试验中只有 18 项包含孕妇。华盛顿政府官员收到了各地孕妇和哺乳期妇女的来信，他们希望更清楚地了解疫苗对她们以及婴儿是否安全有效。
目前全球已上市的疫苗，包括国药和科兴的疫苗在内，适用人群都是 18 岁以上人群。0-17 岁的婴幼儿、青少年，60 岁以上的老人，以及孕妇、患有基础疾病者等特殊人群，都是新冠肺炎的易感人群，但是在没有数据支持的前提下，易感人群反而无法判断自己是否适合接种新冠疫苗。
Moderna、强生和辉瑞都表示将在孕妇身上进行试验。
强生的一位发言人说：“孕妇是一个关键人群，我们正在与监管机构和合作伙伴讨论将孕妇纳入未来的计划。不过在我们证明疗效、并从风险收益角度完成生殖毒性研究之前，我们不会开展孕妇的临床试验。”
牛津 - 阿斯利康的疫苗发言人则表示，他们也计划将孕妇纳入临床试验，并正在为此进行临床前试验。
Moderna 目前尚无公开表态。
在国内，国药和科兴也正在积极进行特殊易感人群的疫苗临床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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