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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屿岛上的最后一只蝴蝶

2016-06-23 王占黑 地平线NONFICTION



本文为“地平线孵化器”第 篇原创作品


关于岛屿的故事,总是得要一个外乡人来讲。埋在地下的居所、见惯的飞鱼和鸟类、传承已久的语言会在和他偶遇的瞬间,陡然爆炸,释放出时间和人长久发酵才能产生的美感。十八岁时结识离岛兰屿的台湾青年西马诺,跨越三十三年,用胶卷记录了岛屿和它的住民达悟族的风情与变化。在一个旅行早已沦丧为旅游的时代,兰屿的故事重现了旅行的真意——去吧,被陌生的美蛊惑。它应当足以让你重新定义自己,让你恨不得重写自己的户籍。而当第二故乡的形象浮现出来后,或许我们下一步将期待年轻的作者能告诉我们更多,外乡人在第二故乡发生的故事。


兰屿岛上的最后一只蝴蝶


文︱王占黑


 

我是在去拜访李国鼎故居那一天,偶然看到了接待厅墙上的兰屿组图。达悟族人生着布满褶皱的细长腿杆,一如他们身边那些热带树干所特有的纹路,赤脚,白色丁字裤,隆起的肚子,大眼睛,浑身泛出油漆般的亮光,他们在岛上集体劳作,搬一只船,扎茅草屋,或是独坐抽烟。


这个台湾东南角的岛屿是达悟人的世居之地,而我一个月前刚刚抵达过那里。

 

一个星期后,我找到了这组照片的作者。那天他正要和几个即将前往兰屿的背包客分享经验。于是一整个下午,仍在故居的接待厅,我听他讲完了西马诺和兰屿的故事。而这个故事无关乎大型族群融合或是时代变迁,只是以一种及其偶然的形式牵连起了一个汉人青年和原住民老人的踪迹——主人公西马诺从十八岁到五十五岁的生命历程。 而这,正如他之于兰屿。

 

这是一九八二年十八岁的西马诺初到兰屿时所记录的景象(那时他还没有这个名字)。

 

无事可做的高中暑假,西马诺和几个同学决定环岛骑行,临近东南部,口袋已是山穷水尽。无奈之下,有一个同学打电话向家里求助,于是所有人呆坐在台东的邮局门口等,直到真的等来一笔神奇的汇款,才终于活了过来。几人拿着这笔钱,并没有继续前进,而是随意地搭上了一班开往兰屿的船。没有人知道,这艘船一离岸,从此开启了西马诺与兰屿之间的无数趟班次。

 


达悟族的船只


 

兰屿和台东隔着五个小时的船程。

 

船舱是不能呆的,太平洋的风浪从未歇过,每个人都在呕吐。有些人因晕船而吐,有些闻到别人的呕吐物而吐,总之满舱弥漫着一股腐烂的酸臭味。西马诺逃出来,他走到甲板上,摇晃,但至少能借海风吹走那叫人恶心的气息。他想躺下睡一会,可是甲板上能躺的地方都放满了啤酒瓶。他只好仰面躺在酒瓶上,勉强睡着。五个小时之后,当他再站起来,整个后背如同刚拔完火罐一样,画满了红红的酒瓶印子。他带着轻微的疼痛上了岛。

 

那时的轮船码头位于西岸偏北的馒头岩附近,西马诺登陆兰屿的第一站,就在离这不远的某个山头上。首先进入他视野的,竟然是绿地上一栋白色的天主教堂。它不高,门外兀立着一堵厚厚的白墙,除此之外,地面上什么建筑物都没看不到。西马诺后来才知道,在这座台风强度远超过台湾本岛好几倍的离岛上,达悟族人所有的房子都造在地下,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屋顶。初来乍到的传教士不知情而盖了教堂,真正领教过太平洋的威力之后,才勉强竖了这面厚厚的白墙,以抵挡狂风的袭击。

 

那时的船次是从午夜驶向黎明的,五小时的颠簸之后,夜已经渐渐退去,西马诺的同学在日出前找到了歇宿之地,而他从落地起,面对这个只在日治时代的历史书里看到过零星描述的陌生离岛,决定要继续跋涉。他试图环岛,又试图找到横穿东西两岸的丛林小路。大约盲走了三四个小时之后,西马诺终于开始感到疲倦,他在路边躺下,闭目养神。按照从小野外探险的经历,西马诺即使露宿野外,也始终留着三分清醒以保持警惕。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三分清醒让他感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可是他太困了,留意了一会,很快又昏睡过去。第二觉睡醒来,那影子仍旧朦朦胧胧地立在眼前。西马诺这次被吓醒了,睁开眼来,看到一个老人弓着背伸出头来盯着他看。对方赤着脚,穿着白布丁字裤,全身晒得黑中发红,西马诺知道,这便是书里所说的兰屿原住民,达悟族人。

 

那老人继续站着,似乎在等待西马诺恢复清醒。他伸出一只手,朝某个方向指了一指,西马诺便起身跟随他去。他们穿过一条十分隐秘的丛林小路,那路面的痕迹淡到几乎看不出来,两边又被浓密的树荫遮挡住。西马诺走完才知道,这才是从西岸通向东岸的捷径,而他之所以迷路,确实是因为选错了一条路。穿出丛林,村庄显露,老人带领西马诺来到一处地下室,走进去第二间,指着一个看起来像床铺的地方,双手合拢放在耳边,做出一个睡觉的姿势,又径自走开了。西马诺明白了,老人觉得睡在路边太晒,于是把他领回家来睡觉。

 

西马诺再醒过来的时候,这一天就快要结束了。这次在阴凉昏暗的地下屋里,他不留一丝清醒地睡了个饱。

 

此后的十几天,西马诺一直住在这个达悟族老人的家里。这个被唤作野银的原住民部落,以老人的地下屋为据点,成了他每日闲晃的场所。此后几十年,西马诺成了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老人和他的妻子不会说汉语,但这不妨碍他们每晚和西马诺睡在一个床铺上。夜里,西马诺睡在老人和他的妻子中间。白天呢,西马诺就跟在老人后面,他干嘛,他就在后面跟着,看着,有时拿相机拍下来。

 

老人的长子住在另一处率先汉化的水泥房里,还在读国小的长孙常常来地下屋,恰好充当了西马诺和老人之间的翻译。有一天老人和长孙说了几句达悟语让他传达,要西马诺穿上鞋跟他去礁岸边。可是西马诺看到老人常年赤脚劳作,坚持也要赤脚跟随。老人没有再说什么,朝他使了一个眼神,两人便沉默着走向海边。

 

不穿鞋走在礁岸上是非常痛苦的,珊瑚礁的岩石终年被每日一早一晚的潮水折磨侵蚀,变得坑坑洼洼。如果没有当地人的遗传基因和打小的适应,普通人的脚底板根本难以适应,这种刺激程度比起走鹅卵石小道,不如说是走在玻璃渣块儿上。然而西马诺还是跟着走了。老人慢,他也慢,老人加快脚步,他必须紧随其后。突然他神奇地发现,他们的脚步竟然完全和潮水的速度相合!他们朝前走一步,潮水就向外退一波,走到尽头时,潮水刚好退完,回头一看,整个礁岸的形状都显露出来了,尖利,险恶,千疮百孔。

 

达悟族人是真正的弄潮儿。他们把潮水翻进来,又推出去,摸透了每一波海浪的速度和节奏。

 

那些石头和石头之间因侵蚀亏损而形成的空缺,在退潮后被灌满了海水。水洼大大小小,里面漂浮着各种各样的浮球,除了普通航船的浮球,有美军的,也有日军的。达悟族人在岛上物资稀缺,这些浮球不知从太平洋的哪一处飘过来,搁浅,遂被老人捡回去,编织成网,置于礁岸,随着潮水退去,一只只从水坑里浮起来,连成的网里围困了很多贝壳、鱼和小龙虾。它们被大海抛弃在岸上,再也回不去了。

 

老人走到每一个水坑里去捡小龙虾,扔进自己随身背的编织笼,捡一只,扔一只,遇到有用的杂物,就留在口袋里,有些不能吃也不能用的,就扔回海里去。

 

大约捡了几十只小龙虾,老人背着它们继续移动。西马诺跟着老人走到另一处较为平缓的海岸,看到他往水里一捞,隐约便显露出几只更大的编织笼,它们泡在水里,不知用什么绳子扎着系在岸上,随着水波轻微晃动。打开盖子一看,里面藏着更多的小龙虾!老人扔进去一些刚捡的,把盖子盖上,按进水里,剩下的,便是当天的晚餐了。

 

西马诺这才明白,他所看到的,是达悟族人在使用冰箱。

 

他们的冰箱是大海。

 

那一天他遭遇了两大巅峰,脚底板最疼,吃到了人生中吃过最多的小龙虾。他继续睡在两位老人的中间,度过了又一个地下屋的夜晚。

 


鱼干


 

在地下屋居住的日子里,西马诺除了小龙虾,还尝试了很多新鲜的食物,或者说是很多新鲜的吃法。如今公认的观光特产飞鱼,在真正的达悟族人眼里是不值一提的。如果用飞鱼这样日常的食物来招待外人,那他一定不是这个家族的贵宾。

 

为了表达礼遇,有一天老人特意早起去抓了很多生鲜贝类回来。他把篮子扔在地上,不用锅,不点火,给西马诺模拟了一次吃法,用手指代表竹签,戳中贝壳的肉,把手指伸回来放进嘴里。西马诺不敢吃。老人作为示范吃了一只给他看,又吃了一只。吃了第几只后,西马诺觉得不好意思,终于决定尝试一只。他戳住那块还在蠕动的贝壳肉,闭着眼扔进嘴里,接下来的十几秒,他感到那肉体从舌头缓缓蠕动到咽喉,在食道蠕动了好久,又终于溜进了肠胃。这种活物入口的味蕾体验,在老人看来,才算得上是一次体面的盛宴。

 

老人有个小女儿,那时在岛外念国中,一周回来过一次周末。对于从本岛来的汉人,她也有自己的礼遇方式。或许是出于对西马诺被迫生吞贝类的理解和体恤,她不知从哪里搞来了汉人的食材,专门给他开小灶。可她的做法却仍是原住民式的。用海水生煮,煮完便自带咸味,一股海里特有的腥咸。她还搞来了空心菜,却不切断,一根根原本有多长,入了锅还是多长,吃下去的时候,西马诺感觉那棵空心菜从喉口到肠胃始终连着,长长地贯穿了自己的食道。但他还是吃完了。他知道这是来自小女儿最热情的招待。

 

 

在岛上住的十几天,西马诺用随身携带的相机记录着原住民的饮食起居和日常劳作。三十多年前的兰屿尚未被开发,五个小时的颠簸也让观光客望而却步。大部分达悟族人还在地下居住,他们使用生海水,行驶那画着指南针似的民族图腾的小渔船捕捉飞鱼和贝类,晒干储藏,一到夏天就搭起厚厚的茅草屋,防止台风和雨季来临时漏雨。在野银部落,西马诺拍过壮丁盖茅草屋的场景,拍过爬树的老人,拍过兰屿国小的集体照,也拍过混迹全岛唯一一家杂货店的几位无业青年,但是能拍的照片毕竟不多。在达悟族人的信仰里,人的灵魂是会被照片摄走的,因此他们对镜头有着近乎原始的恐惧。有时拍一个闲坐抽烟草的老人,如果他举起手来挥一下,西马诺就不会再拍第二张了。我在接待厅墙上所见的,便是那一次仅存的几张被默许按下快门的照片。

 

达悟族人夏天的时候,只要下海捕鱼,就算是洗过澡了。到了冬天,他们就去地下泉水洗浴。这间公共浴室并不分男女,但达悟族人规定男女有别,于是两类人只能交替着进去洗澡。通往泉水的入口处有一些矮矮的遮蔽岩石,每个要进去洗澡的男人,必须在到达能看到浴室的地方前先大声询问一句,里面有人吗!如果传达的回答是女人,他们必须就地蹲下,等到对方洗好才能进去。有时如果看到有女人在外面蹲着,男人就立刻冲进去一起洗,动作慢的话,里面的男人一出来,他们又要蹲着等下一拨人了。

 

西马诺所在的夏天,就这样穿着同一条短裤在老人家里度过了十几天,下水洗过,上岸又吹干了,不知沾了多少盐渍。西马诺和老人唯一的合影,就是他穿着那条不换的短裤,老人穿着达悟族人特有的白色丁字裤,两人在晒飞鱼干的竹架边,对着太阳,也对着三脚架上的相机笑。那年西马诺十八岁,老人年龄不详。

 

 

此后西马诺念大学,工作,出国,每逢有假期,都要回到野银,到老人的地下屋里去住一阵子。他逐渐看到了一个更大的属于原住民的社会空间,他们如何贸易,如何嫁娶,如何集会,如何举行盛大的民族飞鱼祭,也看到了这个族群如何经历和接受着巨大变迁。

 

后面几年,政府着手改造和开发兰屿。建造航空站,缩短旅途距离,让达悟族人搬出地穴盖平房,打造陆地上看得见的聚落,大量捕采,为飞鱼和龙虾开辟岛外的商贸路径。在西马诺某一张群像里的赤裸小孩,如今竟成了当地的龙虾大户。有一阵子,兰屿的蝴蝶突然受到热捧,岛民便开始疯狂地捕蝶贩卖。这对他们来说是十分容易的事,抓住了用大头针戳进蝴蝶的肚子固定,再盖上盖子,就成了来自本岛的高价标本。不久之后兰屿的猪又成了热销的对象。人们说因为兰屿和外界相隔较大,只有这里的猪不会得瘟疫。于是岛民又开始大量养猪送往岛外。这高价,在重重贩卖链中,不知为多少岛外的商人牟获了利益。

 

贸易之外,也有一群年轻人和当年的西马诺一样,满腹热情而来,落地教书,只是这些人一旦到岗,就没有希望调换回去了。在汉人大量涌入的同时,达悟族人也被催促去融入本岛族群。可他们通常学识不够,社会化程度又低,到了台湾只能卖苦力,活得失败,辛苦。有一种说法,达悟族人好比美国的印第安人,是台湾所有族群中精神疾病率最高的,超出汉人的五倍还要多。飞鱼离了岛,只能化为痛苦的怪物。

 

这个长期与文明社会接触最少,隔膜最深的族群,受苦颇深,却是台湾所有族群中唯一没有战争行为的——他们不知道怎么杀人,不知道怎么被杀,也不了解何谓敌人。这些年来,能称得上敌人的,不过是汉人带来的酒精、迁移和家屋改建。

 

在巨变中,老人的后辈们逐陆续搬进了水泥房,他和他的妻子仍住在地下。西马诺回去的时候,仍旧和他们睡在一张床铺上,他在中间,他们睡在两旁,直到老人去世为止。



老人往生的那一年,兰屿的通讯尚未发展。工作中的西马诺得知消息时,已经赶不上当地的葬礼了。事后得空再回兰屿,他还是像以往一样去野银部落,去那个他唤作第二个家的地方住一住,这时家里不再有做双语翻译的小孙子,不再有煮海水空心菜的小女儿,甚至不再有那个把他带入这个家的老人了。

 

按兰屿的习俗,老人不在,西马诺是不可以和老太太睡在一起的。此后的几年,老太太就把西马诺安排在后庭的屋子里,这里从前是长子未成家前住过的房间。

 

那屋子夜里很黑,一到晚上,西马诺总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屋子里叫,他环顾四周,并没发现什么。过了一会,又有声音了,他起身巡视,发现自己放食物的包里站着一只小小的鸟。(西马诺直到那时并没完全适应达悟族人的生吃饮食,他总会带些自己的食物以防万一。)它的头像不灵活的电风扇,一顿一顿地转来转去,呆呆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老太太走进来,把鸟放出去了。她说,咕咕,咕咕。她帮他把包放好,意思是要西马诺提防这种叫咕咕的鸟进来觅食。

 

兰屿岛上除了珍惜蝴蝶,还有一种世界上个头最小的猫头鹰,叫做领角枭。而今岛上流行一种观光活动,夜间观枭,当地人提着手电筒,进入丛林,对着咕咕照,让游客们看个清楚,这鸟究竟是不是如同领角大小。



领角枭

 

 

老太太去世的这次,西马诺及时收到了来自长子的讯息,放下工作,第二天就赶往兰屿。

 

从台东到兰屿的飞机载客量不超过二十人,驾驶员完全靠肉眼目视操作。一旦兰屿风速超限,台东就不能起飞,延误或取消是常常发生的。即使起飞,降落才是最危险的部分。兰屿近空有一朵好像永远飘不走的云,让你一钻进去就迷失方向,机身随着巨大气流风雨而摇晃,十分危险。再出来的时候,已经迫近兰屿,必须飞快准确地降落在兰屿航空站窄窄的跑道上,一边是山,一边是海。比起多年前五小时的船,小飞机的旅途体验丝毫不缺惊吓。才明白,千百年来这里住着一群怎样与世隔绝的人。

 

去完葬礼,再度滞留机场,西马诺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了当年给他煮海水空心菜的小姑娘,她早已嫁去台湾本岛,如今带着两个孩子,刚刚飞机落地,准备赶去野银。离了两位老人,离了地下屋,西马诺和她仿佛失去了牵线,也和过去失联。这时的兰屿,地面上林立着各式的民宿,到处有飞鱼店,夜间可以带着手电去照领角枭和潮间带,只是不再有蝴蝶了。

 

即便如此,和同在一侧的绿岛相比,兰屿仍是个不温不火的观光地名,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次略为失败的改建。只有对人口渐少的达悟族,这些年岛上迎来了一堵惊天巨浪,将他们包裹起来,再也推不出去了。

 

如今再回去,西马诺坚持独自住在这间地下小屋里。他的胶片在三十年后冲洗出来仍然持有明亮的色泽,清晰,鲜活。西马诺说,人老了就开始偏爱一些浓郁的颜色,好像多了一种重温旧地的感觉。他为这些照片取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最后一只蝴蝶”,可实际上一张蝴蝶的照片都没有。

 

那只蝴蝶好像他永远都捕捉不到的灵魂一样,而地下屋,也许是唯一能抓住的肉身。


责任编辑:钟娜

排版:韩柯

作者简介


王占黑

王占黑,复旦中文系在读,有时写写故事,别的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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