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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日-3日,别斯兰第一中学,地狱(下)

2016-04-05 C·J·齐夫斯 地平线NONFICTION


这是整个系列的最后一篇,作者详细地描写了爆炸发生后体育馆里的混乱景象,其中有人质的绝望、恐怖分子的挣扎以及营救力量的不作为。而在描写死伤者的时候,齐夫斯也丝毫不在残酷、可怖的场景上吝惜笔墨。而最令人佩服的一点是作者并没有在这篇非虚构作品中掺杂进过多的政治观点和态度。虽然这是一起举世瞩目的恐怖主义事件,但他极少跳出事件发生的地点去讨论更宏观的东西,比如国内、国外的反应等等——忠实地记录一切,这是非虚构作者的基本素养之一。

——地平线·叶凡非


学  校

(下篇)


文︱C·J·齐夫斯  

译︱叶凡非

原载于︱Esquire时尚先生美国版

译文来源︱地平线


下午2点过,餐厅

 

伊琳娜·纳尔迪克耶娃和她儿子在演讲厅里躲起来不到15分钟后,恐怖分子就逼迫他们下楼去到餐厅里。整个餐厅里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所有人都衣衫褴褛,满身污垢;很多人身上都有爆炸时弹片留下来的伤痕,有些人被子弹击中了,有些人被火烧伤,有些人身体出现了脱水状况,有些人被突如其来的混乱吓得不轻。伊琳娜看见她侄女维卡在窗户下面弯着腰坐着,她的黑色长发因出汗而板结成厚厚的一块。“阿拉娜在哪儿?”她问。

 

“在这儿。”维卡指着一个赤裸上身,只着一条脏内裤的小孩。她正蜷缩在桌旁。

 

外面的俄罗斯士兵还在开枪射击。伊琳娜抓起她的孩子,在地板上匍匐前进。她在一个巨大的冰箱前停下来稍稍喘了口气。一个恐怖分子递给她一桶水。她把水桶稍稍斜过来一点,给三个孩子一人喝了一点。他们倒是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该她了,她把桶凑近嘴唇,给舌头上倒了一点,期待着这久违的冰凉能赶快到达她干透的喉咙。但不知怎的,水洒到了她衬衫的前襟上。伊琳娜不太明白怎么回事。她伸手摸了一下下巴,发现有一块被弹片打穿了。她的下颚上出现了一个大洞。血和水浸染了她的身体。她把水桶放到了一边。

 

她周围至少有六个已经没了生气的小孩。她知道这地方并不安全。她爬向洗碗间,把她的孩子塞到洗手池下面的空间里,然后自己躺在他们身前。子弹继续从外面射进来,一些打到了窗框和铁条上,然后反弹进房间里,啪啪作响。一枚子弹重重地打中了他儿子头上的水池。

 

一个恐怖分子仰面躺在地板上,嘴巴张开,一动不动。他的眼睛没有闭上,金色的眼珠地盯着天花板。他的头扎了绷带。墙边上的橱柜里还躲了很多更小的小孩。那个恐怖分子挣扎着站起来再次投入战斗。艾达·阿尔切戈娃在伊琳娜右侧。阿卜杜拉在她们之间来回移动,边躲边射击。伊布拉吉姆躲在角落里,隔着铁栅栏往外射击,他的胳膊血流不止。又是一连串子弹。萝拉被击中了胸口,倒了下去,不再动弹。艾达站起来,朝外面声嘶力竭地叫喊,手中挥舞着一块布。一个男孩坐在她身边,暴露在枪口下。“别开枪!”艾达尖叫道。

 

艾达在窗边叫喊了至少20分钟;子弹奇迹般地既没有击中她,也没有击中那个小男孩。她不知道他叫什么;他只说过一句话。“我不想死。”他说。只要有机会,她就把他放到地上。阿卜杜拉经常过来让她把他放回到窗台上去。但只要阿卜杜拉移开视线,艾达就把这个男孩从窗台上抱下来,放到桌子底下。现在,她直直地站着,突然感到左脸遭受了一次重击。这一击的力量可真大,以至于她被迫扭过头去。她的脸之前也被子弹击中过,很大一块下颌被打掉了。她看着正把她当做人肉盾牌的阿卜杜拉,说:“我现在可以坐下了吗?”她试图问他。“我受伤了。”

 

“我才不管你受伤了没有,”他说,“想要活命的话就给我乖乖站着。”

 

她感到一阵晕眩。房间里发生了一次爆炸。艾达倒下了。

 

在场的每个人都受了伤,其余的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在瑟瑟发抖。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从外面传来——一辆T-72主战坦克的炮塔出现在学校操场旁的围墙边。炮管冒着火光。刚刚那是坦克发射的一发震荡型炮弹。整个楼面都在颤抖。灰土从屋顶上落下来。坦克又朝另一个房间开了一炮。

 

晌午,体育馆

 

在大火、狙击手和一波又一波步兵的攻势下,恐怖分子放弃了体育馆——这个他们曾经用一个炸弹矩阵就控制了超过1100名人质的地方。大火席卷了整个天花板和外侧的屋顶。火焰下方的篮球场上全是尸体和受了重伤的人质,衣衫褴褛或几近裸体的他们都以某种不自然的姿势躺在地板上。热浪炙烤着整个房间。

 

虽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动一动,但至少几近晕厥的一年级老师玛丽娜·卡努科娃(Marina Kanukova)和一个正读三年级的女生的身体还在起伏。房间里已经热得让人无法忍受。玛丽娜听到一个士兵在让幸存者都爬到安全地带去。但地上的尸体太多了,她根本爬不过去。于是她用手抱着那个女生,弓腰站起,跨过尸体朝健身房走去。头顶上的热浪继续肆虐。来到健身房,他们遇到了士兵和当地的一些群众,他们让她和女生从窗户去到室外。在她后面,已经被碳化的屋顶裹挟着火焰一点一点地砸向伤者和尸体。空气里充斥了燃烧的塑料、头发和人肉的味道。

 

一辆BTR-80运兵车在特种部队的保护下开到了体育馆西侧的开阔地带。这是一个有八个轮子、全副武装的怪物。装甲车上面是一个装有14.5mm口径重机枪的炮台。这个怪物朝学校的大门开去,顶上的机枪不断吐着火舌,子弹水银泻地一般打向墙壁和窗户。

 

士兵和当地的群众爬进了一间厕所,救出一群因害怕而尖叫的人质,他们全身都覆满了鲜血和排泄物。一队接一队的士兵冲进学校。俄罗斯人终于来到了体育馆内,占领了体育馆两端。但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成百上千具尸体已经在篮球场上熊熊燃烧。

 

晌午,餐厅

 

人质们都踉跄着来到角落里的洗碗间中——大约有25个人被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子弹还在射向餐厅。突然,餐厅外墙传来一声巨大的冲击声;然后他们注意到窗户上的铁条不见了。三个俄罗斯突击队员爬了进来。

 

他们仨非常强壮而且矫健。他们都拿着武器,全身穿着护具并且戴着头盔。他们站在伤者和死者中间,鲜血、碎玻璃还有从恐怖分子武器里退出的弹壳就在他们脚边。他们拿着枪,随时准备迎击任何危险。其中一人手上在流血,而另一人则悄悄说:“那些混蛋在哪儿?”

 

通向储物间的门突然打开了。伊布拉吉姆出现在里面。突击队员和恐怖分子几乎同时朝对方开枪,丝毫不顾及洗碗间里的人质。伊布拉吉姆躲到了一边,然后再次出现,双手握着两颗手榴弹。子弹在击中他的同时,他把手榴弹扔了出去。

 

时间好像变慢了。

 

拉里萨·库兹耶娃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颗手榴弹从她身旁划过——这是一个椭圆形的金属玩意儿,表面光滑,和柠檬差不多大——然后落在地板上。手榴弹在地砖上弹了一下,飞向突击队员。拉里萨的儿子被她压在身下,她女儿在她旁边。她紧紧压住她的儿子,一只手和一条腿死死地扣住他,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去挡住她女儿的脸。

 

手榴弹是一种填充了金属弹片的小型爆炸装置。通常,手榴弹的引线由一根保险丝控制,拉开保险丝后几秒钟,手榴弹就会爆炸。而当手榴弹爆炸时,冲击力会让金属外壳和弹片以极高的速度向四周溅开。站在方圆15英尺(约13.7米)之内的人都可能因爆炸身亡。但这个角落总共才不到6英尺(约5.4米)见方。

 

手榴弹爆炸了。

 

弹片击中拉里萨之后,她突然觉得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除了回荡在耳朵里的鸣响以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就好像自己突然撞上了一块水晶玻璃。死亡是件多么简单的事啊,她想。但她没死,至少还没死。虽然如坠五里梦中,她还是伸出手去摸了摸被她压在身下的儿子。他也活着。“妈妈,”他说,“妈妈。”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弹片从她右侧涌来,把她的右脸撕掉了一大块,还毁掉了她的右胳膊。拉里萨把头转开,然后抬起左手挡住自己的脸,不希望她儿子看到她的样子。她的指尖能清楚地感受到暴露在外的湿嗒嗒的肉和尖得扎手的骨头。她晕了过去。

 

她女儿向她爬去。拉里萨旁边的一个老师失去了一条腿。一名突击队员被炸死了。玛蒂娜带进房间来的两个孩子都死了。拉里萨的一个邻居也被炸死了。还有另一个老师也死了。整个房间里是一片惨状。

 

拉里萨看起来也没了生气,但玛蒂娜把了把她的脉,发现还在跳动。又有几个特种部队队员从窗户爬了进来。他们让幸存者跟着他们出去。“我妈妈还活着!”玛蒂娜说。

 

“我们会照顾好她的。”一个士兵说。

 

玛蒂娜抱起她弟弟,然后从窗口把他递给了外面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也帮助她爬出了窗户。姐弟俩赶紧跑向安全地带。他们得救了。

 

在洗碗间里,伊琳娜·纳尔迪克耶娃感到整面墙都在颤抖,但她还是一动不动,身下压着她的孩子。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间狭小的房间里有两扇门,几分钟后,一扇门边出现了一个脑袋。是一个突击队员的脑袋,他正沿着门往里爬。他戴着头盔,脸上汗涔涔的。伊琳娜明白了:俄罗斯士兵已经进入了体育馆。和锅碗瓢盆一起藏在储物柜里的小孩也明白了这点。门突然打开了,孩子们争相而出。他们从地上的突击队员身上跨过去,希望找到一条出路。

 

伊琳娜跟着卡兹别克和阿拉娜出了门,迈过破碎的尸体,走向窗户。她把两个小孩递了出去,然后自己也顺势跳出了窗口。她来到外面,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秋天的空气,脚站在了草坪上。她稳稳地向前走去,并在克明特纳街口的第一间屋子处转了个弯。她不知道她的孩子们去哪儿了。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有人过来把她带走了。

 

傍晚,一间教室

 

基拉·古尔达耶娃和乔治躲在教室里,静静地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枪声。教室里有六把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靠墙放着。迷彩服乱扔了一地。墙上满是血迹,似乎在这场血腥战斗的间隙,恐怖分子曾在这里集合。基拉把乔治向身边拉近了些。乔治是个瘦小的男孩,现在也只穿着一条内裤。基拉检查过乔治的身体,虽无大碍,但他的背、屁股和一只脚被弹片击中,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洞,血流不止。她的伤则更严重一些。从下午开始,她几乎把可能受的伤都受了一遍:她被子弹打中两次,其中一枚子弹贯穿了她的手臂。爆炸的弹片划伤了她的肩膀。她的身体还被火焰灼伤了。

 

她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一边担心恐怖分子可能回来找他们,一边焦急地等待救援人员的到来。“呆在这儿别动。”她对男孩说。说完,她向教室的门爬去。

 

一个俄罗斯士兵站在走廊尽头。他们的目光对上了——混乱之中突然出现的两张脸庞。他赶紧朝她跑过来。

 

就在他跑过一小片开阔区域时,枪声四起。一枚子弹击中了他的头。他踉跄着走进了房间,扔下枪,伸手去取头盔。手刚抬起来,他就倒下了。一动不动。他扔下的枪正对着基拉和乔治;她用一块木板把枪口拨向一边。

 

另外一名士兵跟着他进了房间,靠在墙上。他也受了伤。“躺下,”他对他们说完就掏出一块绷带包扎自己的腿。他的喉咙上挂着一枚麦克风,他正快速地说着什么。越来越多的士兵来到房间里。俄罗斯士兵夺回了学校的控制权。

 

他们把基拉和乔治放到了担架上,她被人们从窗户上递了出去。医务兵抬着她的担架一路小跑。其中一个不小心绊了一跤,把基拉摔到了地上。“我的孩子呢?”她嘶喊道,“我的孩子呢?”

 

傍晚,餐厅

 

拉里萨·库兹耶娃醒了过来,她完全不知道她在地上躺了多长时间。她身旁的人质们全都死了。她试着动了动,但她的右胳膊感觉就像有千斤重一样。

 

她脸上的大部分肌肉和组织都没有了;士兵们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都以为她已经死了。俄罗斯士兵们显得稍稍冷静了一些,因为他们暂时控制住了这间房间里的局势。她抬起左手擦掉眼前的血污。一个士兵吃惊地看了看她。“姑娘别急”他说,“他们马上就叫担架过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如果我都这样了他都还能叫我姑娘,她想,那我就不急了。恍惚中,她又沉沉睡去了。

 

深夜,弗拉季高加索市一家医院的病房

 

尼克莱·阿尔贝戈夫(Nikolai Albegov)来到病房门口,烦躁不安地看着他的儿媳。尼克莱今年66岁,是个退休的卡车司机。他儿媳伊琳娜·纳尔迪克耶娃瘦小的身体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她的头和脖子都缠着厚厚的纱布。伊琳娜因为服用了大量的止痛剂而感觉迷迷糊糊的。一根静脉滴注缠绕着她的胳膊。

 

现在,别斯兰市和弗拉季高加索市里又弥漫着另一种恐怖。别斯兰的太平间已经人满为患,尸体就这么随意地弃置在外面的草地上。弗拉季高加索市的太平间也在逼近其承载能力的上限,大量的尸体等候亲人的认领。爆炸发生后,人质们慌张地逃离学校,营救人员慌张地展开了搜救工作,整个局面十分混乱、无组织,导致很多家庭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亲人究竟活下来没有。一些家庭还听说在篮球场上有很多被烧焦了的尸体。活着人们就在死去的人们中间游走,眼光落在还没有被认领的尸体上,想要找到他们自己的亲人。

 

尼克莱一家免受了这样的折磨。伊琳娜已经在他家里生活了九年时间。她为这个家庭带来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还承担了家里每天的家务活。尼克莱一家算是别斯兰市内最保守的家庭。按照大山里的传统,他是家里的khozyain,也就是一家之长。伊琳娜不能当面称呼他。除非尼克莱发问,否则伊琳娜决不能和他讲话。他们从来没有拥抱过。

 

他穿着正装站在门口。他是一个糙老头,但现在他穿着他最好的衣服,审视着眼前这个九年前来到他家的女人。他还不完全清楚学校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把他全家都救了出来。眼泪在他黝黑的脸上流了下来。他走向她的病床,在她脸上选出一处没有绷带的地方,低头轻轻吻了她一下。

 

9月4日,晚上,弗拉季高加索市一家医院的病房

 

医生在评估拉里萨·库兹耶娃的伤情。他们为她动了两次手术,但她依旧深陷昏迷。弹片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伤口;医生们输进她血管的血液,全都从无数血管的切口中漏了出来。她的血压很低。她的生命体征非常微弱。整座医院现在全是伤员。最后,拉里萨被医生分了类,她会被送往两个地方——下一家医院或太平间。护士帮她洗净了身体,在她脚趾上挂上了一张标签。

 

但拉里萨·库兹耶娃不会死。几小时后,医生发现她还顽强地活着。9月4日早上,她又上了手术台。她的眼球已经不见了。右脸被炸得血肉模糊。她右臂上的肌肉被弹片切成一条一条的,骨头断了三处。她的中指折断了。她整个右躯干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波,但弹片幸运地避开了她的动脉和她的右肺。她的状态在日出之前刚刚稳定下来。

 

现在她勉强醒了过来。医生在问她一些问题,以检查她的神经反应。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他问。

 

“14号。”她说。

 

“哪个月?”

 

“5月。”她说。对,又不对。

 

“不,忘掉那个日子,”医生说,“今天,9月4日,是你的新生日。”

 

后记

 

在世界恐怖主义历史上,别斯兰人质危机所造成的伤亡人数位居第二,仅此于摧毁了纽约世贸中心双子塔的“9·11事件”。恐怖分子的残忍行径和混乱的救援行动导致了331位平民丧生。而根据俄罗斯政府的数据,另外还有31名恐怖分子死亡。在所有死者中,有186名儿童和10位俄罗斯特种部队队员——他们的勇气被当局在应对恐怖主义袭击时所展现出的无能所削弱。另外还有700余人受伤,其中大部分是学生。

 

这场危机没有赢家。民众对于俄罗斯当局以及俄罗斯安全部门的信心遭到了动摇。另外一边,国际社会对车臣共和国的同情也受到了打击。甚至有些忠于沙米尔·巴萨耶夫的车臣分裂主义战士也站出来质疑这次恐怖袭击所采用策略的合理性。虽然愚蠢,但反对派地下政府依然没有和巴萨耶夫划清界限。相反,后者在2005年被任命为车臣共和国副总理。虽然巴萨耶夫此前在与俄罗斯政府所进行的游击战中展现出了非凡能力,但他在人质危机后还同意担任副总理一职让他在分裂分子中的威望大打折扣。

 

俄罗斯和北奥塞梯议会双双展开了针对此事的调查,但最后都未能得出有说服力的结论。不仅如此,他们还将一些责任推到了幸存者和死者家属身上。官方的谎言严重削弱了公众的信心。这些谎言包括在事件发生时俄罗斯政府不断强调恐怖分子只控制了354名人质,以及事后坚持声称T-72主战坦克是在所有人质逃出后才开的火。而两次爆炸和体育馆起火的原因至今保守争议。目前所有的证据显示,爆炸和大部分人员的伤亡都是有恐怖分子的炸弹造成的。类似的争议还有是什么引起了那名女性恐怖分子爆炸。其余饱受争议的问题还有:恐怖分子是否得到了别斯兰内部人员的帮助;恐怖分子是否在事发前就在学校藏匿了武器;有多少恐怖分子参与了袭击;是否有恐怖分子逃脱了围捕等等。但包括拉里萨·库兹耶娃和卡兹贝克·米斯科夫在内的许多幸存者在仔细研究了死亡的恐怖分子的照片之后,认为文中提到的恐怖分子阿里,也就是之前被称为白三古尔的恐怖分子并不在其中,他也没有出现在危机最后一天的现场。

 

几乎所有的幸存者都继续在北奥塞梯共和国里生活。包括拉里萨在内的许多幸存者还在接受治疗——到2006年4月,拉里萨已经接受了14次手术,她预计还将再接受两次治疗。在找寻儿子索思兰时被恐怖分子当做人肉盾牌的艾达·阿尔切戈娃最终获救,并得知索思兰已经逃脱。她的面部接受了修复手术,医生从她的臀部取出一块骨头给她做了一个人工下颌。她后来再也没见过和她一起作为人肉盾牌的男孩,她也不知道他是否幸存。萨玛特·波罗耶夫最终获救。在被恐怖分子作为人肉盾牌时被救援部队开枪击中胸口的萝拉•卡尔库扎什维利不幸去世。在文学课教室里跳出窗口之后,阿斯兰·库德萨耶娃的妻子阿琳娜(Alina)和她19个月大的女儿,连同其他还在哺乳的母亲一起,最终获救;她那为了保护孙女德瑟拉而丧命的母亲蒂娜·杜迪耶娃的尸体在体育馆里被搜救人员发现。没有和阿斯兰一起跳出行刑室窗口的阿尔伯特·斯达科夫最后没能幸存。一开始帮助恐怖分子翻译的鲁斯兰•贝特洛佐夫的两个儿子也没能幸免。法蒂玛·特卡耶娃把小儿子送出学校后,与她女儿克里斯蒂娜一起被恐怖分子杀害。法蒂玛3岁大的儿子马卡尔(Makhar)最终获救。幸运躲过处决的凯伦·米迪那拉泽在医院里遭到警方的盘问,后者怀疑他是伪装成幸存者的恐怖分子;他最终得到了合理的对待。医生把他失明的左眼换成了一只外表逼真的义眼。卡兹贝克·米斯科夫和他的家人都恢复得不错。由于卡兹贝克失去了一只手臂,最终他被认定为“伤残人士”。2006年1月22日,他的妻子伊琳娜·德祖特塞娃生下了他们的第三个儿子,他们为他起名为艾尔布鲁斯(Elbrus)。和他父亲的名字一样,艾尔布鲁斯也是高加索山脉中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责任编辑:叶凡非

排版:韩柯


本文为地平线译文,原文标题为《学校》,原载于2007年3月14日Esquire时尚先生美国版。本文为此系列最后一篇。


作者简介


C·J·齐夫斯  
现任《纽约时报》调查部记者的C·J·齐夫斯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新闻系,曾任《纽约时报》驻莫斯科记者站站长。2009年以团队身份获得普利策奖。他同时也为《时尚先生》《外交政策》《Wired》《军事历史季刊》等多家新闻机构、杂志撰稿。本文被评为《时尚先生》历史上六篇最佳非虚构作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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