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鱼联文】这一天,我终于得知了家族的传说……
乃命也
倾汪洋之水,能洗干净这双手吗?
不,恐怕倒会把海水全都染成殷红。
本篇组别:A五湖鱼
(S四海鲸、A五湖鱼、B桃花鱼、C溪流水)
盲选组
(指在主题公布前就报名参加本场联文,并接受他人指定限定词的文章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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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鱼联文第13场-A04【盲选组】
献 祭
by铸沙人
被限定词:天青色的骑士击碎苍穹
天空中满溢着层层铁灰色与那连云层都无法穿透的将死的阳光,而面前是一片无沙的海边峭崖。阴沉幽邃的大海泛起惨白如浮尸般的浪花,砸在犬牙般的峭壁上。一阵阵仿佛裹着盐粒似的海风穿透几层风衣,将体温吸吮得干净。
当说起童年回忆时,回想起这幅画面的人,他的人生是有多么悲惨啊。
我的父母在我十岁的时候搬离了圣安东尼奥,前往新英格兰,将我留给了祖母。那时的我始终不明白,为何他们会离开阳光过度充沛的德克萨斯,来到这个鬼地方。
正如这里的名字所说,新英格兰的鬼天气并不比伦敦强上哪怕一星半点。来自大西洋的强风不断席卷过整个海岸,而峭崖边的背风处,则是双亲在失踪前,低价购得的那处庄园。
满院灰黄的杂草,剥落的墙皮与星星点点的霉斑加上石砖上的青苔,那青苔的颜色比庄园本身背靠的阴郁森林多少明快了些许,但是却仍让人提不起半点仔细赏观这庄园的兴趣。天花板上即使站在凳子顶也打扫不到的蜘蛛网,每一步都能留下脚印的布满着灰尘的地板还有书房里那仿佛象征着人类史数千年的重压的暗色烫金书脊。
这一切让人窒息,在这样的地方久居,难免不想念起新墨西哥那过分干燥的空气和阳光。
我打了个哈欠,瞥向手表,才过正午半个小时不到,面前的壁炉和膝上的毛毯很难不让人发困。久违地回到这座阴沉的建筑中,总不能马上先睡个午觉。
凑到窗前,海风席卷着整片海岸,但是天空中却并无多么浓重的云层。那初春冬末的太阳像是垂死挣扎的老人一般,朝着蔑视他的地面发出最后的怒吼,今天或许只是个风大无雨的天气。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被远处的一座不小的镇子吸引过去,或许是因为过去我来到这座宅邸中的时候太过矮小,即使趴在窗边也看不到那座小镇,或许单纯是阳光养育大的我小时候对新英格兰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罢了。
换上了一套熊皮衬里的风衣,我准备去那座镇子里看一看。
无论如何,一座小镇总是比这栋荒废的宅邸有些魅力的,即便它同样是一座荒废的小镇。
我推开那扇吱嘎作响的门,在这风尚不算强劲的午后,走向了那座和海岸同样阴郁的镇子。
正如我所预想的那样,这里,这座小镇同样是一座荒废的镇子,毕竟,谁会愿意常住在并无什么资源亦没有美妙沙滩的海岸边上呢。那片石滩像是我曾见过的古巴老人的一口烂牙,漆黑且满是孔洞。
但就是这样一座让人感觉到除了腐朽别无他物的荒废镇子,却有着一条几乎被疯长的野草淹没的铁道和朽蚀垮塌了大半,用灰白色为石滩添了些许颜色的水泥码头。
镇子里并没有什么年轻人,而那些苍老衰朽到看不出是男是女的老人家们看到我的一瞬,便目光闪烁,缩回到屋子里面去了。他们口中骂骂咧咧的,而那些怎么听都让人感觉不干不净的词汇,像是满溢着伏特加味儿的俄国醉话,又像是东方脸孔的小贩在市场中嚷嚷着降价的声音。
似乎整个镇子的人,都在躲着我,好像我是什么带来瘟疫和死亡的天启骑士一般。但是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散着步,也并非什么坏事。
我在镇子里就这样走着,不知何时,突然看到了一间敞开着大门的酒吧。左右我也无事可做,便走进去,坐在吧台边。
那高瘦的酒保像是个传说中的吸血鬼,身材瘦削面色苍白,他看到我的一瞬,眉眼间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情感,手中则在不停地擦着一个威士忌杯。
“来杯玛格丽特。”
我的德克萨斯灵魂一向喜欢龙舌兰酒,尤其喜爱玛格丽特,这种前几年才在鸡尾酒大赛上获奖的鸡尾酒。
“柠檬汁没有了,您看一杯龙舌兰怎么样?”
“啧,行吧,两盎司。”
我毕竟不是来这里喝酒的,只是消遣一下这无谓的时光。酒保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标签已经腐蚀大半的瓶子,将里面澄澈的酒液倒进杯中,放到我面前。
我摇晃着杯中的酒液,目光扫过这间破败的酒吧,桌椅上的漆大片大片地落在同样掉了色的地板上也无人打扫,周围的墙壁满是霉斑,而旁边则挂着一个工艺品似的小木牌。
“待到天青色的骑士击碎苍穹,它将带着它的国归来。”
辨认这段完全由英语写成的文字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问题是不知为何这牌子竟然是倒着挂在墙上的,阅读多少费了些时间,我随口问道“这说的是什么?”
那酒保微微抬起眼,瞥了我一眼,随后继续盯着他手中的那个杯子“说的,是这个小镇的故事。”
“这个小镇的故事?”他成功地吊起了我的胃口,我身体微微前倾,看着他“说来听听?”
“并不是什么很有趣的故事就是了,”酒保似乎并没有讲这个故事的意思。
我从怀里拿出一张十美元的纸币放到桌上“买你的故事,酒,还有随便来点什么下酒菜。”
酒保瞥了一眼那纸币,将其收到一边,又从吧台下拿出一个圆形铁盒和一个小铁勺子,继续道“那是我祖辈的祖辈之前的故事了,传说海中的神祗受了难,停在沙滩上,一位渔夫看到它,将它送回到海中。神祗许诺,若是渔夫每年到海边,与它的子嗣交媾,那么她将给予这个镇子,无穷尽的宝藏。”
我取了些那漆黑如黑色珍珠般的鱼子酱放在手背上,一口吞下,咸腥的气味中和了酒精的苦辣“哦?有意思。”
“渔夫答应了,于是第二日,他下网时,捞上了数十条和他人差不多大的大金枪鱼。第三日,第四日,每日都有满载的渔获。喜悦,让他忘记了神祗最后的话语‘你若违背誓言,将蒙受命定的诅咒,待到天青色的骑士击碎苍穹,它将带着它的国归来。’”
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什么,我多少有些燥热,反复腾挪了下我屁股的位置,然后脱掉了大衣“然后呢?”
“渔夫每年都会去海边,完成那必须的仪式,但是无人知晓他去做了什么,而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所谓命定的诅咒,是个什么东西。他死后,他离开这里的、定居在德克萨斯的儿子再没有回来过,而那年之后,海中再难见到哪怕一条沙丁鱼,年年都有年轻人迁到大城市去,这里,也就难免地衰败了。”
我点点头,多少有些困倦,这故事的确说不上是有趣,但是勉强算是喝酒时的余兴。我从椅子上跳下来“谢谢你,兄弟,我走了。”
“你看上去醉了,我这里有客房,”酒保拿起那十美元的钞票“这个,当做你的房费怎么样?”
酒精伴着我的灵魂舞动着,让我愈发难以去动脑子去思考些什么,我点点头,随后缓缓在他的指引下走上楼。而打开客房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一个人。
我大学时的女友穿着比基尼出现在床上,那轻薄的布料不断地钩动着我已然破碎成无数片的记忆。我走到她面前,而她用那一如既往的有些沙哑的声音小声道“再来一次么?”
我们缠绵在一起,就这样在床上度过了不知多久时光,直到我的意识坠入虚无。
而当我睁开眼时,咸腥的海风拍打在我脸上,面前一片漆黑,而身下,则是什么黏糊糊的光滑东西。
我甩了甩脑袋,酒精的余力像是一根横在脑子里的扳手,让我难以思考,而当云层缓缓散开,露出那一轮洁白的圆月时,我看清了,我看清了周围发生了什么。
卵块。
漆黑的,大片大片的晶莹的卵块铺满了整个海滩,它们就像是无数个微小的月亮一般,反射着天空中那轮明月亘古不变的光芒。
不,那不是反射!
它们亮起来了!它们亮起来了!
无数颗珍珠大小的鱼卵纷纷发出了介于灰绿色和青蓝色之间的光芒,随后涨破开来。其中发着光的细小鱼苗…那根本不是鱼苗,而是人鱼一般的细小发光生物,它们就这样跃向大海。
整片海滩,整片海滩都亮了起来,这片嶙峋的石滩此刻像是传说中精灵国度的森林一般,泛着青绿色的跃动着的光芒,而这潮水般的光芒,则冲入漆黑的大海,朝着那平静如午夜天幕般的大海之中涌去。
我理解了。
它们汇聚在海面上,像是死者涣散眼瞳般的苍穹被撕开了一片裂隙,而石滩和大海,在这惨白昏黄如牙垢般的月亮的照耀下,震动了起来。
来了!来了!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我颤抖着,理智无数次告诉着我快点离开,但是身体只能呆呆地停滞在原地,连动一下手指都显得那么困难。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我艰难地驱动这边脖子朝身后望去,老人,苍老的男人,苍老的女人,他们带着提灯,拿着火把,口中念诵着不知人的声带如何发出的声音般的咒语,呆呆地踟蹰着,停在我的背后,他们的目光投向大海。
若将此时的海面,悬在天上,那便如同群星汇集作的天青色骑士击碎午夜的苍穹一般。而自那裂痕的最中心点处,大海裂开了。
最初出现的,是一座锋利塔尖,那覆满了藤壶的石塔之上是一个完全不知道意味着什么的符号。而那塔尖不断上升,塔的基座,以及无数尖端低于塔尖的建筑,缓缓显露出来,在月光之下,它升起来了,一座城市,自深海之中,升起来了!
我呆呆地看着,而周围的那些老人则将我抬上了一艘小舟,推向大海。海浪像是被谁的意志所操纵一般,推着我身下的小舟,朝那座山岳般的城市漂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完全不敢动弹。巨大、漆黑、锋锐,一切能够威慑人类的东西,呈现在我的面前,但是我知道,我深深知道,我并不是因为这些,我并不是因为这些野兽才会畏惧的东西而僵住的。
我是因为正下方,那个具有强大存在感的生物,而僵直在船上的。
“希望,只是一条鲸鱼吧。”
我侧着身,偏着脖子向海面之下望去。
那是一个圆,一个澄黄如溃烂伤口流出的脓汁,巨大如钟楼之上俯视一切的钟表,自深海中,亮起的一个圆。
“呵,你回来了啊。”
令大海都震颤的雷鸣般的声音之后,巨浪将我和小舟吞噬,咸腥的海水就这样涌进我的肺部,我,在漆黑中慢慢沉向海底。
这一刻,我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家族命运的赎罪,今天,结束了。”
★★★★★
评阅语
A,前戏有点太长了,好在高潮值得。
本期主题介绍:
End
书鱼联文第14场预告
光柱扫过漆黑的夜湾,谁在亲吻海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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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书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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