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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灯号 | 站台 是终点也是起点

2017-05-05 彭莫山 人民武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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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台,是起点也是终点,我们总是不断地期待、寻找、迈向一个什么地方。


——贾樟柯



三年后,从部队休假回家,重新来到贯坡村的村口,小卫又一次想起,从南方归来时那一个沮丧而茫然的下午。


小卫中专学的是计算机修理,却几乎从未拆装过一次电脑。那时候,电脑对于农村人来说还是稀罕品。当初上中专,纯粹为了有一技之长,不怕饿肚子,况且学校承诺毕业包分配,这对于仅靠四亩麦田养活一家人的家庭而言,无疑是惨淡愁云中透出的一线希望。


终于毕业了,大家才知道所谓的分配,不过是到南方工厂去当流水线工人,跟计算机一点儿都不沾边。一个姓张的戴眼镜的老师带着五个才十五六岁的学生,就这样匆匆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那是小卫第一次离家远行,第一次离开古老的洛阳,去一个叫做“昆山”的新兴城市。走的那天,父亲和抱着妹妹的母亲都来送他。站在车门口,小卫心情复杂地向他们最后挥了挥手。


他看到父母站在站台外面的阳光中,渐渐变小,铁轨很亮,耀眼,通到很远。直到这时,小卫的眼泪才落下来,就像刚刚滴进去的眼药水,那样多,那样不真实。他不知道前面是什么,而来的地方已不堪回首。他更不会知道,沉默的父亲在回去的路上,蹲在路边哭了很久。


长长的铁轨,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意味着自由,意味着希望和远方。他像所有同学一样,一直盼着离开家,渴望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闯一闯。


哐当哐当哐当……火车向远方奔驰,载着希冀穿越千里。扒着车窗,攥起小拳头,小卫头一次看到了长江,看到了传说中的大城市和古旧的江南小镇。跨过南京长江大桥时,大江奔流,他隐隐觉得,自己的人生可能要有变化了。


南方的隧道长长短短,忽明忽暗,忽暗忽明;荒凉的山坡上,突然闪过一方绿色,像一幅画挂在墙上;田边一庄稼汉立着锄头张着嘴,呆看着驶过的火车,身后的乱云红得像打翻的酒坊……当小卫扛着行李走下列车,看到站台一片兵荒马乱,一个走丢了的小女孩站在原地放声大哭,他知道生活这才开始了。



下了火车,又上了汽车,在那飞舞着尘土的城乡马路上绕来绕去,像一个曲折的故事。到达宾馆时天已经黑透了。所谓的宾馆,其实是由当地一间民房改造的,一屋子上下铺挤满了三四十个人,全是各地过来找工作、寻出路的小伙子。


当天晚上,小卫兴奋得睡不着觉。考虑到长途电话费贵,他设想着顺利上班后,用厂里的公共电话给家人报平安,他还幻想着领到第一份工资时的喜悦、把钱汇回家时父母脸上的欣慰……他为未来画满了蓝图。


美好的画面保持到了天亮。


一大早,那些陌生的年轻人依着某种惯性,匆匆洗漱匆匆出门,消失在陌生城市的各个角落。拥挤的房屋突然变得空空荡荡,一片狼藉,像刚刚吐完的胃。戴眼镜的张老师,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不停地打电话联系工厂,而小卫和他同学能够做的,只有等待,漫长的等待,无尽的等待。


一天,两天,三天……每天,宾馆里的年轻人重复上演着一出无声的哑剧,这出剧只有两幕:清晨怀着希望出门,深夜披着失望归来。小卫也断断续续从他们偶尔的聊天中,听到诸如经济不景气、工厂不招人等令人不安的消息。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他的老师。事实上,除此之外,也别无选择。


第四天,张老师终于来找他了。然而,等来的并不是上班的通知,而是父亲从老家打来的长途电话。电话那头,父亲一听到小卫的声音,竟就泣不成声。第一次出远门的他并不知道,这四天,父亲守着亲戚家一台座机,寸步不离,生怕错过小卫打回来的电话。


那些日子里,小卫跟他的同学一样,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盼着天亮,又害怕天亮。他们天真而固执地坚持到第六天,直到最后张老师塞给他们每人一张归途的火车票,才无可奈何地离开了这座盛放着希望和失望的南方城市。


归途列车上,小卫像一个打了败仗被遣返的战士,垂头丧气,沉默不语。第一次离家远行,不到一个礼拜便以失败告终,这帮少年甚至连积蓄了多年的力气都还没来得及使出来。巨大的落差,如同大梦一场。


故乡的站台上,几个年轻人都像不曾离开一样回来了,大家互相看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卫独自在车站徘徊了一段时间,熙熙攘攘中,他突然想起当天那个走丢了的小女孩。失魂落魄地走到村口,他远远望见了,母亲就在那棵老杨树下等着。那一刻,他觉得很丢脸,很对不起她和父亲。站在贯坡村的村头,母子俩都流了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母亲叹了口气。


人的命运如此奇妙,奇妙就在于,对于过往人生的遭遇无法评价,不知该遗憾或是庆幸。“打了败仗”的小卫回来后不久,便赶上了征兵。他还记得,刚上初中时,有个哑巴的算命先生路过他们村,当时很多村民都围着他让他算命,父亲挤过人群将小卫的时辰八字递给了先生,“令郎日后将从戎。”短短几个字,让全家人高兴了好久。在农村,除了考上大学,当兵是另一条出路。


然而小卫有一次干农活,不小心被田里的锈铁刺破了脚掌,发炎,作脓,好了之后,落下轻微的残疾,照这样的身体条件,不能去当兵了,他们也就死了这条心。


没想到,那一次小卫的脚竟然奇迹般地好了起来,并一路顺利通过了体检政审,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不可思议。直到坐上送兵大巴那天,喧天的锣鼓、噼噼啪啪的爆竹声才响亮而肯定地宣布,这是真的。


同样的站台,出发的,是截然不同的人生列车。多年以后,他还常常会想,要是当初在南方顺利当上了工人,也许他已在那座遥远的城市落地生根、结婚生子,或成为平凡而知足的打工仔,或当上风风风光光、衣锦还乡的大老板……


然而,人生没有假设,而是一趟奔向远方的单程火车。



一路上,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不同。载满希望向着远方奔驰的火车,飞逝而去的风景,像张老师一样负责细心的接兵干部……一些过去和他深深重合的影子,渐渐离他而去。开往军营的列车上,小卫坦然起来,感到一阵轻松,犹如感冒突然间全好了一样。原来,人长大也只需要一个瞬间。


到了部队,睡的也是集体宿舍,也是上下铺,也是五湖四海汇聚的少年。不同的是,他再也见不到那些每天清晨怀着希望出门,深夜披着失望归来的年轻人,而那整洁如新、宽敞明亮的营房,让人充满了希望与力量。第一天,小卫就打电话回去了,电话那头还是那个沉默如山的父亲,而他再也不是那个茫然失措的少年了。


在小卫看来,当兵的日子,就像火车驶过铁轨时发出的轧轧声响,它单调,缓慢,甚至有些沉重与寂寞,然而它又如此坚定地通向远方,那么的令人踏实,有奔头,充满了光亮和希望。


三年后,凭着吃苦耐劳、踏实肯干的品质,小卫如愿入了党,顺利转了士官。对于部队的人来说,第一次休假是永远忘不了的。苦尽甘来?衣锦还乡?报答父母?……都是,也不全是。那一天,小卫到了火车站,特意换上了笔挺的军装,站台上的阳光正照在送他回家的长长铁轨上,闪闪发亮。


又到了熟悉的村口,孟津县贯坡村村口,母亲和妹妹站在那儿远远地等着。三年,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截然不同的心情。小卫原以为,那一定是一个喜悦而自豪的时刻。然而,当他真正走近,再次站在起点上时,发现母亲的鬓边已有华发,看着懵懂稚气的妹妹,想起父母半生的劳累与不易,想起散落各方的同学们,想起命运的无常与沧桑和广袤而贫瘠的故乡,无限酸楚涌上心头,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声汽笛从山间远远飘来。一列火车正向远方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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