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红雪：老家组诗

老家（组诗）

●草木帖

唠扯大豆挂夹

一串子一串子的日子

正在苍黄

说着土豆花白净

暗藏的心事鼓胀

豆角秧正在快意地爬高

窝瓜藤蔓潦草

多少走失的乡音攀附植物

冒芽、扬花、灌浆……蹿缨

去年的青苔留下伏笔

旧茬口搀扶着垄台

欲说未说的情感

流满叶茎

多像我草木葳蕤的童年

我寻找那些遗落的脚印

寻找咩叫的羊群

高处的鸟窝

泥土中长出的老屋

我寻找搬弄是非的大风

寻找那轮清澈的月亮

祖宗矮下去的坟头

孤寂的炊烟

一畦一畦的水稻物语

一刀一刀的丹青听蛙

经卷慢慢打开

呻吟着庄稼的委屈

●回母校

那时 操场很大很大

大到看不到边

我的童年疯跑

可咋也跑不出

那蟒蛇一样的围墙

此时 操场很小很小

小到目光昏花

我的中年静如流水

相思发芽寸草萌生

转眼雪落心尖

教室还在  同窗还在

教师作古

是谁还坐了坐原来的木椅

吱扭的一声喊叫

惊得眉心发紧

是谁还敲了敲那半块犁铧

声音回荡  头顶生烟

尖利穿透三十六年光阴

迟迟不肯入土

●少小离家老大回

我不是贺知章  也要回家乡

我不会吟诗不会狂草

可我也要

回家乡

稻田就做我的诗行吧  工工整整

水灵灵的铺满心田

麦地就做我的散文吧  形散神不散

一浪推着一浪

豆角秧黄瓜秧正在抒情

炊烟的莲花  蓬勃着菩提

一条羊肠小道

摇摇曳曳钻出村子

两鬓真的白了

暮色真的金黄

不知隔壁的二小去了哪里

不知鸣叫的蝈蝈

是不是二胡委婉邀月

声音啄破姗姗而来的白露

一阵急雨打湿玻璃

不管问不问我来自哪里

是不是唐朝的诗句

赶来葱茏心绪

我的身形和白发  像极了

镜子里的父亲

●相见欢

看到了你  就看到了

童年

看到童年丝丝缕缕的云烟

看到了脸上的雀斑

鼻涕下的清寒

握到了你  就握到了

流年

握到流年叮叮咚咚的隐泉

握到手上的厚茧

皱纹里的山峦

走向了你  就走向了

心间

走向了心间噼噼啪啪的深潭

心间如此高贵

散落的火柴遇到了雷电

 ●那些不能忘记的名字

那些名字 散落在松花江两岸

在庄稼地里若隐若现

在大雪扑来的路上

我的巴彦苏苏  驿马山插入云朵

少陵河的呜咽

流淌张甲洲点燃的抗日烽火

碑林里住进一大群

用骨头说话的人

长春岭、江山子、兴隆镇……龙庙

被苍翠抬起

被大风拔高

被月光涂上暖暖的衷肠

宁小铺、王福年、后冯炉……华山

珍藏着画卷

唢呐声里的年景

我的脚步一下子就接通了乡俗

一碗水酒撒着欢

心跳随着高粱叶子起伏

羊群归栏说着一些称呼

好像我落生时的哭声

●悲   喜

泥草房消失了

地基还在

老榆树倒下了

树根还在

池塘干涸了

蛙声还在

发小进城了

乳名还在

狗吠沉寂了

月光还在

蝈蝈歇晌了

麦浪还在

鸟窝上树了

炊烟还在

被钢筋夺去一只胳膊的狗剩

回来了

袖管飘荡着光阴

钻进灯红酒绿中的丫蛋

嫁人了

冒顶的煤窑

成了张二牛最后的家

……唯有李三炮天天红头胀脸

他用电线杆上的大喇叭扩音

一村之长的威风

他们都是我三十六年前的同学

远离农业的悲喜

也是我身体里的山水

流淌成超高的江湖

又无法泄洪

 ●宁小铺屯看星

天那么蓝  好像父亲早年

穿的一件新中山装

星星那么多  唯有西北

那三颗最亮

这是中山装上的

铜纽扣

高岗风大  吹疼了

一直站立的树

夜色好沉  三颗星星打开手电

一束一束的光

穿透冷

穿透炊烟

穿透宁小铺屯的西风

穿透我的魂不守舍

三星偏西了  我学着石头打坐

这一夜  我不说一句话

黎明降临  大地安详

天上空无一物

我的怀念

从云梯上跌落

红雪，原名秦斧晨，工程师，媒体人。黑龙江省巴彦县兴隆镇宁小铺屯生人。

参与策划并执行体验式报道《卧底职业丐帮》，全景式采写《捣毁“黑色帝国”》《警务大提速》《见字如面》等大型报道；主导创办媒体功能转型栏目《说和》《防忽悠热线》以及服务中老年读者《老来乐》《咱家的事》专刊，获中国晚协“赵超构新闻奖”一等奖、东北晚协特等奖等三十余次。

作品散见《人民日报》《解放军报》《解放军文艺》《诗刊》《星星》《鸭绿江》《北方文学》等国内百余家报刊。诗语笔记《当代诗歌病理切片化验》（《诗神》）、《诗歌在上》（《黑龙江作家》）、《大庆诗人最新报告》（《诗刊》）颇有影响， 著有诗集《散落民间的阳光》《碑不语》、法制新闻集《见证》。曾获《诗潮》“天问”诗歌奖、《星星》“郎酒杯“诗歌奖、首届杨万里诗歌奖、《工人日报》“中国梦·劳动美”诗歌奖、《解放军报》“军旅情·强军梦”诗歌奖、《海燕》“大荒原谷”诗歌奖、首届《岁月》文学奖等数十个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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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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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曹春雷

编        辑：邢光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