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赶着羊 背着鸡 坐上这趟“慢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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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蒲晓旭
编辑/李显峰 宋建华
△四川凉山，农民李苦古尔赶着猪羊，从5633次“慢火车”上下来。“慢火车”没有空调、餐车和卧铺，特点是票价低、站站停、速度慢。全国共有81对这样的扶贫列车，主要分布在西南、西北和东北偏远贫困地区。
贫穷，从来都是我们的敌人。
到2015年，中国还有7000多万贫困人口。他们或残留在偏僻的山区，或封闭在落后的中西部，甚至在秦巴山区、武陵山区、乌蒙山区、滇西边境等地还连接成片，在地图上像一块块面目可憎的疤瘌。
在人类的反贫困史上，我们留下过辉煌的篇章。从1981至2012年，7.9亿中国人脱贫，这相当于世界贫困人口每减少百人，就有72人来自中国。
脱贫，意味着贫困人口将不愁吃，不愁穿，享有义务教育、基本医疗和安全住房。从2015年开始，我国要用5年时间实现7000万人口脱贫，这意味着平均每分钟要有27人摆脱贫困。
中国的脱贫攻坚战，剩下最后一公里。
2017年夏秋，深一度（ID:intodeepthoughts）记者历时5个月深入乌蒙山连片特困区及其周边地区，用笔和镜头记录下在大山深处正在发生的变化。
在四川凉山，有一列“扶贫慢火车”——5633/4次。它在途径地处乌蒙山连片特困区的凉山喜德、越西县时，几乎每隔10分钟就停一站。它像公交车一样，成为当地贫困山区群众经商购物、求学求医、走亲访友的便民车。
坐慢火车，50岁的阿尔阿支可以每天将一筐土鸡从普雄镇运至西昌，赚取百元差价后，再坐反向的同趟火车回家。这是种土豆之外，家中最主要的营生。
喜德姑娘陈英也可以坐慢火车去教学更好西昌读书，而不必担心因坐汽车走盘山路而眩晕。每逢周末，像她这样去城里求学的孩子就坐满了大半个车厢。
村民李苦古尔也可以带着自己的32只羊和2只猪登上慢火车，从喜德运至越西出售。这样的运送他每年要进行两次，以养活包括5个孩子在内的七口之家。
这样的火车，最低票价仅为2元，22年未涨价。
目前，全国铁路共开行这样的公益扶贫列车81对，占普速旅客列车开行总量的近6%，主要分布在西南、西北和东北偏远贫困地区，2016年共运送旅客近3000万人次。
北青深一度（ID:intodeepthoughts）记者用镜头聚焦5633/4次列车，记录下慢火车对沿线群众生产、生活的积极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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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视频：穿行在大凉山的扶贫慢火车
△穿行在四川凉山喜德县境内的慢火车。该线路列车往返于四川攀枝花和越西县普雄镇之间，全程353 公里，历时9至10余小时，共停靠26站。该车在途径地处乌蒙山连片特困区的凉山州喜德、越西县时，几乎每隔10分钟就停靠一站。因此成为沿线贫困山区群众经商购物、求学就医、走亲访友的便民车。
△2017年6月16日，周五，西昌火车站，即将搭乘5634次列车的乘客在检票口前排起长队。
△2017年6月16日，周五，西昌火车站，20岁的彝族姑娘吉力布都通过检票口，准备乘5634次列车返回凉山州喜德县冕山镇的家中。虽然喜德与西昌之间有班车往来，通行时间差不多都为一个半小时，相较汽车25元的票价，慢火车仅需5元。吉力布都就读于西昌学院幼教专业大一，而在读中专时，她也是靠着慢火车往返求学。
△2017年6月，四川省越西县普雄站。部分5633次列车乘客在登车前，在站台上接受安检。由于普雄站并未彻底封闭，乘客从四面而来。为便于乘客乘车，车站对部分乘客在站台进行安检。
△一位彝族乘客在慢火车内张望。5633/4次列车乘务工作由成都铁路局成都客运段担当，自1970年7月1日成昆铁路开通开始运营，乘客多为沿线彝族群众。
△2017年6月，几名身背背篓的乘客在普雄车站登车。背篓是当地山区群众出行最常见的生活工具。
△2017年6月17日12时11分，5633次慢火车抵达西昌火车站。50岁的彝族村民阿尔阿支下了火车，将一筐土鸡背出站，交给等在西昌的鸡贩，从中赚取差价。阿尔阿支家住普雄镇农村，她每周都要将自己从普雄集市收来的土鸡，送至西昌转手，通常每趟可赚100元差价。除了家中种植的土豆和玉米，贩鸡成了他与丈夫最主要的营生。由于西昌和普雄间没有班车，票价低廉的慢火车，成了他们贩鸡最便捷的的出行方式。
△行李车上除了牲口，最常见的还有活鸡。图为几位乘客将成箱的活鸡抬上慢火车行李车厢。因为沿线很多山区群众依靠慢火车赶集，慢火车也被誉为“赶集车”。而曾经羞于经商的彝族群众，依靠慢火车做生意的也越来越多。
△2017年6月17日，凉山喜德县尼波站，村民们正将一只绵羊抬上5634次列车行李车厢。考虑到铁路沿线贫困山区群众出行不便，5633/4次列车特允许乘客携带家畜，但家畜应拴放在指定的行李车厢。而5633/4次列车的行李车厢多经过改装，除可装载货运物件外，车厢地板通常还加装有栓挂杆，便于栓挂家畜。
△2017年6月，5634次列车行李车厢内，运载着32只羊和2只猪。彝族村民李苦古尔，准备将这些羊从喜德县尼波乡运至越西县普雄镇出售。李苦古尔每年要赶羊坐车跑两趟，以此养活包括5个孩子在内的一家7口。携带猪、牛、羊等大型牲口，在5633/4次列车上十分常见。尤其是每年火把节和彝族新年之前，携带猪、牛、羊的乘客会更多。
△由于行李车常载有大型家畜，家畜和排放的粪便混杂在一起，充满异味。口罩因而成为5633/4次列车行李员的标配。图为行李员贺祥在行李车管理室调整所戴的口罩。
△一位彝族乘客将成车的副食品搬上慢火车运走。据列车员介绍，很多彝族山区经营小卖部的群众，就用这种方式进货。
△由于慢火车是沿途贫困山区群众出行为数不多的出行方式，很多乘客都携带了大件行李。为方便旅客，5633/4次列车在5至11号车厢，每节车厢在一端拆除一定数量的座椅，作为大件行李车。图为一位乘客走过堆满货物的大件行李车车厢。
△2017年6月18日，家住凉山州喜德县的凉山州民族中学彝族初二学生陈英（左二），与同学阿说阿明（左一）、吉日伍留莫（右一）等人，乘5633次列车返校。他们从喜德站上车，西昌站下车，历时约一个半小时。几乎上学期间的每个周末，他们都要乘坐5633/4次列车，在家和学校之间往返。据陈英介绍，虽然喜德和西昌之间也通有班车，但自己坐汽车走山路容易晕车，所以更喜欢坐“慢火车”。而乘该车周日返回西昌，正点到达时间为下午1点零8分，也并不影响下午6点半的晚自习。
△像阿尔阿支那样，家住普雄镇，乘慢火车在普雄和西昌间往返贩鸡的还有彝族女青年罗珍。25岁的罗珍有一个5岁和3岁的儿子，她的丈夫在广东打工，自己则靠贩鸡营生。2017年6月16日当天，罗珍乘5633次火车贩送了二、三十只鸡至西昌，挣到了70多元。当日下午，她在返程的5634次火车上纳起了鞋垫。她计划两天后的周日再运一趟——“坐其他车，票价就太高了，没有这个车，就运不了鸡了。”
△三名女学生在慢火车内交流。据在慢火车上工作了20年的彝族列车长阿西阿呷介绍，火车沿线山区对教育越来越重视，曾一度没有机会上学的女孩，也被越来越多的家长送到条件更好的县城甚至州府西昌读书。就这样，慢火车将一批批学生往返运送于家与学校之间，助力他们走完求学之路。不少人也因此而摆脱贫困，走出大山。
△2017年6月，彝族三年级学生阿古阿英（右一）和吉付伍机（右二）正在火车上讨论作业。当天为周日，正值寄宿生返校时间，阿古阿英的作业已经写完，而吉付伍机仅写了一小部分。而学生们在火车上做作业，是慢火车上常见的景象。
△穿行在崇山峻岭之间的扶贫慢火车。而在全国，这样的公益扶贫列车共有81对，占普速旅客列车开行总量的近6%，主要分布在西南、西北和东北偏远贫困地区，2016年共运送旅客近3000万人次。“慢火车”的开行方便了沿线群众出行，促进了老少边穷地区脱贫和致富。
△火车抵达普雄站后，李苦古尔等人将羊群赶下火车。
△李苦古尔等人赶着羊群离开车站。
△慢火车在一处站点停靠后，一位乘客将车上货物递给等候在站台上的同伴。
△在慢火车沿线小站，一位乘客坐在刚刚从满火车上卸下的货物上。她的身后，是慢火车“方便伴您行”的彝汉双语横幅。对很多乘客而言，慢火车更像是出门赶集的公交车。
△5634次列车抵达凉山州内的一处站点后，一位乘客从火车上取下一根长约10米的下水道管材准备出站。据乘务员介绍，由于扶贫工作的持续推进，慢火车沿线的很多村民都在易地搬迁建新房。由于山区交通不便，很多人选择乘慢火车进城采购管道、瓷砖等建材。
△由于慢火车停靠的站点多为乡、镇、县所在的小站甚至乘降所，站台长度有限，乘客不得不在铁道上上下车。图为一位到站乘客将大量行李暂时卸至。
△2017年6月，四川越西县普雄镇，几位群众依靠马车出行。当地地处山区交通不便，马车和三轮摩托依旧是当地重要的出行方式。而几乎每10分钟就停靠一站的5633/4次列车的出现，极大地方便了当地群众出行。
△慢火车列车长阿西阿呷在车厢内与一名孩子玩耍。今年42岁的阿西阿呷已在慢火车上工作了20年，并担任了18年的列车长。加之阿西阿呷也是彝族，这让她与很多乘客十分熟络。
△5634次列车上，一位列车员展示卡在帽子里的列车停靠时刻表。该表显示，5633/4次列车在途径凉山州德昌县、喜德、越西县境内时，几乎每隔10分钟就停靠一站。
△列车播音员岳小敏在播音室调试播音设备。作为彝族列车员，在慢火车上工作了20年的岳小敏精通彝、汉双语。由于慢火车八成以上都为彝族乘客，很多人不懂汉语，岳小敏便毛遂自荐用彝、汉双语向乘客报站和广播安全注意事项。目前满火车上的双语报站、安全事项广播，皆采用的是岳小敏的录音。去年一位彝族旅客遗失了孩子，不懂汉语的家长向列车员求救，后经岳小敏双语广播，孩子很快被找到。
△列车员在慢火车上给乘客办理补票手续，由于慢火车沿线很多小站为不办理售票、检票的乘降所，很多旅客都是先上车后补票。
△2017年6月，普雄火车站，5633次列车乘务人员在车门处验票，并对未购票的乘客现场补票，一名未购票乘客将2元补票款递到乘务员手中。乘务员现场打出的车票显示，该票票款为2元。这也是该线路列车最低和最常见的票价。而坐完26站全程的票价为25.5元。公益扶贫旅客列车多经偏远贫困地区，平均客座率不到40%，铁路企业承担了大量运营亏损。在这种情况下，铁路部门始终坚持据当地群众需要开行公益扶贫列车，长期执行1995年的普速旅客列车运价标准，票价22年未变。
△补票结束后，列车员在火车上整理补票票款。由于慢火车票价低，所收补票款中面额最多的就是一元纸钞。
△与其他火车不同，慢火车上既没有空调也没有餐车。列车员在车上吃饭多靠自带或订餐。图为慢火车抵达西昌南站，工作人员将列车员订的盒饭送上火车。
△17岁的彝族姑娘加古小龙莫在慢火车上吃早餐，一旁放着她的行李箱和带回给四川越西县尔赛河村家中的食品。加古小龙莫在广东河源市打工，每次回家，她都要先乘火车前往峨眉山燕岗站，再从燕岗乘坐5619次抵达凉山州越西县普雄站。在普雄镇住宿一晚后，次日一早乘5633次慢火车抵达尔赛河站，再步行十分钟抵达家中。对她这样的当地打工者而言，慢火车是出行必选的交通工具。
△夜色中的四川越西县普雄站。5634次慢火车由攀枝花驶抵于此后停靠一夜，次日清晨将变更为5620次列车北上前往峨眉山燕岗站。相反，由燕岗驶来的5619次列车，也将在此停靠一晚，次日清晨变更为5633次慢火车，南下驶向攀枝花。5633/4次列车（攀枝花——普雄）与5619/5620次列车（普雄——燕岗）一样，都是行驶在贫困山区的扶贫慢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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