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一件高级定制礼服成为舆论焦点。白冰身着 Elie Saab 2020 秋冬高级定制礼服出席活动,随后被爆出造型师通过非正当途径借到衣服,引发广泛讨论。在众多声音中,被提及最多的大致可分为两个话题:Elie Saab 的分量和高级定制的分量。
黎巴嫩首都贝鲁特是几千年来东西方贸易的中心,时装设计师 Elie Saab 便生活、工作于此。9 岁时,他开始对时尚感兴趣,于是为姐姐和邻居制作衣服,用他后来的话说,「我想比起其他,从事时尚更是我的宿命。」1981 年,年轻的 Saab 移居巴黎学习时尚,仅一年后他就退学回到了贝鲁特。彼时黎巴嫩正经历内战,满目疮痍,包括其家人在内的不少人都流离失所,18 岁的他在父母不支持的情况下,下定决心要创立品牌。
黎巴嫩为 Elie Saab 这位传奇设计师发行了纪念版邮票。
由于国内并没有时装业,更别提职业模特,他便在广告行业和学生群体中找寻面孔,随后,由他带领着 15 名员工设计的首个系列在 Casino du Liban 赌场发布。媒体毫不吝啬地称其为「早熟的天才」,而他的时装秀报道则刊登在了内战图片边上 —— 这成了 Saab 永生难忘的经历。Saab 的设计以融合东西方风格著称,中东的繁复华丽风格与西方现代廓形结合,塔夫绸、欧根纱、绸缎等材质打造出女性化飘逸的裙装。「我喜欢女性化的优雅,而不是过分奢华。」他如此说道。逐渐的,其名声从周边一带传播开来,很快传到了上流社会女性的耳中。那些有着昂贵织物、精致刺绣、珍珠和水晶的定制服装很快获得了她们的青睐。
1999 年,约旦王后 Rania Abdullah 在加冕典礼上选择了来自 Elie Saab 的礼服,如此重大的特殊场合,加上王室光环,品牌知名度大增。3 年后,好莱坞影星 Halle Berry 同样身着来自 Elie Saab 的礼服一举拿下当年的小金人,这使得 Saab 成了第一位被奥斯卡得主选中穿着的黎巴嫩设计师。根据《每日电讯报》的一项民意调查,这条裙装在历年红毯礼服中排名第 8,《Cosmopolitan》杂志亦将其列为有史以来最佳奥斯卡礼服之一。后来某次采访中 Saab 表示:「她出于喜爱才穿了这件礼服,而不是因为造型师的建议。这就是着我设计的力量,一切都来自于内心。」新晋影后的星光为 Saab 迅速聚集名气,一年之后,高级定制和时尚联合会(曾经的巴黎高级时装公会)邀请他成为会员。2003 年 7 月,Elie Saab 在巴黎展示了品牌首个高级定制系列,这意味着它已成为为数不多经官方认证的高级定制品牌之一,设计师本人也成为首个被巴黎高级时装公会接纳的阿拉伯人。
2002 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上,Halle Berry 身穿 Elie Saab 2001 秋冬高级定制系列拿下「最佳女演员」奖。
时间回到 1858 年 —— 高级定制诞生的初始。英国人 Charles Frederick Worth 在巴黎和平街开设了一家自己的时装店,专门为女性顾客定制服装,高级定制便始于这一年。客户们可以挑选颜色和面料,定制细节设计,这在当时是闻所未闻的。由于前来定制的顾客不乏社会名流和演艺人士,深谙名人效应的 Worth 在服装上留下了自己的签名,以获得更好推广。此外,他每年也推出新系列,通过这种方式来促成流行风格,从而刺激顾客消费。Worth 的种种做法改变了制衣方式,他因此被后来的时装史学家认为是「高级定制之父」,而其开设的时装屋,也成了第一家高级定制时装屋。1900 年巴黎举行国际博览会,官方设立了展示时装的「典雅厅」,法国时装由此得到长足发展,后来者如 Fortuny、Vionnet、Chanel、Balenciaga 继续将其发扬光大。二战后高级定制迎来成长期,Christian Dior、Pierre Balmain 等时装屋出现。但随着生产日益工业化,成衣的出现冲击了高定市场,高定时装屋从巅峰期 1946 年的 106 家骤减到 1970 年的 19 家。《纽约时报》曾于 1965 年写道:「每隔十年,医生们就会聚集在法国高级定制的床头,宣布它的死期即将来临。」前后一百余年,高级定制至今留存下 16 家正式会员、8 家境外会员和 17 家客座会员。尽管高级定制品牌名单不断更迭,但不变的,是成为「高级定制」的严苛标准。
在法国,「高级定制」一词受到法律保护,成立于 1868 年的高级定制和时尚联合会一直以维护法国时装文化为己任,要满足高级定制的要求,必须得符合从 1945 年就沿用至今的标准:为私人客户定制时装,并至少有一次试装;在巴黎有一家工坊,并至少雇佣 15 名全职员工;在至少一家工坊中雇佣至少 20 名全职员工;每个季度的时装系列至少有 50 件原创设计,其中包括日装和晚装。获得高级定制称号的时装屋能在战略、营销、经济、技术乃至政治上得到联合会一定的支持,当然也会出现在巴黎高定时装周官方日程中。高级定制的制作从无到有,在著名高定客户英国名媛 Daphne Guinness 看来,女士的高级定制就像男士去萨维尔街量体裁衣定制西装那样。高级定制耗时 150 小时到 6000 小时不等,价格从 9000 欧元起步,上不封顶,就拿 Giambattista Valli 高定礼服为例,制作一件大约需要 240 个小时。不菲的造价和长时间的制作,意味着高级定制只为少数人享用,面对的是一个小众的客户群体。在最鼎盛时代,全球的高级定制客户只不过大约 20000 人,到了如今,这个数字下降到 4000 左右。
高级定制和时尚联合会主席 Ralph Toledano 表示:「就时装设计和创新而言,高级定制是创意方面的领路人,是极好的实验场。高级定制是设计师自由表达的领地,也利于品牌打造形象。」这句话解释为高级定制之余品牌的重要地位,它的存在,本身也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严苛的标准、大量的手工耗时、高昂的价格、极小的受众,加上其本身就是艺术文化的化身,这意味着充满稀缺性的高级定制成为了某种程度上财力、地位和品位的象征。而它也因此一直与名人之间有着特殊的关系。影视和音乐颁奖典礼等重大场合星光汇聚,这里也成了时尚浓度最密集之处。业内有影响力的人物或彰显自身地位,或对场合表示尊重,或展示独到的时尚品味,她们往往会选择隆重的华服,作为时装行业最高水准的高级定制,必然是首要选择之一。
已故的著名喜剧演员 Joan Rivers 曾形容红毯「是一个大型公关聚会,其目的是引起关注」。对她而言,参与者要么赢得奖项,要么赢得红毯,当然,两者皆赢自然是更好不过。对时装品牌来说,为明星着装红毯礼服,意味着一个向数百万观众展示自身形象的绝佳机会,因此不少品牌会出借高级定制礼服。红毯上真正出现现代高级定制的最佳范例,大约是 1997 年 Nicole Kidman 身着的 Dior 黄色高级定制礼服,它来自 John Galliano 为 Dior 设计的首个高定系列,已成为上世纪 90 年代最难忘的红毯造型之一。近年来印象最深刻的大约是 2015 年 Met Gala 上 Rihanna 身披的 Guo Pei 黄色高级定制长拖尾礼服。这件耗时 2 年制作、需要 6 个人抬起才走的了路的礼服被称为当年最符合主题的造型之一。在这之后也,郭培成了最为西方时装界所熟知的中国设计师,她也随之受邀在巴黎高定周发布高级定制系列。
Nicole Kidman 身着 Dior 1997 春夏高级定制系列亮相当年的奥斯卡颁奖礼。
除了以上两个例子,还有 2010 年 Zoe Saldana 奥斯卡红毯上的 Givenchy 淡紫色高定长裙、2012 年 Keira Knightley 在多伦多国际电影节《安娜 · 卡列尼娜》(Anna Karenina)首映礼的 Elie Saab 高定、2017 年 Lily Collins 在金球奖红毯上的 Zuhair Murad 高定 …… Cate Blanchett、Tilda Swinton、Amy Adams、Lady Gaga、Beyoncé 等业内标杆也常身着高定亮相活动。不过出借高定礼服必然经过品牌方面的考量,评判的主要标准在于女星影响力或业内水准是否过硬,以及她是否符合品牌形象。对于内地娱乐圈,一些艺人团队通常不包含造型师,艺人出席活动时会聘请外部造型团队来打理。造型师会根据活动场合、艺人需求向品牌方借衣服。就 Elie Saab 来说,瑞典王储维多利亚公主、瑞典玛德琳公主、希腊公主玛丽亚 - 奥林匹亚、卢森堡大公储妃史蒂芬妮、剑桥公爵夫人凯瑟琳等王室成员都是品牌客户,其置装的明星不乏 Kate Winslet、Sandra Bullock、Angelina Jolie、Celine Dion、Christina Aguilera。由此可见,此次事件的当事人白冰清秀婉约的形象与品牌定位有所出入,因此可以推测,品牌方并未出借礼服,这才出现了所谓的「非正当途径」。
瑞典王储维多利亚公主身着 Elie Saab 2010 春夏高级定制系列拍摄结婚 10 周年的纪念照片。就该事件而言,很大程度上这位造型师不专业的行为导致了闹剧的发生,但不可指摘的是,浮躁的行业氛围和以名气论成败的评判方式,导致了艺人对「高级定制」「首穿」这个头衔的盲目追求,反而忽视了最适合自己才是最好的这样质朴的道理,这也许才是导致本次事件最根本的原因。但撇开别的不说,事件为 Elie Saab 带来了大量关注,刚发布不久的 Elie Saab 2020 秋冬高级定制系列也一并成为话题。新系列以「Sacred Source 神圣之源」为主题,使用了大量柔和的淡蓝色、淡粉色、金色和绿色,羽毛和水晶装饰充满一如既往的梦幻色彩,美好的设计蕴含 Saab 对家乡寄予的希望。摄影师 Patrick Sawaya 在古罗马阿多尼斯神庙所在地 Faqra 森林捕捉下静态画面,屡获殊荣的年轻导演 Mounia Aki 则拍摄了引人入胜的时装短片。
Elie Saab 2020 秋冬高级定制系列,由摄影师 Patrick Sawaya 拍摄。
林中设置了镜面装置,模特推开镜门,展开了一场意气风发的秋游。「这是一个巨大的挫折,但我们得像贝鲁特一样,每次都扫除阴霾,回到常态。」Elie Saab 的设计丝毫未受贝鲁特爆炸影响,依然如梦如幻,这也许就是一连串数字之外,高级定制振奋人心的力量。欣赏高级定制,欣赏这门时装艺术,而不过分将它与明星红人、娱乐八卦联系在一起,也许才是我们最正确对待它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