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伦敦男装周实现线上播放后，本季高级定制时装周也采用了线上模式，试图借助科技的力量，为传统时装秀带来新的可能。然而，高级定制的传统价值和观赏意义是否能被轻易取代？我们暂且划上问号。此前，英国时装协会（British Fashion Council）行政总裁 Caroline Rush 表示：「取消伦敦时装周不应该是一个选项，而是为了解决如何在社交隔离的情况下，利用哪种安全模式。」而后，伦敦时装周变成了一个类似 Netflix 的网页。参展品牌、设计师的直播访谈，以及展示新系列产品的 Digital Showroom 替代了传统的伸展台、鸡尾酒会，甚至是名人社交。而到了 7 月，巴黎和米兰的男装周也通过设置虚拟陈列室，为品牌分配时段，进行 2021 春夏男装的展示。Maison Margiela 2020 秋冬高级定制系列
过去，买手店和买手参与四大时装周，在 Showroom 订购下一季单品，再忍受 4 至 6 个月的周期，才能收到货品。显然，这个速度已经被现实淘汰。四大时装周会输在「销售」这条跑道上吗？价格和起步点更高的高级定制又是否会遭遇更大的阻力？答案是否定的。对于高级定制来说，如何拿捏参与感是亟需解决的课题，而消费并非感受「高级」的唯一方式。
如果说今年 3 月上海时装周的「直播导购」是一种与消费者云端互动的方式，那么当前形势下，虚拟高定时装周打造的互动就是以科技及其强大的叙述能力，为时尚爱好者提供的另一种沉浸式体验 —— 而非直接将实体秀切换至 Live 模式。正如伦敦时装学院时尚创新中心主管 Matthew Drinkwater 所说，要将「讲故事」变为「活在故事中」，设计师不应只是告诉你他们在做什么，而是「要将观众放入那个世界」。1945 年至今，巴黎高级时装公会（Chambre Syndicale）邀请过 Chanel、Christian Dior、Givenchy、Jean Paul Gaultier 等最负盛名的时装屋发布高定系列。想有资格挂上「高级定制服」的标签，时装屋的员工就必须在满足指定工时的情况下手工制作，并按照定制需求打造服装，以展现高水平的创意和远超成衣标准的细节。如今，巴黎高级时装和时尚联合会（Fédération de la Haute Couture et de la Mode）举办为期三天的「Couture Pack」，要求名单上的时装品牌展示一部影片，作为 2020 秋冬高定的「作业」。其中，Maison Margiela 和 Valentino 不约而同地邀请了数码大师（同时也是一流的摄影师和导演）Nick Knight 合作。不同的是，Valentino 把播放平台选在了罗马 Cinecettà 电影城，需要亲自参加才能感受品牌新系列的虚拟体验；而 Maison Margiela 则更为亲民地在 Instagram 上直播了 50 多分钟的拍摄成果。
在当下这个不确定性极强的世界，Maison Margiela 的创意总监 John Galliano 采取了种种行动，并利用 Go-Pro、工作室监控摄像头、无人机、Zoom、Facetime、热像仪、X 光 APP，以及 Google 搜索引擎等所有能够捕获信息的记录工具，记录了幕后团队制作高级定制服的一举一动。研究、剪裁、缝制、定型，我们可以看到，Galliano 协调了创作流程中的每一个步骤，并与成员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让一个想法变成现实。此时此刻，屏幕不再是局限，高级定制成功地拥有了第一人称视角 —— 只需打开视频，就能了解工作人员通过面料的圆形切割、手工雕刻、3D 打印等手法，完成「半透明的湿润外观记忆」；也可以见证剪裁师利用一把剪刀，将旧货市场淘来的二手西装或大衣重新解构，创建出不同轮廓，转变为新的穿着形式。Maison Margiela 2020 秋冬高级定制系列
整部影片被 Galliano 分成两个部分。第一部分贯穿了面纱、希腊神话中的女神 Nymph（自然幻化的精灵），以及一连串的历史灵感，紧紧围绕「希望、英雄主义和享乐主义」（Hope, Heroism and Hedonism）；结合现今完全禁止夜生活的情况，Galliano 在第二部分融入了 1960 年代伦敦风云变幻的夜店元素，以新浪漫主义（New Romantics）为标杆，展开一段双线叙述。事实证明，无论疫情对时尚产业带来怎样灾难性的冲击，一直擅于利用想象力描绘衣物、想法与人性的设计师都必定会逆流而上。创意与传统的精彩并置，带来的最佳衍生便是激发多元化客户群。在疫情没有出现之前，「高级定制服已死」的消极论调便不绝于耳 —— 尽管 Karl Legerfeld 在世时就对此进行了反驳。在 Chanel 2018 春夏高级定制大秀的后台，Lagerfeld 将 68 套完全手工制作的成衣成功送上伸展台后，还递上了由导演 Andrew Rossi 创作的纪录片《7 Days Out》—— 它带领观众一窥时尚、体育、太空探索、餐饮等大型盛会的幕后故事，以及秀场上的大小细节。之后，高定趋势在 2019 年来势汹汹，许多品牌宣布将把「量身定制」的工艺传承下去。更大的创作自由既保证了设计师的完整性，又能带来丰厚的收益，一线品牌需要绞尽脑汁，力求拿下客户。Chanel 2020 / 21 秋冬高级定制服系列这群客户中包含了不少「千禧一代」，他们逐渐成为高级定制的主要顾客。与过往相比，高定这个曾经被视作为保守势力，仅存在于红毯或华丽婚礼上的世界，突然因为创新的材质、科技与工艺，满足了顾客对独特性和原创性愈加强烈的需求，以及整段量身定制的魔力体验，顺势与当代有了新的连接。意识到这一点的 Dior，秉持「感官体验也是关键」的观念，在本季举办了一场新的「Théâtre de la Mode」式发布会。相比 1945 年的「Théâtre de la Mode」巡回展览，Dior 女装创意总监 Maria Grazia Chiuri 着重展现了新冠危机时的创造力，以及影片在未来时尚界的作用。此外，Chiuri 借鉴前辈的做法，联合多位设计师与艺术家，在微型人体模特上制作了 37 套服装造型，再将这些设计放入行李箱，送往全球各地的高定客户手中。同时，这些客户还会收到一件实际大小的服装，通过实际试穿体验，向品牌抛出更多订单。
导演 Matteo Garrone 为 Dior 创作的
2020 秋冬高级定制系列短片
当其他品牌在疫情期间探究数字化解决方案时，Dior 却认为，手工艺的制作方法与细节依然无法靠影片或照片再现。尊重手工艺的 Dior 希望高定客人能够亲自感受布料触感，目睹衣物实际上身的效果，而不是因为距离感丧失对传统工艺的认知。如此设身处地的考量，令 Dior 成为了本季高级定制发布大军中的佼佼者，也让完美凸显了高级定制优于成衣的人性化服务。但 Dior 也没有怠慢普罗大众。Chiuri 邀请了意大利导演 Matteo Garrone，将奇想世界演化为影像，以展现神秘的不确定性。山林水泽的精灵、人鱼、神话人物 Narcissus，甚至是羊男都闯入了短片。超现实主义的影像赋予了不可见实物一种可视的存在感，也让更多人重新反思自己的梦想。
根据咨询公司 Mckinsey & Co. 于 4 月初发表的《2020 年全球时尚业态报告：新冠疫情更新版》（Coronavirus Update to The State of Fashion 2020），相比去年同期，整个时尚产业的远程工作增长了 84％，视频会议增加了 79％，弹性工作时间也增加了 58％。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利用虚拟科技的高级定制时装周极具可持续性，切实履行了全球提倡的低碳节能责任。比如仅仅成立 10 年的英国品牌 Ralph & Russo ，在本次时装周发布了一支时长 6 分多钟的影片，利用虚拟人物 Hauli 展示高级定制礼服。这位女模特化身导游，引领观众周游世界七大奇观；与此同时，拥有非洲血统的 Hauli 还顺应当下「Black Lives Matter」的大背景，带来了美丽而鼓舞人心的女性风貌。而同样以观光为「介质」的 Balmain 则将秀场移到了塞纳河的游艇上，以 Tiktok 直播的方式实时接触中国买手，互动人数比以往亲赴欧洲的买手多了一倍。
数码世界给人带来了一定程度的自由，在这个范围内，每个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表达方式，这比现实中为秀场门票、机票、酒店头疼要痛快得多。但保守派却表示，现场直播经常出现技术故障，预先录制的影片像素太低，无法让观众充分掌握服装质感和手工质量，互动感也远低于实打实的现场秀。巴黎高级时装和时尚联合会主席 Ralph Toledano 认为：「这种情感缺失对于设计师和品牌来说也是一样。这种情感无法从数码荧幕中感知，人人都感到缺少了情感的维度。时装周对每间时装公司来说都是狂热激动的时刻，在特定时间、同一地点，所有时尚专家都可以看到、感到、闻到甚至触摸到几个月来的努力成果 …… 时装周令人激动，我甚至不认为有相应的替代品。」虽然数字化存在种种争议和未知，但不少时尚人士依然表示，我们应该乐观对待这种新的可能性。对此，Galliano 表示自己收获的是一份未来的「蓝图」，可用来「发起不同的对话，并向 Y 世代与 Z 世代展现我们实际的作业模式」。他继续向我们发问：什么是与现代社会相匹配的高级定制？虽然我们并不希望失去传统的时装展示模式，但现在不也正是一个转换思考模式的契机，以期在将来做出改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