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疫情蔓延以来，近百余场形式各异的发布会在展现时装行业旺盛创造力的同时，也带给行业和消费者不少疑问与思考：新衣服可以带来新生的希望吗？当下的流行能否孵化出永恒的经典？可持续发展理念的贯彻，是出于「被逼无奈」，还是发自设计师内心对生态环境的担忧？时装真能帮人逃避现实吗？学会适应，并在传统模式中找寻新秩序，显然依旧是 2021 秋冬时装周的一大主题。但经过疫情下 5-6 个完整系列的发布，诸多疑问仍旧无法得到解答。
时装产业依旧需要时间去摸索，从根深蒂固的思维模式中解放，才得以真正适应当下市场与消费格局，建立新的运转方式。伴随诸多品牌销量下跌、退出时装周阵列、设计师「换血」等一系列客观因素，品牌在本季需要思考销售数据与创意输出间的相互关系。从时装周行为本质与动机分析，办秀形式与作品本身都占据同等重要的成分。针对这两个方面，我们似乎能在标志着时装周尾声的巴黎场，找到一些新答案，甚至看到设计师在看待这些问题方式上发生的转变。疫情下时装行业如何继续前行，巴黎时装周的上半场给出了一些参考意见。
所有参与本季时装周的品牌，都选择以线上发布形式展示最新系列。数字发布会（Digital show）虽已成为行业中的新常态。但在以视觉、触感与公众反响决定系列成败的时装界，数字时装周对作品的推广也逐渐显现出明显的局限性。注重情绪渲染的微电影和多种社交媒体发酵手段，纵然让设计师们得以不受伸展台的发布流程限制，对创作立意做延伸性解说，但同时，意境恍惚的光影，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对衣服本身的展示。不少品牌选择以影片截图取代拍摄传统意义上的造型画册，这无疑影响未能实际出席时装周和秀后预览的编辑和买手们对新系列的判断。诸多欧洲老牌买手店均表示，在无法近距离观察衣服细节的情况下，他们决定不对新系列作量的采买。
疫情下，很多时装屋和设计师将数字平台视为「主战场」。通过音乐录影带、微电影，甚至是 3D 模特走秀展示新一季设计。但五花八门的传播和造势是否能取得销量上的成功，则在极大程度上取决于编辑、买手与收藏家对作品本身的判定。本季巴黎时装周中，一些品牌的做法似乎显得更为「务实」和具有「消费引导力」。Mugler、Balenciaga、Hanifa 和 Maison Margiela 对本季和下一季作品的展示形式颇具借鉴意义。在 Balenciaga 秋冬系列中，模特们身着充分展现创意总监 Demma Gvasalia 审美风格的作品，以主题人物身份出现在电玩游戏中。赢得满分创意的同时，Gvasalia 对衣服本身的凸显却丝毫未减。系列一经发布，作品就收获极为可观的订单数。
比起单纯展现先锋创作思维的做法，Balenciaga 设计的游戏空间，让「玩家」得以细细观察作品的细节，在每一位「角色」出现时，他们身着的红色棉服、灰色垫肩大衣、NASA 印花卫衣，都为观众留下颇深的印象。人物的每一步挪动，在留给观众足够的时间间隔中，都清晰展现了成品在身体运动下呈现出的状态。新系列借助 IRL 技术拍摄的画册，也给买手展现 3D 模特试装效果，对买手选品很有帮助。
Balenciaga 2021 秋冬系列
同样在表现形式上做足创意,但却同样注重作品展示的还有 Maison Margiela 时装屋，早在 2021 春夏系列中，品牌就以一部展现设计背后的微电影为新系列做足宣传。影片后半段的视觉语言，几乎和时装屋一向神秘、低调的设计风格如出一辙。凸显意境是创意总监 John Galliano 颇为擅长的，但鲜少接受采访，甚至出现在 T 台谢幕的他，「破天荒」的出现在视频中，亲自解说创作灵感与细节，率先引起舆论的关注。经由 Galliano 绘声绘色的描述，观众得以「近距离」观察设计的全过程，对买手和消费者在选购新系列时，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
设计师的现身说法，对巩固品牌影响力，和促进新品销售，都有推动作用。在米兰时装周期间，由 Miuccia Prada 和 Raf Simons 共同发起的圆桌论坛，为品牌秋冬系列做足文化背书。就业内反响观察，该系列以强烈的风格指向，收获一致好评。
Loewe 2021 秋冬系列
同样，身处自己巴黎办公室的 Loewe 创意总监 Jonathan Anderson，也在直播中讲述自己新系列背后的设计构想。听带有偶像属性的 Anderson，讲述时尚与色彩对心灵的治愈魔法，应该是本季时装周最令人放松与享受的体验。漂亮的半月形线条、兼具实穿性，并展现 Loewe 时装屋对皮革元素无尽创造力的诸多设计，都在创意总监的介绍中，展现绝对销售潜质和市场号召力。该系列的数字发布会，也同样洋溢着令人心生愉悦的色彩和节奏感。
JW Anderson 2021 秋冬系列
Anderson 的个人感染力与新系列的整体氛围相得益彰，可以被推举为本季「以最直观的发布形式，收获最佳反响」的成功案例之一。此外，在 Loewe 的官网上，Jonathan Anderson 和畅销女作家 Danielle Steele 的播客对话也充满趣味，新系列的亮点，在逗趣的字里行间跳跃，显得创意十足。
Dries Van Noten 2021 秋冬系列
在比利时，Dries Van Noten 情绪饱满的时装叙事风格，依旧是整场发布最大的「卖点」。虽然设计师曾在秀前表示自己对传统意义上的时装秀感到厌倦，但从另一角度看，Van Noten 依旧通过摄影师、电影导演 Casper Sejersen 的镜头，完整展现了整个系列的一切造型要点。舞台上的戏剧冲突，甚至可以被解读为，对新系列作品气质的补充说明。要知道，设计师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直截了当地「回顾」自己「安特卫普之年」了。亮片点缀、绒毛镶边、笔挺线条与喷墨印花，Dries Van Noten 的追随者看一眼，便能识别这些穿在舞者身上的作品，任何解说都显得多余。
Dries Van Noten 2021 秋冬系列
疫情前，对「新」的追求几乎成为整个行业的执念，驱动着各大时装屋快马加鞭的赶制新系列，美国设计师 Marc Jacobs 曾于一次秀后表示，频繁的发布会曾令他一度决定放弃自己的职业生涯。现今，设计师的工作方式发生了近乎 180 度的转变。几季前过量采购的面料也许足够撑起品牌一整季的生产，过往季的热卖款式，甚至都可能成为新系列的重要卖点。但据巴黎奢侈品买手店 Montaigne Market 创始人 Liliane Jossua 表示，原本消费者在这个经济萎靡的时代，就选择停止或大幅减少对新系列时装的购买，而当过季面料「原封不动」出现在新一季发布会时，消费者则更愿意在 The Real Real、Ebay 等寄卖网站上寻找便宜的「相似」款式，这对品牌新季作品销售造成很大的影响。
Maison Margiela 2021 春夏系列
当下资源匮乏的现状，着实也为设计师的创作带去诸多实际操作层面上的困难。「变废为宝」的做法是对生态环境的体恤，值得被推崇。但此举对相对年轻的设计师品牌，和经历设计师更换的品牌，则存在有一定挑战性，重复性过强的设计元素容易导致审美疲劳，为品牌日后发展极为不利。
Chloé 2021 秋冬系列
Chloé 时装屋的秋冬系列是本季巴黎时装周最令人期待的发布会之一。新任设计师 Gabriela Hearst 虽在创意把控上，稍显小心翼翼，但作为设计师的首秀，该系列完美地做到承前启后。对向来以「连贯性」著称的 Chloé 时装屋，Hearst 的新系列又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与当下风格的契合。设计师对环保事业的支持与施行的诸多举措，行业有目共睹，而她为这个系列带来的，是一种关于制衣、穿衣的全新思维模式。可持续发展理念，被贯彻在对时装屋剩余面料的运用上。过往季图腾与印花的出现，虽能让人一眼识别，经带富有设计师个人思考逻辑的比例承载，可持续发展的概念被演绎得入时而深入人心。饰有羽绒领细节的针织斗篷，由海草与鸡蛋等天然成分染色的大理石花纹衬衫、长裙，以及羊毛针织拼接感外套，和拉链装饰斜边侧开叉棉服，都可被视为 Hearst 在时装屋历年作品的借鉴，但就是加入一点儿在细微处的改良，整体造型就焕发生机，而这也正是 Hearst 设计中最有看头的成分。
同样，当某种风格已造就继定的成功商业模式，就地取材在现阶段也是一种明智而稳妥的做法。在 Isabel Marant 的新系列中，设计师对往季风格的借鉴做法也是显而易见的。与其说这是一种设计语言上的重复，倒不如说设计师对客户需求了如指掌。宽肩设计、游牧印花、巴黎风格连衣裙和牛仔靴的组合，已构造出一个极具 Marant 辨识度，且相对极为完整的系列。加入未来感的亮皮材质与连身造型，该系列就成功切入本季热门趋势，在 Prada、Salvatore Ferragamo、Dolce & Gabbana 秀场上，未来感风格都是当仁不让的主角。而 Marant 则做到了「趋势」和「个人特色」间的权衡，在疫情下的时尚圈，这并不是创意能力缺失的表现，反而是一种更符合当下市场的实践。
Hermès 2021 秋冬系列
时装界对新一季的预测是充满希望的。在 Hermès 融合数码与实体呈现形式的发布会上，创意总监 Nadège Vanhee-Cybulski 以舞蹈艺术连接纽约、上海与巴黎三座城市，可谓本季时装周最具交互性的一场盛会。三城联动的景象，让人想起昔日时装周的热闹，无缝连接的场景切换，与新系列一气呵成的整体风格相辅相成。马术毯外套、流苏装饰斗篷、皮制茧形大衣等户外造型悉数登场，设计师对所谓经典款式的延续与创新，并将购物氛围直接变成作品呈现的一部分，该系列从立意构思到单品设计，都积极展现品牌对疫情后更好未来的期许。巴黎时装周仍在继续，想必关于这两个议题，会有更多品牌会提出各具特色的解决方案，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