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装周「终章」，「全球时装民主化」一夜之间成为现实
上周，第 78 届金球奖完成了它的史上第一次连线直播颁奖，星光黯淡的典礼现场直接导致了收视率的断崖式下滑。剧情类最佳女主角 Andra Day 身着 Chanel 高级定制哭成泪人，提名大热门 Anya Taylor-Joy 一袭 Dior 高级订制拿下限定剧 / 电视电影最佳女主角，Nicole Kidman 身着 Louis Vuitton，一家四口共同分享这美好时刻 ...... 然而没有了红毯、上台领奖的环节，甚至没有了奖杯在手的时刻，一切观感，像极了今年除夕夜，盛装和七大姑八大姨打视频拜年电话的自己。
与电影工业相比，同样遭受疫情重创而停摆的时装工业显然应对得更为充分。在疫情出现一年之后，「数字时装周」普及率惊人，无论你是编辑、买手、博主等业内人士，亦或是品牌消费人群，甚至是一名普通网友，只要你请点鼠标或是滑动手机屏幕，都能无差别的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同一时间参与到本季巴黎时装周之中，人人皆是头牌 VIP 待遇，时装行业传统之下「精英式」「垄断式」的秩序被科技提升与社交媒体的越级打破，「全球时装民主化」一夜之间成为现实。
Louis Vuitton 2021 秋冬系列
与金球奖遇冷形成对比的是，奢侈品品牌与各大时装周都在如火如荼地深耕中国社交媒体平台。四大时装周纷纷携手头部数字媒体门户网站，开辟时装周专页；奢侈品品牌也从海外拓展到了国内的抖音、快手、小红书、哔哩哔哩、新浪微博与微信视频号等平台上。除了根据不同平台做到了物料的具体定制外，品牌也与明星艺人等「流量」深度合作，掀起一轮又一轮的社交媒体热搜。
Chanel 2021 秋冬系列
Chanel 本季秀场的直播倒计时找来全球品牌挚友与代言人，专门录制了一条两分多钟的倒计时视频，中国演员宋茜与超模刘雯也在其中；Dior 请到了 Angelababy 与刘雨昕参与了秀场直播；Givenchy 在大秀前夕，提前发布欧阳娜娜与范丞丞成为品牌代言人的官宣；作为巴黎时装周压轴的 Louis Vuitton，有刘亦菲、迪丽热巴、钟楚曦与傅菁四位明星加持 ...... 每一个品牌都下手精准，一次次以百万乃至千万级的点击与转发冲击着热搜名单，争取能在当今中国的社交媒体平台上分到一杯羹。
Dior 2021 秋冬系列
而尴尬的是，在「明星 + 饭圈」狂轰乱炸的包围战下，真正带给品牌，或者说，带到本季秀场上的流量却是微乎其微的。以微信信视频号为例，秀场直播时的观看人数在两千至六千人不等，而另一个社交媒体门户平台微博上的数字，则要好看得多。各家的秀场视频 24 小时内累计点击观看均在 6 万次以上，但还是与热搜时的盛大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即便在中国的社交媒体平台上，奢侈品与明星的捆绑营销难免沦为资本做局与粉圈谈资，但在海外欧美发达国家疫情局势尚未明朗的局势下，中国在 2020 年逆势增长 45% 的奢侈品消费几乎成了各大奢侈品集团财务收支的救命稻草。如何加注本地业务，在高速成长的消费市场里迅速占据有利份额弥补全球市场亏空，为社交媒体上为 Z 世代用户创造足够的新鲜感，「新官上任」的三个品牌已经做好了十足准备，加入战局。
Chloé 2021 秋冬系列
Chloé 品牌新任创意总监 Gabriela Hearst 的首秀相当切题，以「布尔乔亚遇见波西米亚」的轻柔美盈感贯穿全程，不但大比重地采用了可持续面料，也在身体力行地与女性手工艺者合作，提升女性就业机会及社会地位，同时致敬品牌创始人 Gaby Aghion 的百岁寿诞，让品牌的女性之美得以再度「绽放」（Chloé 的希腊语译文）。
Chloé 2021 秋冬系列
基于 Hearst 良好的家世背景（出版业界知名巨头的赫斯特集团）与成功的品牌运作经验（同名品牌打造的 Diana、 Nina、Baez 等多个爆款手袋），品牌母公司历峰集团也希冀由 Hearst 的「新」Chloé 为集团旗下的时装品牌打开新的局面。今年七月，历峰集团旗下的另一时装屋、法国已故时装大师 Azzedine Alaïa 同名品牌的第一任接班人 Pieter Mulier 即将首秀亮相，2021 将是历峰集团在时装行业开疆破土的一年。
师承 Nicolas Ghesquière 的 Nicolas Di Felice，在社交平台以「Courage」（勇气）押韵 Courrèges 品牌名称读音作为首秀预告，以「我能感觉到你的心跳」致敬品牌创始之初的「工坊时代」与当下的年轻新生力量，秀场选址巴黎北区的户外音乐会场，洁净纯白的四方场地一下将人带回上世纪 60 年代的极简太空时代，大块的用色、简练的线条，将视线完全集中在品牌经典的几何、镂空与廓形，打造出恰如其分的简约与摩登风格，正如 Di Felice 所说的，尊重品牌、传承经典就是最好的「环保」，而后续他将会把脑海中的 Courrèges 美学继续传递在未来的实体店铺，以及与更多艺术家的合作之中，这个来自太空时代的品牌将会在当下的数字时代继续延申它对未来的无限可能。
Givenchy 2021 秋冬系列
在 Virgil Abloh 与 Kim Jones 之后，LVMH 集团旗下「侃家军」的第三位成员 Matthew M. Williams（三人均与美国音乐人 Kanye West 有过合作）交出了他在 Givenchy 的第一张秀场成绩单（之前的两季作品 2021 春夏与早秋皆为静态发布）。足球场大小的纯黑空间、水波荡漾的地面与演唱会一般耀眼的灯光，立刻把氛围推向了一种荷尔蒙爆棚的先锋酷感，这与前任总监 Clare Waight Keller 柔美的女性视角呈现出两极视角，甚至些许带回了当年 Riccardo Tisci 的劲道。
Givenchy 2021 秋冬系列
硬朗剪裁的西装、修身轮廓的裙摆、以及大体量的云朵羽绒服，还有水壶包袋、针织头套、拳击手套，甚至是一体成型、硕大到如同道具般的鞋履，Williams 为 Givenchy 全新打造的 Logo 五金锁扣出现在了每一件皮具单品里，设计师个人风格元素已经完全移植到了如今的 Givenchy「大女人」的形象中。秀款里依然暗藏着若隐若现的连身纱裙，布满了重工的宝石珠钉和裙摆的羽毛流苏，也许是潜藏在 Givenchy「大女人」内心之中的芊芊「小女生」，也正如 Williams 提及的本季设计理念「两个不同世界的制衡与张力，在困境之中寻找关于自我的真实意义」。而市场对于这位新任设计师的接受与否，相信很快就能在财报上一见分晓。
与「新人」的一鸣惊人不同，老将们更多的阐述着自我视角的内心旅程。在疫情突然为这个世界摁下暂停键的时候，人类仿佛兀立在某个十字路口，漫无目标地捕捉着宇宙间一些飘渺的运行轨迹：从都会到自然，从地表到太空，从倒影到自省，从历史到现代，设计师们试图通过重构设计找到当下女性的角色定位。
Chanel 2021 秋冬系列
Chanel 本季离开了繁华往昔的巴黎大皇宫（The Grand Palais des Champs-Élysées，目前已关闭并投入改造，计划将于 2023 年重新开放，迎接巴黎 2024 奥运会），伴着 Diana Ross 的《Do You Know Where You're Going To?》，模特三三两两地在空无一人的巴黎街道上信步游走，来到左岸知名俱乐部 Chez Castel，知名时装摄影双人组 Inez & Vinoodh 用镜头记录下模特们自己化妆、换衣和走秀。品牌艺术总监 Virginie Viard 回忆 Karl Lagerfeld 曾提起，上世纪 70 年代，模特们都是自己搞定的这一切。而本季以 20 上世纪 70 年代与冬日滑雪度假风格为主题的 Chanel，愈发露出更为温润的女性色彩：山茶花、双 C 标志、珍珠项链、经典的格纹进一步加深品牌印记，让消费者产生共鸣，材质对比也于本季中无处不在，加入反光丝线的毛呢、珠钉刺绣流苏与廓形外套大衣，人造毛的皮靴以及各色精巧的包袋配饰，就像是一个冬日里小范围的 Lady’s Night，温暖生动，让人短暂忘却疫情烦恼，与 Chanel 一同乐享当下。
Miu Miu 2021 秋冬秀场
Miu Miu 本季远离都市，回归自然。联袂法国设计二人组 M/M Paris 将我们带到风景壮阔的阿尔卑斯雪山实景里，模特们仿佛是某个特定的离群索居的群体，在雪山、在森林中虔诚而又勇敢的行进，穿过了一个一个「Miu Miu」图案的路标，柔软的针织内搭与大体量的人造皮草，绗缝羽绒外套与连体滑雪服，水晶耳环、保暖手套与头套为每个模特装扮了一层柔软的铠甲，美好的精致与梦想的勇气在这天地之间赋予一个 Miu Miu 女性完整的身份，她们最终在熊熊燃烧的火堆前相遇，围成一圈，像是一种亘古的仪式感，这是自然的疗愈能力。
Miu Miu 2021 秋冬系列
从山巅到云巅，Olivier Rousteing 本季大笔一挥，带着 Balmain 直接来到巴黎戴高乐国际机场，从法国航空借来一架真实的波音 777 飞机（翼展 60 米）。秀场更是从机翼、停机蓬一路奔向太空。本季灵感也是来自于「航天 / 航空」题材，廓形空军夹克，以降落伞为灵感的抽绳系列服装，还有太空涂层银色反光面料的羽绒大衣，搭配靠枕形状的手袋，以纸飞机和太空飞船为灵感的金属配件，以及旅行专用的大型包袋，提醒人们不要因为眼前疫情而放弃前行，时尚究极的梦想是头顶的星辰与未来。
Balmain 2021 秋冬系列
作为品牌创立以来的第一位女性创意总监，Maria Grazia Chiuri 为 Christian Dior 女装部门带来全新的设计语汇，从惊世的「We Should All Be Feminists」开始，Chiuri 一直在用作品讲述当下女性与时代发生的故事。从本次秀场的选址开始，女性的自我矛盾与社会的矛盾就成为议题。品牌在凡尔赛镜厅这个象征着男权与王权极致的场所，树立起了许多面由女性艺术家 Silvia Giambrone 所制作的系列装置「The Hall of Shadows」，该装置是由一面面经过蜡封与荆棘铺就的镜子，像是童话中被施了魔法的诅咒。
品牌缪斯、女性舞蹈家 Sharon Eyal 带领舞团，从暗夜森林中缓缓步入镜厅。舞蹈不同于本季 Hermès 的轻快俏皮，也不是 Dries van Noten 的柔美写意，Eyal 与舞团在这个充满了荆棘的空间内，显得脆弱又哀伤。舞蹈与走秀之间插叙似的衔接，蕾丝雪纺、肃穆的军旅题材外衣、「小红帽」灵感的红裙、品牌标志的 Cannage 菱格面料和 Bar Jacket 经典廓形，最后再以一系列童话般的女神长裙作为收尾，一边自省不要沉溺于童话与镜中的虚幻美好，一面又要学会与布满靳棘的世界平和相处。只有在磨砺中成长为崭新自我意识的独立女性，才能长成故事中的真正主角。
Dior 2021 秋冬系列
巴黎时装周的压轴，自然落在 Louis Vuitton 与 Nicolas Ghesquière 的肩上，这是他第 8 次在地标卢浮宫办秀，更像是对 2020 秋冬秀场和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150 周年「About Time」大展的一次再诠释。没有了 200 人合唱团大阵仗的「Anachronosm」，没有了媒体与明星的光环加持，甚至场地没有一位观众，这场与古代先贤的「对话」就静静地发生在卢浮宫的米开朗基罗廊内。疫情并没有停下 Ghesquière 探索的脚步 —— 他与意大利艺术工作室 Fornasetti 合作，从卢浮宫馆藏的 13,000 件展品中挑选出最为适合的图案，让它们在本季的秀场上诉说着千年之前的神话。伴随着刚刚宣布解散的法国电子乐二人组合 Daft Punk 高频节奏的电子音乐，模特依次出场。宽大廓形的上衣之下，是幽雅层叠的半透明纱裙，惊艳的搭配贯穿了本季的大部分造型。
Louis Vuitton 2021 秋冬系列
这种蓬松感，Ghesquière 描述，就像是随身带着一只枕头出门，让人舒适心安。罗马鞋灵感的及膝长靴完成了一次时空上的风格穿越，阿佛洛狄忒与亚里士多德等先哲神祇依次出现在裤装、夹克与连身裙上，依靠科技之力，精工提花与激光打印技术能更好的实现印花与纹理在面料上的体现。当最后一名模特慢慢走向胜利女神雕像，站在这尊公元 2 世纪的石雕前，卢浮宫、Louis Vuitton、Daft Punk ...... 从艺术到建筑，从音乐到时装，从视觉到听觉，人类千年的璀璨文明在这短短的十分钟内得以完美的交汇，正如 Ghesquière 所形容的，「一段最为美好的旅程，一次最为梦幻的逃亡，即便我们彼此离开，但依然和这个世界紧密联系着。」
Louis Vuitton 2021 秋冬系列
当下，男女秀款同场发布即成大多时装屋的常态定局，而 Alexander McQueen、Celine、Balenciaga、Maison Margiela、Saint Laurent 等指标性品牌依然缺席本季巴黎时装周，在全球疫情尚未明朗的前提下，数字时装周带来的「时尚民主化」可能会在未来几季继续发挥着强大的作用，但我们仍然期待能在秀场看到明星和编辑们的熟悉身影，看到终场谢幕时设计师满载潮水般的掌声与感动，买手与品牌 VIP 希望能在第一时间触及到设计团队们的精湛工艺 ....... 在这个 2021 的秋冬，我们还有什么选择么？
我们可以像 Paco Rabanne 那样，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复古风潮里，蹦着跳着放声欢笑；或是像 Jonathan Anderson 的 Loewe 那样，用色彩治愈这个世界、治愈自己；或是买一个 Schaparelli 的金耳朵手机套，让生活里有一些无厘头的轻松搞笑，娱人娱己 ...... 在纽约、伦敦和米兰的时装周之后，巴黎时装周给了我们一季让人自省又充满乐观精神的高光时刻。时尚从来不止于社交媒体转瞬即逝的热搜话题，也从来不是口中「态度」二字的空谈，时尚是人与人之间传导的温度，是近处可及的织梦与希冀，终会有一天，我们会彼此携手，穿过疫情的苦难，去到那流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