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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与社会

朱海就 奥地利学派经济学评论 2022-12-28

有关因果关系的知识,是行动的前提条件。门格尔把“人类对此因果关系的认识”作为构成“财货”的一个条件。人在满足自己的需求时,首先要有该种商品能否满足需求的知识。如知道水能够解渴,这是一种因果关系的知识,有了这种知识之后,他喝水解渴,这构成是一种理性行为。

如说门格尔是在“商品”层面讨论知识与需求的满足,哈耶克与米塞斯则是把它扩展到“社会”层面。正如人们需要与商品相关的知识才能够满足自己的需求或增进自己的利益一样,人们也要借助于“知识”去判断某种类型的社会是否能够增进自己的利益。我们把这种知识称为有关社会运行原理的知识。哈耶克有关法律与立法的区分,自发秩序的理论,以及如有关“知识”本身的论述,如“经济学与知识”及“知识在社会中的运用”等等,都属于这种知识。米塞斯的整个行动学都属于这种知识。

这种有关社会运行的原理性知识,就像自然科学中的原理一样,具有普遍的适用性。它需要被认识、尊重与遵循。再强大的权力,都不可能与它对抗。经济危机,战争,大饥荒,贸易冲突与闭关锁国等,几乎所有的人祸都是违背这种原理性知识制造的。

这种知识的一个例子是,社会的解决方案或制度不能以某个主体以集中的方式提供。这是因为每个个体都有自己的价值排序,即他有重要的需求,也有次要的需求,他首先会满足重要的需求,比如他宁愿选择被感染,而不想减少行动的自由,这就是价值排序。他人不能代替其他进行价值排序,把自己的价值排序强制地施加于社会,这导致其他个体不得不放弃重要的目标,实施次要的目标,这意味着给个体造成损失。让不同的个体根据自己的价值排序行动,将使不同的目标相互兼容,相互促进,这正是社会的特征。

一个社会的繁荣,正是通过无数人,以分散的方式,通过遵循普遍的规则“自发”实现的。如能够以集中的方式提供制度来实现社会的繁荣,那么“计划经济”就是最成功的。

社会关系到个体的利益。社会环境恶劣,他的状况也难以改善。因此,个体需要拥有有关社会运行的原理性知识,以使他生活于其中的社会得以改善。如一个人想改善自己的生活水平,但却支持了一种不利于他改善生活水平的社会,比如计划经济,这说明他很可能缺乏这方面的知识,这类似于一个人想解渴,但却喝了“油”。在之前的计划经济时代,没有人不想改善自己的境况,但几乎所有的人都支持或默认了计划经济。

所以,这种有关社会运行原理的知识与个体的利益是非常相关的。经济学提供的正是这方面的知识,所以米塞斯才说“所有懂道理的人,都得熟悉经济学。在我们这个时代,这是公民的基本责任”。正是大众的认知——一个知识问题——塑造了相应的社会,如一朋友说,“德国出现希特勒,希特勒的责任是最小的,主要还是那些普通德国人”。大众的观念塑造了与该观念相一致的社会,但这样的社会却未必有助于他们利益的增进。由于社会是个体增进利益的手段,塑造了不利于自己利益的社会,就是手段选择错误,相当于“想解渴,但选择了喝油”。

这种有关社会运行原理的知识,不是或至少不完全是经验性的,这是为什么这种知识难以普及的重要原因之一。这种知识,虽然这种知识在逻辑上是确切的,但不像“喝水解渴”那样有直接的明显效果,而是包含了某种不确定性。虽然总体上会增进大众的利益,但具体到个体,很多人会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这意味着从“知道”到“相信”或“说服”,再到付诸行动,需要一个过程。

类似人们通过储蓄来牺牲当下的消费,以增进未来的利益,一个更有助于个体长期利益的社会,事实上也要求个体暂时牺牲眼前利益。如个体都着眼于当下的利益,则导致从长远来看,那个更有助于他利益的社会不能出现,这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集体行动的悖论”。这种行为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导致社会逐步退步,从而也使自己的生存环境恶化。在经济学上,这不是理性的。所以,一个社会需要有激励,至少使少数人能够先采取这样的行动,打破僵局,成为其他人模仿的对象,这也属于知识上的教化。所以,那种更有可能提供这种激励的社会,更有可能取得进步,这种激励比如可能来自某种信仰或信念,也即“信仰”有可能为“理性”的行动提供激励。当然,这已经属于经验层面的问题。

还有很多人用文化与制度等来否定有关社会运行原理的知识,这也是一种普遍的现象。他们认为这种原理不适合自己的国家,因为自己的国家有独特的文化与制度。因为文化与制度都是人为的,强调文化与制度的重要性或不变性,而忽视原理的重要性,等于认为一个社会是可以随意建构的,这是人定胜天的思维,当然也是对经济学的无知与否定。文化与制度都不能被视为目的,而是增进个体幸福的手段。如一种文化或制度,不利于个体幸福的增进,就应该被改变。有的民族,抱着文化与制度不放。事实上,文化与制度需要被上述原理“检验”,有助于个体幸福增进的文化与制度才值得捍卫,因为捍卫这种文化和制度,也是捍卫自由、和平与繁荣等价值。

对一个社会中的大众来说,他们可以有不同的具体目标,但他们应该有一个共同的抽象目标,就是促进那个使他们的利益得以增进的社会得以出现。这样的社会不会自动演化出来,而应该被视为“理性”的产物,即认识与实践有关社会运行原理的知识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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