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联名阿那亚
追求走出去的FIRST,遇到追求更文艺的阿那亚,达成合作,于前者是第一步,于后者是进一步。
作者 | 江婧怡
对高一天来说,FIRST青年电影展的2021年将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去年,空间意义上的FIRST在西宁落地已整十年,影展在疫情逼仄的客观条件下实现了经营平衡,市场化运作的问题初步解决。到下一届第十五届,时间意义上FIRST面临新一轮的“五年计划”,可持续发展是这位运营总监的下一个重要命题。
高一天很明确FIRST下一步要做的事:他们需要在七月之外、西宁之外,尝试新的影展场景可能性,这是FIRST最终将自己打造为城市影展品牌的必由之路。
第一个实验性的子项目「FIRST实验室电影周」赶在2020年结束前一周开启,以影展板块支线剧情片、纪录片实验室为主体,内容包括剧情工坊、展映单元和公开论坛,时长七天,新的空间是阿那亚。
提及这个旅游地产项目,人们往往用“神盘”概括形容它的成功。位于秦皇岛北戴河黄金海岸,距离北京247公里,阿那亚99%的客户由北京中产阶级输送。海边的欧式小镇,精致的社群运营,相对疏离都市压力的空间,阿那亚制造了一个“北京人有效缓解内心焦虑、重获心灵慰藉的地方”(阿那亚创始人马寅)。
至于议论价值观层面与FIRST的契合,阿那亚另一处不可忽略的特殊性在于,其作为一个地产项目在文化、艺术领域的明显活跃。
UCCA、单向空间、卷宗书店、旧物仓、蜂巢剧场、DDC Livehouse、HUG买手店,发育于北京、成都、厦门等一二线城市的音乐、戏剧、艺术、生活方式项目两年内陆续落地阿那亚,诸多文创活动、节展也密集地发生在这个海边社区。赋予在旅游地产底色上的源自文创产业的吸引力,让阿那亚逐步构筑起其首都经济圈的“海边乌托邦”精神家园形象。2019年底成立影视公司后,阿那亚创始人马寅和文化艺术项目负责人王天也开始出现在国内各大影展上,希求与电影发生更多联系。
追求走出去的FIRST,遇到追求更文艺的阿那亚,达成合作,于前者是第一步,于后者是进一步。
▲FIRST实验室电影周的论坛单元在阿那亚的孤独图书馆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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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选的结果
2020年第14届FIRST青年电影展,王天也以产业嘉宾的身份代表阿那亚前往西宁。这是阿那亚成立影视公司后第一次参加电影节。
电影并不是他了解的领域。2016年底加入阿那亚时,王天也的身份是总裁助理,做过客服和社群运营,一直到2018年阿那亚与UCCA达成合作,沙丘美术馆落成,他的工作重心才逐步转向文化艺术项目的引进。2019年阿那亚整合营销策划部、产品运营部、艺术展览部等部门成立文化公司后,王天也的title才正式变成阿那亚文化发展公司的联席总经理。
考虑到现有基建条件和可利用的业主资源,主要以展览、演出为载体的艺术、戏剧和音乐是阿那亚最先锚定的方向。而接触电影领域的姿态,处于起步阶段的阿那亚显然更希望做轻。
这一年,阿那亚文化试水影视投资,包括参投《我和我的祖国》、《金刚川》,出品陈可辛监制的国庆档电影《一点就到家》,联合出品冯小刚的首部电视剧作品《北辙南辕》、刘德华主演的春节档喜剧片《人潮汹涌》,与老合作伙伴UCCA合作小型放映的节展活动,看来都算是相对安全的小幅动作。
举办一个具规模的电影节会是阿那亚To Do List上的一项,但王天也很清楚,共6个影厅455座的小而美的阿那亚影院承担不起这一重任,短时间内建设起足够规模的场馆和配套设施并不现实。
先看看、先学习,王天也表现出的动作并不着急。现阶段比起迅速提升阿那亚在电影领域的专业适配程度,他考虑或许更现实的做法是与专业的伙伴联名。“不如提供一个好的平台和土壤,帮助有能力或者有成熟经验的团队,把事情做得更好”,阿那亚去成为整合资源的纽结。
▲阿那亚影院
在西宁,高一天和王天也其实并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过,双方再一次见面是一个月后。当时,FIRST正与远洋地产合作,在同在北戴河的蔚蓝海岸策划了一次沙滩展映,作为露天放映场景的延伸。往南一点就是阿那亚了,组委会一众临走前借考察的名义前去拜访。
高一天一直在思考新场景的可能性,一个能承载且启发FIRST更多策展可能的空间。上一个“五年计划”,FIRST发育出了初步完善的电影市场和实验室系统,将精力倾注于电影创作的最上游。明年是第15届,持续塑造品牌价值将成为新命题:FIRST需要更多面向公众,为此,也需要做更多实际的事情。
前端,针对青年导演的课程设置被认为应当更有效,从剧本创作到实地拍摄,再到与资本、市场接洽,更细致的一套交流和打磨流程,为的是“希望这个电影能拍出来,能见到观众,能被更多人看到”,也因此关于类型片的讨论在FIRST的策展中正被逐步深入。
末端,以成为城市影展为目标的FIRST被认为应当开发出另一个区别于西宁FIRST的持续性的节展形态,出现在更多不同的时空,与更多不同人群接触,这也是组委会内部反复讨论的话题:七月之外的FIRST还能在哪里、做什么。
但无论如何,从主观和客观来说,FIRST的这种尝试都注定轻盈。本质仍是内容团队的FIRST是在寻找更多的公共功能实现可能,这种扩张是在适应新空间并尝试与空间发生关系,迅速扩大规模、复制主展模式不适宜FIRST的发展策略。
按FIRST电影节事务总监段炼的说法,FIRST最终看中阿那亚,是综合考虑了交通距离、设施硬件、价值观,在“能力条件有限的范围内,找不到第二个更合适的地方”。
阿那亚对高一天不算陌生。一个在北京生活工作的年轻人选择去阿那亚跨年,在这两三年算不得稀奇事,2018年的12月31日,他就在阿那亚影院看了《地球最后的夜晚》。漂亮、文艺、疏离,独特的建筑景观,“一个理想的、让大家很舒适的想象世界”。
▲阿那亚的海,就是“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沧海,到了冬天,浪会被冻起来。高一天珍惜这种冷的感受,下一次还是打算在风吹得人头疼的深冬把FIRST带过来。
蔚蓝海岸的放映活动后不久,高一天又去了一次阿那亚,因为卷宗书店的开业活动。这里的熟面孔越来越多,原先汇集在北京的一群做文化艺术产业的朋友,居然在阿那亚扎堆讨论起文化活动要怎么做。
这或许是个机遇。
回北京后,高一天把王天也请到了FIRST组委会。十几分钟,他刚说完FIRST想做什么、需要些什么,特意准备的PPT都没放完,王天也就痛快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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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的连接
七月,西宁,FIRST,这三个词结合起来,人们可以瞬间联想到很多标签:青年的,先锋的,探索的,独立的……这种十余年积累下来难以磨灭的气象是王天也喜欢并看重的。
十年的西宁,第一年的北戴河,这样一个具备独特气质的影展品牌落到阿那亚,一个被段炼精准描述为“满足中产阶级生活方式和趣味的聚集地”,FIRST实验室电影周最终是什么效果于组委会本身是没有把握的。
时常能听到FIRST的人这样描述:三小时的《书缘:纽约公共图书馆》,阿那亚的业主居然能坚持到最后;某一节分享课的交流环节,一个业主居然在映后这样提问了;今天那位阿姨又来了,听说她是那所学校毕业的,不知道她今天又会问什么呢。
负责FIRST策展内容的段炼很熟悉七月的那一批观众,他们的目的、想法、行为,以及怎么理解FIRST,但来阿那亚,“我完全带着未知来,没有预设,也悬空期待。”
那干脆尝试点新鲜的东西,“策展就是我要给大家一个新的想象,对于电影的,甚至是电影之外的,跟你的生活、这个空间的回应和连接的过程的想象。”高一天说。
抛却了主展放映、创投、论坛、训练营多线均衡运作的模式,FIRST第一次尝试把节展活动的重心放在剧情片实验室的剧作工坊上。启用类似夏令营质感的设计,FIRST召集了五位编剧和十个入选实验室项目的导演、制片人,白天1V1剧作诊疗,下午实训课程,二十几个电影人在阿那亚安澜酒店的宴会厅安澜厅上了整一周的封闭课程。
▲剧作工坊正在上课
放映单元“有点像FIRST纪录片实验室的一个成果汇报”,主展映的三部影片分别来自三期纪录片实验室的入围项目,目前有发行上映计划的仅有《罗长姐》一部,《旷野歌声》和《模样》,尤其是长达四小时的后者,“我知道一定是挑战普通观众的”。
最终敲定放这三部电影的时候,段炼已经想好,“如果在这个地方去放,它没有办法取悦到观众,我觉得也没有什么”,电影必定要尝试去见到不同的人,才能判断这样的电影适合什么样的人。
电影周有一个展映单元,主题是空间与影像,是FIRST特别为阿那亚设置的,更准确些,是受阿那亚的启发,“你在这个环境里头,也会去想为什么人类要生活在这么一个地方”。
▲「空间与影像」展映单元放映影片《新星》剧照,导演曹斐拍摄此片时曾在阿那亚取景
如果不受疫情影响且准备时间更充足,按原计划,影片放映之后还会安排一个学术论坛,讨论影像中的建筑和空间,聊私人记忆和公共记忆的关系,拟定邀请的有孤独图书馆的设计师董功,展映单元中影片《新星》的导演曹斐,《南京南京》的摄影曹郁,以及南京大学一位研究建筑影像学的教授。
大胆到有点任性的尝试还是收到不错的反馈,映后,业主观众几乎必提一句话:希望能在大荧幕上多看到这样少见的片子。跨年夜的惜别酒会上,马寅提到业主电影群对这次实验室电影周的反应,“他们在讨论很多的观影感受,他们觉得这样的独立电影、艺术电影跟阿那亚最匹配,他们也希望能够把这样的艺术变成社区生活的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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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与开放
这次的FIRST设立了一个女性写作论坛,话题定为“她的故事:从个人到公众的女性写作者”,嘉宾有《驴得水》、《半个喜剧》的导演、编剧刘露,媒体人、作家郭玉洁和罪案调查写作者何袜皮。不全是电影人,也不只谈论电影与电影产业中的女性,FIRST策展人王一舒在开场时特地为这样的安排做了解释。
“这次FIRST到阿那亚,一个离公共的观看和阅读体验更近的环境,我们有机会聊一些离电影远一点、更敞开、更开放的话题。”
段炼觉得,公共参与是电影节本身就应该有的一个职能,某些时候,作为一个大型且综合的文化活动,电影节这种介质能贡献的公共价值兴许比电影本身要多。从这个角度上说,FIRST将来还会尝试更多看起来好像跟电影关系并不密切的、与公共议题走得更近的活动。“它发生在哪其实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这个宽宏度。”
不过非要认真,这样的讨论发生在哪儿还是很重要的一件事。阿那亚是个特别的场域。这里有空间,孤独图书馆、海边礼堂、沙丘美术馆,一幢幢被称之为“精神建筑”的疏离城市的特殊景观。这里常有活动,展览,音乐节,业主社群自发的社团、读书会,夏日的海滩放映,单向空间的海边诗会。
还有神秘的“阿那亚人”。比如弥芥子,一位我在女性论坛上偶然相识的阿那亚一期业主,论坛的中途,她突然向郭玉洁提问,“方方日记算非虚构文学吗?如今的社会环境下,如果真的完全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大众能接受吗?”以及一场电影映后,一位说不清为何但也坚持要站起来坦诚自己不喜欢的观众,“我是一名老师,我也是这么教育我的学生,要勇于表达观点”。鲜少在电影节中遇到这样“不守规矩”、不按套路出牌的观者。
▲阿那亚业主在映后交流环节提问
以往在向其他文化、艺术项目介绍自己时,王天也会介绍阿那亚是海边一个具有人文气息的社区,一个能够提供场景和配套支持的角色,“有城市所不具备的特质和吸引力,同时能够提供一批还不错的人群、观众或者是其他形式的参与者,给活动打下一个好的底色和基础。”
高一天认为,阿那亚至少是具备开放性和包容多元文化的社区意识的,阿那亚文化公司向外表现的状态“也具有某种程度的公共性,不仅是为了我的消费者去服务”。
现实一点讲,FIRST的绝大多数受众,乃至组委会的成员,确实还不具备成为阿那亚业主的经济实力。与段炼关于在阿那亚买房的讨论还不能上升到想不想的层面,“我没有钱啊!”朴实无华且真实的回答。
中高端的定位,40年的产权年限,滨海度假、亲子生活的主导客群,高出北戴河房产均价一倍有余的价格,阿那亚作为房产项目投资,对年轻人来说不是优选。虽然最新开发的阿那亚北岸九期开始明确面向年轻人营销,最小98平方米的房型,定位先锋、未来感和艺术小镇,但现阶段为更多人认知的阿那亚仍是一个财智人群集中社区。
简单来说,这不是一个青年社区,阿那亚的主要收入来源仍是度假住宅产品的销售和度假村的运营,但阿那亚仍需要年轻化的一面。
▲阿那亚跨年之夜的新年派对,少年、青年、中年簇拥在一起
阿那亚文化将空间开放给青年,即开放给未来的潜在客群,那些先锋、潮流、前沿、文艺的生活状态也会“为品牌和这个社区注入更好的活力”。这像是某种联名行为:一方置换空间,一方置换生机。
这些气质、理念、价值观层面的内容,最终会构成中产生活的引领,“当他们看到这个社区始终是年轻的、充满活力的、价值观包容多元的,有一种勃勃生机的样态时,他们可能就对这个房子的价值判断有所增益”。
如马寅所言,“阿那亚是在卖价值观,是在用房子卖生活方式。”
文化公司的努力是有成效的。频繁的文艺活动已经让阿那亚理想国般的形象在一部分年轻人脑中扎根。一些用以形容阿那亚的词汇让高一天觉得有趣,比如新的亚逼乌托邦。“其实好玩很重要,阿那亚有一个很独特的空间环境,且这个空间环境是开放的,这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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