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谈回顾 | 我在努力画着我自己:段正渠作品展
引语
胡斌(座谈会主持,广州美术学院艺术与人文学院院长)
跨越所有的代际差别
杨小彦(中山大学艺术学院教授)
首先声明,段正渠是我的师弟,但我是他的粉丝,一直在关注他。在这里我就不讲理论了,我讲讲往事吧。我是“文革”后第一届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本科本,段是第二届,1979年9月份入学。这两个班非常有意思。我们班的其他同学如何看待他们班我不太清楚,我个人因为从事艺术评论,还是有很多机会与他们接触的。我读研究生的时候,徐坦也在读研究生,他导师是油画系的恽圻苍老师,他那一届只有他一个人。那时有规定,研究生画女人体不能一个人画,所以我就去和他一起画,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很多机会在一起了,那个时候他给我讲了很多他们班的趣事,包括段正渠的。总体上看,当年徐坦画得很牛,非常好,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反正比我有才气多了。
我们班当年的趣味,某种意义上看主要是印象派,色彩细碎。当年我们班比较前卫的是何坚宁,他画画的方式把同学们给吓到了。那时候我们出去写生,要有审美,这个审美就是去寻找可以入画的景色。何坚宁说,有什么好找的?他找个地方坐下来,团团转,不挪地方,就画了很多张。我们每个人好不容易画了一张,因为我们要找景,他却只是涂抹颜色。那个时候对我们班有影响的还有工艺系陶瓷专业的李晓鸿,他其实喜欢油画,总是跑到我们班,和我们解释,什么叫对比色,什么叫纯度和冷暖,印象派的色彩是怎么一回事。段正渠他们班更多是表现主义,强调风格。因此我对段正渠的作品还是比较熟悉的。所谓表现主义,就是和我们的印象主义反了过来,我们寻找色彩的变化,用笔细碎,他们则喜欢搞大色彩,对比强烈直接。那时徐坦告诉我说,我们班比较幸运,因为老师喜欢,总拿我们班批评他们班,于是就产生了所谓的竞争。我想其中一个原因是我们班比较努力吧,让老师很感动。比如说,一年级时,下课了,却还要去画石膏。鸥洋老师就很兴奋,说终于有学生喜欢画石膏了,她晚上亲自安排,还陪着我们去画。
其实,今天看来,他们班还是很有成就的,出了段正渠、徐坦、黄小鹏,还有一个吴兆铭,在美国旧金山,也颇有成就。我觉得这两个班的差别也很有意思,背后当然还是趣味的不同,对比起来他们班似乎有更多的先锋因素。对于段正渠来说,我想他还是说得很对,就是幸亏回了河南,我想如果他留在广州,以广州那种商业气氛,估计也不能达到今天的水平。对比起来,我们班倒是出了几个设计奇才,还有一点就是我跑去学理论了。今天我不得不承认,我认为,你们班更厉害,成就更大,一直在画画,而且风格非常有力量。这种差别,除了老师,除了学院,可能和不同代际有关系。我总觉得我们两个班在代际上似乎是有一些区别的。对这一点要敏感,要看得出来。这说明看画是不太容易的。我的学生跟我学美术理论,我就讲,学美术理论和美术史,不仅要学习做历史的研究方法,学习去检索文献,还要学习如何去读画,要会看画。什么叫会看画?很简单,可以当场检验,面对一个不认识的、甚至是陌生的画家,让他把自己曾经的画作,素描、速写和写生之类,拿出来,能否从中知道,比如,他年龄多大?大概什么时候受的教育?等等。要知道,每一代人学习绘画的视觉背景和氛围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个背景和氛围是一定会影响到学习者,从而在作品上留下痕迹的。因此,每一代人的趣味就不一样,这一点很重要。90后的画一定有他们的气质在。每一代人都有他们的视觉偶像,就像我们的老师和我们在风格上就完全不一样。这说明所有前卫就是相对的,画作质量仍然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作为一个画家,重要的其实是坚持。我觉得段正渠在今天之所以取得如此杰出的成就,就是因为他持之以恒,把一种感受、一种画法、一种风格、一种体验贯彻到底。我曾经为他写过一篇文章,关于他的纸本画,我写道,尽管这画的载体是纸,但却是有物质感一般的重量。我一直关注他的纸本艺术,我觉得很有意思。艺术实践类似于长跑,慢慢来,坚持,坚持就可以跨越所有的代际差别,跨越因不同训练而形成的不同习惯,并最终获得,比如段正渠今天的成就。我还要强调一点,理论不重要,我们可以称之为“现代性”“在地性”等等,这都是理论而已。最重要的仍然是实践,做一个地道的画家。在我看来,一个地道的画家就像段正渠那样。坚持画下去,总有一天会出来的,不要想那么多的流行风格、时尚潮流。一个人不可能随便改变自己,改变自己也没有结果。我们不能羡慕博伊斯展览,博伊斯是博伊斯,其他人是其他人。段正渠的成就只说明一条,坚持沿着一种精神道路前行,不管是西北、河南、中原,去追寻一种终极的情感价值观,寻找一种永恒的载体,就会跨越所有的代际差别。
我最后的一句话是:千万不要相信才气,不要相信读书时的出色表现,那没有用,坚持最有用。
一直在不断尝试,寻求突破
段建伟(艺术家)
我和段正渠是1984年认识的。我认识他的时候刚从大学毕业不久,从外地回到郑州,正渠也从美院毕业去了郑州。我是在一个画展上看到了他的画,当时觉得特别吃惊,我觉得他画得特别好。刚才杨小彦老师说不要相信才气,但我当时觉得他太有才气了。我和他认识之后发现他不只是有才气,而且特别刻苦勤奋,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画画里面。有一次我去他工作室,看到他一柜子的在卡纸上画的画,觉得特别震撼。他对绘画的态度对我影响非常大。我很庆幸那个年代认识了正渠。我那时候刚20出头,正是容易被别人影响的年纪。如果我遇到的是一个很懒散的、爱空谈的人,我也可能会成为一个这样的人。但是我很庆幸遇到的是正渠,和正渠成为了好朋友,他对我各方面的影响都非常大。
正渠有才气也体现在他对技艺的掌控、对画面的处理方法上。我接触他之后才了解到,他学习的东西非常广博,后来他选择了鲁奥。在那样一个年代,他的美学选择也是非常牛的。
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末,他画了一批在中国油画史上非常重要的作品。我现在看这些作品,仍然觉得画面情绪非常饱满,绘画品质非常高,这些作品的独特性是不可替代的。
正渠一直愿意尝试各种新材料和新技法。那时候我们对技法、材料了解得非常有限,有一次我们出去画写生的时候,嫌油画颜色干得太慢,他就试着往里面加水粉。加了之后确实干得很快,干了之后可以继续画,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找到很干涩的用笔效果。后来,他遇到自己所说的瓶颈阶段,也一直在不断尝试,寻求突破。
从他早期的作品一直到近年的作品,里边还是有很多稳定的东西没有改变。首先是绘画的品质没有变,对画面的掌控能力没有变,而且更加放松、自由了。另外,我觉得他对画面的情感把控,虽然不像九十年代那样很浓烈、很强悍,但是非常精准。
他近期的作品和早年相比变化很明显,首先是这么多年外部环境改变非常大,其次他自己对绘画的认识、对艺术的认识也在改变和深化。这种改变对于像正渠这样有成就的画家是非常难得的。
关注北方边缘和作为个体的人的状态
陈晓阳(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常务副馆长)
去年年底正式开始展览筹备,我与段老师在筹备工作中断断续续联系,参与的不是特别多,主要还是一种支持者的角度在跟进。胡斌老师在这次的策展中提到“北方”这个概念,刚好我确实也关心南方与北方问题。大家如果对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近年的整体策展工作也会略有了解,大家知道现在我们的学术方向是立足珠三角、华南甚至拓展到东南亚区域,我们对全球南方的话题比较感兴趣。但所谓对南方的关注,并不是只研究南方。而且所谓“全球南方”中南方与北方的概念,并不是个简单的地理分类,而是从政治经济学角度延展出来用以对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分类。这个意义上的南方与北方关系中也是指边缘和中心的关系。我们看段老师的作品,也具有某种边缘性。广美美术馆的研究视角里会比较关心以水为中心,比较关注河流和海洋世界,尝试一种以去大陆中心视角的方式来关心以往艺术史忽略的边缘群体和地域。但其实在大陆内部,也依然存在着中心和边缘的关系,比如说段老师作品中关心的边塞,同样是一种边缘的概念,他描绘的很多形象并不是我们熟悉的北方,比如那些中原正统或黄土高坡。段老师所关注北方边缘和作为个体的人的状态,和我们的工作是有深层互动的,我们依然可以在一直以来的学术框架下,在这个展览中延展开很多对当代艺术表达和边缘、自由等与创作和美术教育的讨论,所以这是一个特别好的艺术家个展,特别感谢段老师为我们带来这场非常有力量和思想深度的展览。
胡斌老师和我在2020年开始讨论,如何在美术馆中推介在广美的教学体系中成长起来最活跃的这批美术家,去理解他们的艺术思想形成过程是怎样的?他们如何从广美的教学系统中传承,又如何再后来独立的艺术历程中找到各自关注的领域和探索的方向?我一直没有机会仔细坐下来询问段老师他所想和所画的关系,我只是通过画面去理解。我看段老师的画想起鲁奥的画风格,甚至我也能看到梵高画的底层普通人形象,让我有所触动的是画面中一种暗淡、失重的人的形象,这种轻和虚无是很动人的部分。昨天段老师送给我他新出的一本文集《西行列车》,他走的方向一直是去陕北、新疆这样边塞的地方,他的文字非常细致,耐心地记述着他的旅程和生活。文字和图像是非常好的互证,可以让我们跟随作者的眼睛看见生活的细微部分。同时,这些文字也从另一个角度在展现他的精神世界。从他的的画和文字,都可以提示为什么我们需要离开日常、去往远方?离开习惯的地方去远方的目的,其实并不只是需要一种新奇的图像刺激、景观刺激,而是离开日常之后,可以通过新的情境和不同的心境刺激自己,激活自己平时忘记的面向,这是一个通过远离刻板寻找到陌生自我的过程,这些变化对于艺术创作和教育本身来说,都是非常有着方法论上的意义的。人类学界现在很喜欢谈附近,因为以前一直谈远方、边缘群体或更原始的社区,但是现在我们回来研究附近。但其实我们关照远方和关照附近,是同一个问题,都是通过重新观看的视角,在不同的面向中看到没有被觉察的自我。
所以,我认为这个展览的题目非常贴切地描述了段老师这40多年来的艺术探索过程努力画着自己,虽然过程中也会有模仿和参照,在不断的实践和实验过程中遇到瓶颈,但还是会从生活中或者是承受是生命的某种痛击之后获得启示,我觉得这些是可以在展览过程中继续讨论和打开的部分。这个展览会对今天更年轻艺术家的创作会有启示,我也特别推介大家可以也去读一读段老师的书,因为我自己一直喜欢这种平实质朴的文字和细腻的描述,来看段老师展览的观众,在看画的同时也阅读这本书,可以更深入理解一个艺术家是如何从他所面对的周遭世界中选择表达的对象,以及如何选择艺术语言去表现。
知道了自己要什么?
邰武旗(修复师、美术评论作者)
首先我得声明一下,我不会画画也没有学过理论。准确来说我和大家一样,是一个观众。他九十年代的展览我没有看过,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后期的一些作品都看过了,所以是比较资深的观众。作为观众,就可以对作品或者作者有一部分误解。刚刚几位老师谈到北方都谈到了边缘概念和地缘文化,在我看来,段老师创作中的北方似乎是一个好古和追古的动作,这个北方的定义好像不是地域概念,是纵深着走的,是朝向那个慕古的情绪去的。他不管到哪个地方去,事实上都不仅仅是从外在客观形象去观察的。
举个例子,就像所谓中心概念,古今相比,中心其实是偏移了,我们看秦汉时期的《山海经》,海外经,海内经,山经,在历史中其实是中原偏北的位置。远处也就到楚、蜀。那些传说、故事里面的神秘感、图腾意识,对应到段老师的作品,从人物形象、色彩、整体构图、所有意识,好像古意更是他想要的东西。他的每一回北方行旅,也未必都会画画,或者说为了画画。另外,他自己的个人的精神生活中接触“古趣”也是比较多的,属于出去看遗迹,在家看古董的精神生活方式。这一点其实我一直没有和他沟通过,但我觉得你一直往北方走,其实还是一直在追古。我觉得他的作品从一开始到现在,好像都没有离开这个部分,倒不是说一直朝地理环境意识上的北方走。
另外一点,这二十多年看他的作品,作为观众我认为可以分两个大的部分来观察:2008年之前;在这之前是非常单纯的,比较相信自己,比较自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特别是九十年代初,那个阶段的作品基本上按照一个创作者的原始动力,就那么创作出来了,2008年前后好像对那个部分进行了总结。这个总结似乎是他离开河南,到了北京以后就开始,直到08年前后。2008年之后一直到现在,我觉得他多多少少有点犹豫,有点怀疑,也就是对自己之前作品中思考的思考,就是针对过去的思考重新思考,也可以说是反思。这个也可以分两个时间段,15年之前,纠结于不甘和无助,15年之后,好像是放下了思想的包袱,而改换为自虐式的实验或者叫试错——先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但这个品质是非常珍贵的,因为他没有就那样安全、舒适的画下去,而是在这个过程中给自己找事、找麻烦。这有点像他大学刚毕业那一段‘不知去向’的状态。不同的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再想回到初始的单纯、原始动力,谈何容易。偏偏绘画这种事,大概率不会因为你的成熟老练、经验丰富变好——可见作者的内心这些年过的应该是有些悲惨和激烈的。一直到去年北京展览时,那时候我阳了没有仔细看(回忆,记得两张画,一个是这次做海报的这张,另外是这次展览最后一张,像个井口的那张,好像叫寓言。我个人觉得是拨乱反正,找到他自己主脉的迹象。)后来我在视频里面看到他的一段采访,谈到那个展览,有那么一句话,大概意思是说自己试来试去,好像知道了自己要什么了。我今天作为观众问一问段老师,你要什么?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什么?当然,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事以密成嘛。
任何一点点的改变绝对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
段正渠(艺术家)
2013年前后,我开始对原来的东西失去兴趣。虽然每天都在画画,但基本都是早上画晚上涂掉,荒废时间而已。烦的要死。老在想我画这么多这东西干什么?我需要这么重复吗?画之前已差不多知道完成之后的样子,一点新鲜感一点刺激也没有,我干嘛还要继续?想改变,却既忐忑,又犹豫,你想几十年好不容易形成的一种“被大家认可”的面貌,要断然丢掉得有多少不舍,而且重新建立也绝没那么容易,因为之前类似的境遇我已经历过好几次曾经几次。一直到2015年前后,我才下了狠心:既然对原来的东西不再有兴趣,硬是违心往下画也绝对画不出好作品,而且,要不了几年我也60岁的人了,我就不能不看别人的眉眼真正画画我自己吗?至于别人怎么说,随他去吧!
先从纸本作品入手,是因为一开始我以为纸本画起来见效果快一点,便于实验。没想这是一个全新天地,完全不是之前想象的样子,画着画着就进去了,当然这种冒险体验是我喜欢的。
2017年冬天,我又尝试画了一些坦培拉,有意识扭转一下长期形成的绘画习惯。以前噼里啪啦大刷子画惯了,现在每天早上起来弄几个蛋黄,拿小毛笔调着色粉一点一点往外扩;刷子一下子画完的,这会儿可能要画一上午甚至更长。我性子急躁,我想先让自己沉下来,像一个初学者一样,面前是完全陌生的地域,所有一切都是新的,我甚至经常就一些技法上的问题中途停下打电话咨询一些朋友。试了一年,画了五六幅坦培拉作品之后停下了。虽然之后没再接着画,但期间一些体会对我是有用也是重要的,这些在我之后的作品中或多或少有所体现,包括用笔、画面感的改变等。
刚才邰老师问我终于“知道自己要什么,”这个“什么”是什么?这个问题我好像没办法说清楚。我只能说我要的这些东西和之前有所不同。这个“之前”,不仅是说15年“变法”之前,更多的是指2015年到2022年之前的这一段时间。因为自打开始寻求改变,内心是混乱的,杂乱无章。面前似乎有无数条路,但又似乎一条也没有。这些所谓的“路”,其实不过是读别人作品一点启发而已。人到了绝境,可能都会这个样子,总想在哪里找出一条生路。这情形跟我刚毕业那五六年一模一样:天天在试,像是一条路,但走一下就堵上了。
试的多了,知道哪些更适合自己,混乱的头绪也逐渐变得清晰。但究竟成或者不成,作品出来才敢说话。所以邰的问题我无法明确回答。如果非要说,我觉得一是“北方”大的命题我不会偏离——之前曾说再不画黄河再不画陕北了,现在很明确这不是黄河和陕北的问题;再就是我会变一种手法强化北方神秘诡异的感受。最初听陕北人唱民歌,我真的被它深深打动了。打动我的不是歌词,我们刚刚去陕北甚至都听不懂当地方言,是平时木讷羞怯的农民不管不顾声嘶力竭地放任歌唱;还有就是陕北的夜晚给我的启示:黑压压的山路上走着,四野静的让人发疯……神秘的感觉一直是我喜欢的,不过我想试着转换一下角度和手法,看能不能画出一点新的东西。换一种思路和角度,换一种方式,原来像是很严重的问题或许都不再是问题了。这可能是这几年最大的收获。
去年“右卫”个展,其实很多作品没有拿出来,展出作品2020年后的占一半以上。我和策展人的想法完全一致:作品放在一起头绪太多。我做过许多次个展,说实话这是我最没底气的一次,我是冒着“风险”举办这个展览的,因为我觉得这个展览对我重要而且有意义。因为自2015年一直到2023,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很需要把这一阶段的作品放在一起做个小结,像观众那样远距离客观整体地审视一下自己的这批作品。我觉得这样可以使我有一个相对客观的评判,以利于之后的调整和发展。那天胡老师说他倒是对这个展览很感兴趣,因为平时看到的展览都是画家相对成熟的作品,过程一般不会轻易示人的,而这些,使他看到了画家背后的某些东西。
那些年真的太难了。任何一点点的改变绝对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没有足够的时间、不经历大量的破坏、重来,很难有深刻切身的体会。
艺术创作的具体性
刘可(广州美术学院绘画艺术学院副院长)
高考考试之前在杭州学习绘画,1995年来广州考美院,当时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地方特别有厚度和质感。我对段老师的作品非常有印象。我现在想回到胡斌老师的问题。为什么艺术史家写文章特别难?因为他们无论是怎么写其实都是想归类,而艺术家就是要反对归类。因为艺术家自己要是认可被归类,他的认知点就会有精神分裂的风险,会让创作的角度分散。我相信段老师在创作中被归类为表现主义时,肯定很反感。我也延展到大学教育层面来讲,现在的艺术学院教学是一种以综合大学教育的指标在运行,与当代艺术教育的方式有点相左,大学教育就是培养有系列性的高水平人才群体,使这些人都有一定的文化和艺术素质,都会写文章,英语都很好,素描画得很好,色彩也不错。但艺术教育是另外一种具体性:那就是可能培养出100位差不多的艺术人才还不如就培养一位在艺术史站得住的艺术家。在段老师展览里我刚拍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海报里的那一件,另外一张画天井,都是近几年的作品。在前面的作品里多少会看到后印象派、鲁奥、德国表现主义、贝克曼的各种影响。我特别理解段老师说的2016年前后决定啥都不管了,这是艺术创作的具体性,这些作品不是哪一种影响下的作品,也不是哪个范畴内的作品,这就是他自己、自己的具体性,这种具体性就是不要被归类。或者说学习前辈大师过程中要反对成为学习对象,最后不成为自己的学习的目标。我感觉段老师2016年之后的作品具备了一种具体性,不需要归纳到哪个系统,这是一种独立创作理念。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南方、北方”,我认为现在已经不存在南方和北方了,无论是西北乡村里面还是在广州西关的小区里,看到小孩子玩的东西也是微信、抖音,要买的东西随时可以用淘宝买,南方北方已经没有太大区别。距离感跟以前也不一样,比如我们想看到埃及的作品,坐飞机就可以去了,不像古代视觉资源都在附近,100公里范围内。就像20年前我们的视觉资源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从段老师的作品中,我看到了创作的具体性和具体方式,这种方式带有很大的偶然性和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反过来成为了基础,艺术教育要培养更多的不确定性,并且看到了东西之后,不会想起是别人。我之前提到的两张画,一看认为是段老师自己的作品,不会联想到其他人,我特别喜欢他后期的作品。
地理方位的迁变和跨越
吴波(艺术学博士、策展人)
部分嘉宾发言摘录
恽圻苍(广州美术学院老教授)
鸥洋(广州美术学院老教授)
齐喆(广州美术学院工艺美术学院院长)
陈朝生(广州美术学院绘画艺术学院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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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余爽
审核:王秀媛 刘子瑗
审定:陈晓阳 洪荣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