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江梅（湖南科技大学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杨娟
通信作者：李川（湖南科技大学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讲师、硕士生导师，博士）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19YJC760041）；湖南省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CX20221064）。
摘要： 中华文化认同是维护民族团结和祖国统一的根基，在文化认同危机已经成为世界性课题的背景下，为了应对设计同质化现象，运用文化认同理念结合符号学理论指导设计实践，提升文化自信，培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通过分析新中式奶茶品牌茶颜悦色概念店运用汉字诗词、古籍、传统手工艺、中国古代建筑、自然地理风貌等中国元素符号塑造记忆场所的空间设计策略，总结文化认同对空间设计的积极意义。分析其在当代设计中的不足，提出更优运用方式。使用中国元素符号，结合文化认同理念，使设计出的（商业）空间场所有文化感和归属感，旨在为今后的设计提供参考，支持本土设计。关键词： 文化认同；店面空间设计；中国元素；符号学；茶颜悦色
本文文献著录格式：江梅，李川，杨娟. 文化认同背景下中国元素在店面空间设计中的应用——以茶颜悦色概念店为例[J].湖南包装,2023,38(1):99-101，125 |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加强中华民族大团结，长远和根本的是增强文化认同，建设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积极培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随着经济发展，互联网时代成长的年轻人成为消费群体主力之一，对消费品需求日益趋于提高文化内涵和个性表达两方面。同时国力崛起使国人文化自信提升，能理性对待发达国家的强势文化扩张和文化霸权，对中华文化愈加认同。但中国当代设计缺少本土理论支撑，同时科技全球化背景下国际设计交流更便捷，因此设计同化现象严重。本土设计急需找到新视角进行人性化表达，文化认同视角可提供理论依据，中国元素可展示文化内涵和个性表达。
1 研究背景
郑晓云在中国首部关于文化认同的研究著作《文化认同论》中对文化认同的内涵、变迁、机制和发展做了研究，他认为人是文化的创造者，人来实现文化的构成，文化结构是人的文化活动的结果。王昱从社会学的角度提出归属感是文化认同的最终目的。文化认同是指人们之间或个人群体之间的共同文化确认。崔新建对文化认同的概念做了界定：人们使用相同文化符号，遵循共同文化理念，秉承共有思维模式和行为规范。学者对文化认同的研究多集中在社会学和人类学，将认同感转化为文化认同的角度，空间方面的研究较少。文化认同不应只停留在理论层面，更应对社会提供指导，具体表现在地域、历史、社会价值观念、艺术审美、种族、宗教信仰等方面。许多研究者对文化、高等教育、行政学及国家行政管理等方面有深入研究，但关于设计学层面的研究较少。就空间设计领域而言，设计师将中国元素融合运用到各类设计中，力求创造具有中华民族特质的空间场所。
各学科领域对中国元素有不同认知，传播学和符号学认为中国元素是单一符号或者符号载体；设计学从来源的角度将中国元素细分为建筑景观、民俗工艺、服饰、自然景观等。文中在空间设计中研究的中国元素是指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符号和符号载体，蕴含中国文化符义，形式包括汉字诗词、古籍、名作名篇、传统手工艺、古建筑构造、自然地理风貌、风俗习惯等。通过提取新中式奶茶品牌茶颜悦色概念店空间中的中国元素符号，从文化认同和设计手法的角度进行研究，总结空间设计中中国元素设计方式方法的优缺点，并提出更优建议。
研究从创造空间的角度出发，以对实地项目的剖析为基础，总结设计策略，将文化认同这一理论带入到店面空间设计中。通过挖掘空间中的中国元素符号，满足人们的情感和精神需要，研究以人为本的设计方式，设计有明确文化导向的空间，使人们对空间产生归属感与认同感，为今后的设计提供参考，支持本土设计。
2 茶颜悦色店面空间设计应用策略
通过符义所强调的二次含义理论，解析茶颜悦色利用中国元素符号对文化认同的空间阐述。符号学中符义主要研究“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关系，即符号与符号所表达的意义。在空间中，“能指”代表形式， “所指”代表空间所表达的内容。符义也是对形式与意义之间关系的研究。象征符号建立在约定俗成的基础上，带有感受者的文化背景、审美和观念等因素。设计者有意识地把本身拥有的文化亚代码渗入设计过程，引导使用者阅读空间的意象。具体而言，即灵活运用符号描述空间，用隐喻的手法表达人文内涵。茶颜概念店的设计师从汉字、文学、艺术、建筑材料、大自然等符号系统中提取符号，重视中国文化和地域性，突出强调空间的二次含义。
2.1 以汉字诗词形与意形成价值认同
文字作为符号系统之一，与其他符号系统如语言、仪式、艺术等构成了人类交流思想、情感的基础。汉字是中国文化符号的代表，背后蕴藏深厚的人文寓意和处世观念。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诗乐情感特征是作者内心世界的“投射”，中国诗歌多通过自然意象表达情感，这表明诗歌是蕴含着极深的情感符号的。
2.1.1 汉字结构在空间中的具象化应用
汉字的形态和结构传达汉字意蕴美学，汉字结构与汉字的形有密切的关系。法家黄自元在《楷书间架结构九十二法》中写到“上收下展，上收而下展，下而上收，凡上下结体之字必择其一”。“凡上下结体之字，务须注意斜正，当斜则斜，当正则正。斜而不倒、正而不僵，正中求其动势，斜中取其稳健”。
商业店面空间设计常用展示汉字本身结构美和意蕴美来完成空间造景。如汉字“平”，有宁静、社会安定、公正的意思。茶颜悦色位于长沙市太平街的概念店“旧城·老口子”中，设计师将“平”字拆解，制作成空中装置，悬挂在天井上空（图 1），既起到了装饰狭长天井的作用，又使店面空间与其所在地理位置相呼应，同时展示汉字的结构魅力。
图 1 天井的汉字挂饰
2.1.2 古典诗词契合空间意象营造
中国诗词中的自然意象通常象征各种含义，例如边塞诗中的月亮、风、烽火、山等通常是思乡的意象，风象征离愁与凄苦、烽火象征悲凉、山象征壮阔等。茶颜悦色塞外店以新疆自然地理风貌为灵感，结合边塞诗的意境进行空间设计，营造边塞诗中的空间场所，设计细节中将诗词具象表现，用铁艺雕刻的方式制成雕塑造景（图 2）。设计者通过场景语言表现出诗人的家国情怀，同时引起消费者的文化精神共鸣。
图 2 诗词雕塑
2.2 重现古籍中场所空间提高艺术认同
想象创造真实，神话、文学是想象的产物，也是符号活动的产物。设计者展开想象以古籍中的元素为灵感创造出真实场所。
2.2.1 提取小说元素具象化意境
《西游记》原型是长远流传的民间故事，孙悟空勇敢机智，猪八戒憨厚可爱，它们是充满民族特性的独创形象。《西游记》改编的电视剧、电影和动画等至今仍影响着一代代中国人，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世界。茶颜悦色“别有洞天”概念店设计师以此为灵感具化小说中的水帘洞，将空间打造成山间溶洞的样式，引入流水轻烟，创造出一个脱离凡间的意象空间（图 3）。
图 3 别有洞天
意境是古人塑造环境、创造艺术的关键，借由独特空间布局，用虚实对比、借景造景等手法，仿造大自然意境。民间文艺朴素的想象来源于生活，内容通俗易懂且蕴含朴素道德理想，既浪漫又不乏古典理性主义色彩。它根植于人民群众，设计中运用民间文艺元素能引起共鸣。
2.2.2 提取名作名篇元素建造中国“乌托邦”
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桃花源是世外人间，是中国人心中的“乌托邦”。桃花源是我国古人关于美好空间的想象，而非实际存在。桃花源的美好不仅在于自然，也在于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茶颜悦色“方寸间 桃花源”概念店以《桃花源记》为灵感进行设计。设计师依次把空间分成 3 个部分：入口幽暗狭窄，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客座区开敞明亮；出口隐蔽如山洞。设计师借提炼《桃花源记》中的元素，在店面空间塑造场景和创造意境，暗喻现代社会人民群众已经生活在自由美好的环境里。
2.3 巧借传统手工技艺表现民族历史认同
传统工艺有上百年历史和完善的工艺流程，同时具有鲜明民族地方特色，但科技的发展使传统技艺越来越失去原本功能。为了更好地保护传统工艺，如今手工艺等古代艺术符号系统更多偏向于因时间变化而引起使用上变化的历时性表达。
2.3.1 汉绣元素的现代化表达
汉绣始于汉，兴于唐，盛于清，特点是用色大胆，画面饱满，具有很强装饰性。从远古开始，凤鸟图腾就是中华民族崇拜的对象。茶颜悦色武汉“凤彩”概念店将传统凤鸟图案和汉绣技艺现代化表达。具体做法是设计者参考汉绣纹样和章法，按照现代审美重新设计凤鸟图案，将凤凰图案铺满休息区整个立面，形成视觉焦点，同时用汉绣彩线为材料制作艺术装置悬于店面上空（图 4）。
图 4 凤彩店
2.3.2 印刷术与人在空间中互动
互联网时代设计更注重用户体验。设计者有意用空间与人的趣味互动吸引人们长时间驻留。茶颜悦色“活字”店打造“活字印”游戏，免费为消费者提供明信片，可印上喜欢的文字组合，让人们实际体验古人的印刷工艺。同时在“映像馆”的空间，搜罗与印刷相关纪录片，用多媒体技术呈现给消费者，使消费者了解印刷术历史发展和传承 ( 图 5）。制作汉字的模块串联起来作为墙面装饰，展示活字印刷的工艺环节。
图 5 活字店“映像馆”
2.4 使用中国古代建筑结构和材料展示民风习俗认同
黑格尔曾提出建筑是“用建筑材料造成的一种象征性符号”。传统建筑与现代环境相协调，人们能接收到空间表达的文化信息。企业为彰显民族特色和品位，在空间设计中常使用古代建筑特有建筑材料和结构元素。茶颜悦色诸多概念店设计都使用这一手法。青砖素瓦、南竹素土、木料石板等典型建筑材料被用于前台饰面、立面装饰和地面铺装；传统民居门窗用于店面格栅和窗户装饰；为解决人在狭长低矮空间中压抑的心理感受，设计师常借用传统民居天井原型，在店铺中间位置设置类似天井结构。这些都是常用的设计手法。
2012 年，苏州会馆获批复建，茶颜悦色相中异地新建后的会馆，买下之后打造中式园林庭院风格的概念店“咫尺山林”（图 6）。此明清建筑重建原则是修旧如旧。茶颜与果呀呀联名店和“咫尺山林”由庭院连接，庭院使用中式园林造园手法，抽取古建筑元素融入空间，对古建筑修缮和再利用，使其功能符合现代人要求，展示中国文化的传承与发展。
图 6 咫尺山林门店招牌
2.5 微缩化自然地理风貌元素引发地域认同
在设计中将大自然的现存物直接类比，常常能获得不错的设计效果，这便是符号学研究者勃罗德彭特（Goeffery Broadbent）提出的类比设计（Analogical Design）。年轻人生活在钢筋水泥构造的城市中，日常少有机会接触自然，自新冠疫情以来，为限制疫情的传播，各地旅游限制使外出旅游更艰难。品牌与设计师洞悉消费者对自然向往的心理，将自然风貌“搬入”城市。
茶颜悦色“关山越 塞外”概念店的灵感来源于新疆库车天山大峡谷丹霞地貌。该店运用人工仿造材料，将空间立面设计成仿红褐色岩层，模仿大峡谷岩层直立褶曲、倾斜褶曲、倒转褶曲的地貌形态（图 7）。立面造型蜿蜒扭曲形成导向性明显的入店人流动线，人造峡谷时而狭窄时而宽阔的设计追求地貌的真实感，营造险关要隘易守难攻的空间氛围。正常活动路线就是一条径直向前的直线，除非某种东西提示或强迫使他改变方向。在人流动线的最后空间节点，该店仿造古时用于传递信息的军事防御措施烽火台，越过烽火，便已出塞，意在提示出口在此处。设计者从新疆自然地理风貌中提取丹霞地貌、烽火台、石碑等元素，唤醒内陆城市的人对祖国边疆大好河山的热爱。
图 7 茶颜悦色塞外店
3 中国元素符号在店面空间设计中的不足和改进建议
中国元素融合运用于商业店面空间设计的案例越来越多，但仍存在不少问题。对部分设计者而言，文化认同不是凝聚精神的力量，反而仅是表达个性的工具。第一，元素符号表象化，直接不加思考乱用现象严重，将中国元素符号重叠堆砌，牺牲氛围意境、文化内涵，空间效果浮夸。例如在“塞外”店中，空间设计师虽然想要表达诗词与空间的统一，但忽略了不同时期边塞诗的不同意境，把众多的边塞诗词堆砌在一起，实际效果繁冗杂乱。第二，为追求短期商业利益、时间效益，设计和施工粗制滥造，只模仿形式而不领会精神，缺乏精益求精专注创新的工匠精神。第三，牵强将中国元素与现代性相结合，忽略实用性。第四，忽视追求个性的目的是创新。现代很多设计师认为要在激烈的设计竞争中脱颖而出，非得与众不同，仿佛只有视觉上新奇瑰丽才是成功的商业设计，疏忽了创新的其他方面。
现代设计对中国元素不应只有符号层面的浅层运用，从空间符号的二次含义出发，立足中国文化内涵的研究、理解与应用，塑造具有民族特色的空间场所，设计才能长远发展，否则设计缺乏坚固基础。企业和设计师应当在浩瀚中华文化中汲取与自身调性相符的元素，加以总结融合，而非不假思索堆砌。设计形象与主体自我互相交融、互相渗透，使我们产生对事物知觉内容的统觉判断，这是人们广泛应用本国文化元素的心理基础。
设计者既要继承中华文化精髓，又要将其融入现代化设计，使之功能合理且符合现代审美。越来越多民族品牌和设计师在进场尝试将中国元素融入现代设计。提出以上所述的诸多问题和解决方法，期待能在今后的设计中避免问题，支持本土设计。
4 结语
当代店面设计对中国元素的广泛运用是基于当下社会环境对文化认同的迫切需求。设计师从民族文化中汲取营养，积极设计实践，从而涌现出许多优秀的空间设计作品。茶颜悦色概念店设计运用多种中国元素，强调汉字的形与意，重现古籍中的场所空间，手工传统技艺现代化应用，借用中国古建的建构与材料，模仿自然地理风貌，打造出不同意象的商业空间，展现中华文化的多样性，避免千篇一律，更符合当代人对文化认同的追求。但同时人们应该注意到空间设计不仅是对元素符号的表象化应用，更应挖掘其深层次的文化内涵，兼顾形式与内容统一。
（原文载《湖南包装》2023年第1期，知网、万方、中国学术期刊综合评价数据库、中文科技期刊数据库、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学术期刊数据库收录。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认定的学术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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