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不油腻最不猥琐的中年男,你选哪个?
王
维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人间最不油腻最不猥琐的中年男
作者|郗晓波|《咏人物:语文有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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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但不沾人间油腻也不猥琐的中年男,我最欣赏唐代的王维。李白杜甫王维是盛唐诗坛三大实力派诗人,但三人截然不同。李白天生的炽热,是热血青年的偶像;杜甫性近于忧郁,是悲愤寒士的知音,所以有人说,李白从未老去,杜甫不曾年轻。我们喊杜甫总是老杜,却没人叫李白是老李。而李白也自命青莲居士,暗喻青葱永驻;杜甫却号为少陵野老,潜意识感觉自己有些衰老。而王维则永远定格在“大叔型男”的中年。王维从鲜衣怒马走进了从容雅致,既有入世之成功,又达出世之境界。文化教养深厚的士大夫们最感亲近的是王维,王维就像一道清茶,不油腻,不猥琐,沉稳清淡。
尽管长安市市长贺知章一见李白就惊呼“谪仙人”,但据盛唐的白粉们口述,李白“丰颊细眼,三缕长须”,“丰颊”就是说腮帮子有圆圆的两大坨肉,相应地李白也应该有个能折叠两三层的大号啤酒肚。这个有些油腻的形象我还是比较赞同的,一是唐代有以胖为美的风气,二是李白天天大碗酒喝着大块肉吃着,都是高热量食物,就算胆固醇不高,腰腹与两颊也总该堆积些许赘肉吧。杜甫字子美,但相貌并不美。李白曾经调侃过杜甫的相貌,写有《戏赠杜甫》一诗:“饭颗山头逢杜甫,顶戴笠子日卓午。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太瘦生”三字,可见杜甫瘦骨嶙峋,长袍在身,就如搭在挂衣服的木头架子上,风吹衣袂,飘飘摇摇。而杜甫也常为自己画像:“头白眼暗坐有胝,肉黄皮瘦命如线”, “休将短发还吹帽,笑倩傍人为正冠”,“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刚至中年,杜甫就满头白发,且经常脱发;面颊枯槁,且褶皱丛生。这在以胖为美的唐代就显得有些猥琐了。
我们今天似乎走进了一个看颜值的新时代,颜值如此多娇,引无数男女竞折腰。所谓“白富美”、“小鲜肉”等新词迭出,都与看重颜值有关。其实任何时代,颜值都非常重要,否则也不会有“人不可貌相”的说法。王维生来就是高颜值,玉树临风,清秀俊朗,加之非常注意管理自己的形象,史书记载其“妙年洁白,风姿都美”。即便人到中年,王维外形也会是齐整的短须,阳刚的五官,白皙的肤色。润泽的气色,挺拔的身姿。举手投足都散发成熟男性的魅力,稳重而不猥琐,安详而不油腻。王维本来可以凭颜值吃饭,但偏偏还特别有本事。九岁就能舞文弄墨,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被誉为诗画双绝,音乐奇才。在长安一大帮艺术家中一站,鹤立鸡群,相当引人注目,一下子就夺取了众人的眼球。
按理说,像王维这样有足够当纸烧的钞票的有钱人;而且还是才华横竖都要溢的大才子,应该是性格张扬,风流倜傥,会给后人留下一些油腻腻的风流逸事。但王维有才气却无脾气,有气质却无怪癖;有风雅而无风流,心自清爽、面自和顺。他做过尚书右丞,相当于国务院副总理,副国级干部,但他把这些看得很轻,从不显摆吹牛。李白就不一样了,狂放不羁,傲岸疏狂,自我感觉特别牛,也特别喜欢吹牛,他“不求小官,以当世之务自负”,估摸朋友聚会,哥们聊天,总要向后生们侃侃而谈他的远大抱负,“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以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总觉得自己应当成为管仲晏婴这样的“帝王师”,有一种“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气势,有一种“长风破浪会有时”的自负。
李白朋友多,粉丝多,所以,饭局多,聚会多,故而,留下不少与朋友胡吃海喝的诗句,什么“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两人对坐山花开,一杯一杯又一杯”……李白不但是诗歌界的另类,也是食物界的奇葩,见到美酒佳肴,紫蒜赤酱,就双眼发光,别人还没举筷,自己却抢最油腻的肥肉来吃,吃得满脸上火,流光溢彩。像李白这等见肉眼开,开怀大嚼的人物,心底都比较单纯。时间都花在享受美食上,哪有心机计算人?就算酒足饭饱讲几个荤段子,并笑得一脸油腻,也只是过过嘴瘾而已。李白曾酒饮微醺油腻腻地说,大伙儿瞧呐,美人如花隔云端。酒友说,喝高了,哪有美人?那是云彩。他醉意朦胧说,“云想衣裳花想容……”翻译成白话的意思是:看见天边的云彩就不由的想起美女的衣裳,看见娇嫩的花儿就不由得想起美女的容颜。
杜甫当然没有李白那么牛气冲天,但也是常希望能一展宏图,实现理想,“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意思是如果我要能辅佐皇上,一定会使皇上成为堪与历史上的尧舜相比肩的有道明君,让老百姓过上男耕女织、秩序良好、民风淳朴的生活。所以,他总把“工部员外郎”这个最多正科级的官衔挂在嘴边。其实杜甫担任的是“检校工部员外郎”,“检校”者,代理或名誉也。老杜当然不油腻,但有些苦寒,苦寒得甚至有些猥琐,如他在长安求职,“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大清早起来就厚着脸皮到达官贵人家投简历,傍晚了还跟在人家宝马车后面吃一肚子车尾气。看来北上广的工作自古就不好找啊!我们都知道杜甫很爱国,但他更是爱家,经常在朋友圈晒晒家庭老照片,如“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
王维不会经常参加各色人等聚集的酒会,即使参加朋友的酒会,也不会沉醉不知归路,最多有礼貌地敬朋友一杯酒,“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更不会在稠人广坐的宴席间讲油腻腻的段子。他总是谈吐高雅,举止得体。王维三十来岁的时候,妻子便不幸亡故了。像他这样的政坛的新锐,娱乐界的明星,商业圈的大佬,想嫁给他的美女海了去了。在他之前之后,官场上、娱乐界多少油腻猥琐中年男,都是抛弃槽糠之妻,迎娶妙龄少女,一些贪官的情妇都数以百计了。但王维从妻子去世后,就终身独处,史称“妻亡不再娶,三十年孤居一室,屏绝尘累。”这样的中年大叔,即便把他放在猪油锅里,他既油不了,也腻不了。王维说自己是“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只说中年以后他很喜欢清静平淡的生活,故而,不在京城购置豪宅,而把家安在终南山边,生活更加淡泊了。
所以,在王维的诗里,淡泊像一种慢慢散发出来的味道,密密麻麻地缠上来,从头到脚包裹着,譬如“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王维让我们想起“世界上不缺少美,缺少的是发现美的眼睛”。易中天说在王维眼里,“每一条溪流都有生命,每一朵野花也都有故事,空无一人的山林更是充满情趣。就连水中白鹭被溅落的浪花惊起,又安详地飞回原处,都让他欣喜。”读他的诗如见月色溶溶,草色青青;如临山风徐徐,清泉淙淙。宋代梅尧臣有两句诗,“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其实,做人亦是平淡难。做人恬淡文雅的王维是中国历史上最不油腻最不猥琐的中年男。端的是少时只觉味道淡,中年方知淡味鲜。
行于思,栖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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