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涉嫌弑母少年:他最大的缺点就是似乎没有缺点
——转自中国青年网:
——原标题《众人眼中的完美少年 崇拜凯撒》,首发于2016年3月25日总第749期《中国新闻周刊》
在吴谢宇生活过的家属区、学校探访后,我们发现,吴谢宇似乎有两张面孔,一个存在于警方的通缉令中, 另一个存在于与他有过交往的同学和老师心中。一个是弑母嫌疑人,一个是阳光完美少年。
福州市东北部,火车站附近。
福州市新店镇桂山村。
在老福州人的眼里,桂山是个“鱼龙混杂”的“三不管”区域,一个相对封闭的“城中村”。
在这片破败混乱的环境中,福州市教育学院第二附属中学的建筑群显得相对簇新。
吴谢宇的家就在“教院二附中”的校园内,位于家属楼一层的一套小小的两室一厅。
这座建筑修建于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专门为福州铁路中学的教职工及其家属提供住宿。
1996年,吴谢宇的母亲谢天琴进入该校教书,时年两岁的吴谢宇即开始在这里生活,直至十八岁上大学离开。
谢天琴与吴谢宇的老邻居们如今并不愿意谈起这对母子,很多时候,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与之相关的话题,就像是一个伤口,“怎么也不会想到,身边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吴家的老邻居、谢天琴的同事江楠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按照江楠的讲述,吴谢宇的父母双方的家庭条件都谈不上优越,吴家出身农村,家境贫困,吴谢宇的奶奶至今仍在老家领取低保,兼靠拾荒为生。
据吴家的老邻居透露,吴谢宇的父亲家族有着隐形的精神方面疾病史。
在吴谢宇父亲一辈,他家的四个孩子中,只有吴谢宇父亲身心正常,而吴谢宇的三个姑姑,则或多或少都存在着神经系统方面的异常。
谢天琴的家族比吴家条件稍微好一点,但也不够富裕,谢家的教育水平普遍不高,谢天琴是全家族中唯一的大学毕业生。
在大部分邻居与同事的印象中,谢天琴是一个中等身高、身材瘦削的女人,她的性格并不古怪,只是有点内敛沉默。
作为女教师相对居多的中学校园,在闲暇时光,同事们偶尔也喜欢聊些家长里短的八卦话题,但谢天琴几乎从不参与这些讨论,“她有一点清高。” 谢天琴的老同事们评价。
吴谢宇的父亲在2010年因癌症去世,谢天琴所在单位、福州教院二附中曾经试图给她发放一笔补贴生活的抚恤金,但谢天琴多次以坚决的口吻拒绝。
“她并不是客气,而是性格使然,丈夫去世,她觉得这并不是需要博取别人同情的点。”江楠对《中国新闻周刊》说道。
“他们一家都很安静,没有人大声大气地说话,都是斯文人。”谢天琴的邻居们回忆道。
“他最大的缺点就是似乎没有缺点”
“完美的孩子,完美的学生。”
“完美”,似乎是福州一中几乎所有与吴谢宇打过交道的老师和同学贴在他身上最契合的标签。
2009年,吴谢宇毫无悬念地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从福州教育学院第二附属中学考上了福州一中这所全福建省公认的、最好的高中。
吴谢宇在高二之后选读理科,但他的文科成绩也一样优秀,“他发展得很全面,不偏科,几乎每一门功课都优秀,作文写得尤其好,所以语文老师特别喜欢他。”李茵说。
而在另一位老师杨蕾的印象中,吴谢宇“条理特别清晰,做事逻辑极其严谨”。
在福州一中,课余时间,吴谢宇喜欢打篮球,同时,他也始终保持着从童年时代就养成的阅读习惯。
在少年时代,吴谢宇也有着自己的偶像,但与大部分同学喜欢歌星或者影视明星不同,吴谢宇的崇拜对象是古罗马帝国的凯撒大帝。
“吴谢宇崇拜凯撒。”老师梅佳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吴谢宇在一次学校演讲中,多次提到凯撒的名言,“我来,我看见,我征服。”那似乎是这个温文谦的少年极少流露出的霸气一面。
2016年3月初,吴谢宇的通缉令贴满了福州的大街小巷。
在消息正式曝光的那天,老师李茵回忆说,“我的手机几乎都被打爆了。”“很多过去的学生家长还有认识他的人打电话向我确认,他们都被吓坏了。”
没有人真正相信,那个通缉令上的少年就是他们认识的吴谢宇。
在得知消息之后,李茵一夜无眠,她甚至还保持着一点希望,“会不会是弄错了?”
“真的无法想象。他是那样完美的一个孩子,那样完美。”李茵沉默片刻,“如果非要说他有什么缺点,我只能说,他的缺点就是看上去似乎根本没有缺点。”
“我来,我看见,我征服”
吴谢宇与北大的缘分,始于2012的夏天,在那一年北京大学自主招生的考试中,吴谢宇以异乎寻常的优秀成绩让北大招生人员印象深刻,为了避免人才流失,北京大学甚至不惜给吴谢宇加六十分来录取他。
尽管在随后进行的全国统一高考中,与自己平日的成绩相比较,吴谢宇的发挥并不够出色,但由于此前自主招生的加分,他还是进入了理想中的学府。
在北京大学经管系,吴谢宇的学习和生活状态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他依旧延续着自读书以来就所向无敌的好成绩。
在北大,他获得了廖凯原奖学金,也依然崇拜着凯撒,并在自己的微信签名档那一栏填写着那句高中时代就引用的凯撒名言:“我来,我看见,我征服。”
在这里,他也依旧保持着自小养成的自律与阅读思考的习惯,在吴谢宇大学同学齐磊的印象中,“上了大学之后,大家或多或少会从高中那种紧绷的状态中解放出来,偶尔也会有打游戏或者睡懒觉之类懈怠的时候,但吴谢宇从来没有。”
但在北京大学,吴谢宇却并没有像在中学时代那样,担任班干部或者社团的领导职位,在北大,他似乎一心埋首学习,并且,据此前某媒体对于吴谢宇中学同学的采访中,他曾偶尔流露出“大学生活有些压抑”的心情。
但看上去,这样的压抑似乎并没有影响吴谢宇的状态,一入大学,他就开始着手学习GRE,为以后去美国留学做准备。
2014年寒假,吴谢宇与一些高中同窗一起回母校福州一中看望老师,在面对老师对于毕业之后计划的询问时,吴谢宇笃定地回答,“北大本科毕业后,就要去美国继续读研。”
似乎直到最后一刻,吴谢宇也没有真正放弃自己的学业。
在2015年的冬天,北大同学最后一次见到了吴谢宇,而他们所谈论的话题,是吴谢宇想咨询自己没有参加大三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以后如何补考。
对于吴谢宇事件,北京大学并不愿意开口多谈,只在3月初发布了一条简单的说明,大意是对逝者表示痛惜,愿意积极配合做好调查工作。面对记者的采访要求,北大经管系方面也以委婉的态度拒绝。在宿舍楼,吴谢宇的床位与书桌,也早已搬空,看上去,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吴谢宇与福州的老师、同学们的联系定格在2015年的春节。在随后一年多里,他几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老师李茵依然在手机里保存着吴谢宇的号码。
“我真的很想知道,在过去的一年多里,他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李茵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但这个答案,至今没有人真正知道。
到目前为止,吴谢宇留给公众最后一点痕迹是警方查到他于2016年2月春节前夕在河南某酒店中的住宿开房记录,与此同时,他又以手机短信暗示亲戚到其福州家中探访。
随后,吴谢宇仿佛人间蒸发。
(文中采访对象均使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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