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咨询师保持距离,是想把TA放在好客体的位置上
深耕计划持续督导中,本期督导是Philip老师。
* 本期督导内容来自深耕计划(第4期)第一学年,经过改编,隐藏了来访者的个人信息,督导文章主要用来交流与学习
早年关系模式的影响
成年人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是被早年父母及重要他人的关系所影响的。我们在早年和重要客体的关系里会形成一些模式,并通过这些模式,在生命初期的一至两年里学会和人建立关系。这些关系模式会待在无意识里,影响和决定一个人在整个生命阶段中所有的人际关系。
因此在与来访者工作时,会需要去了解来访者心里内化的父母、祖父母等重要客体是什么样的,内化的家是什么样的,以此来探索来访者会把什么样的模式转移到之后所有的关系中去。
很多来访者的模式是跨代际的,例如自己和父母之间的模式是从父母和他们的父母那里沿袭而来。来访者需要在这个“被重复的模式”中得到帮助,否则这样被传承的、不断重复的关系模式,很可能会在来访者和下一代之间继续重复。
和养育者之间的爱恨冲突
当来访者和自己的养育者之间存在这种有问题的关系模式时,咨询师需要关注来访者是否能面对关系中的矛盾感受。这种矛盾来自于来访者对养育者同时存在的愤怒、恨意还有爱。
为了理解这种关系模式,我会从以下几个方面关注来访者:
来访者的主诉。
来访者当年的关系模式。
来访者和家庭的关系,及个人史、早年重要关系等。
来访者和咨询师的关系。
同时,我也会关注,是什么触发来访者的求助意愿,带来访者来到咨询室的?这会帮助我们理解来访者内在不断重复的关系模式,以及内在的冲突是怎样的。
与养育者关系模式中的问题,通常会在求学阶段表现的较为明显。孩子去求学,是在成为一个更加独立、和原生家庭分离的人,这是在发展自己,积极成长。事实上,这是一个跳出来去看待冲突和问题的契机,但如果这个孩子和原生家庭有很多纠葛,就会在此时需要去面对自己对养育者及家庭的爱恨交织的情绪感受,这种面对是一件困难的事。
从克莱因理论来看,这是个体在转向抑郁心位的过程。个体和自己的原初客体分离时需要面对的是会清楚的看到自己内在矛盾的情感。这是一个古老、长久的困境,是爱与恨同时存在的复杂感觉。
从孩子成长为一个成年人,需要修通爱与恨的感觉,这是一个人在心理层面的毕业。如果一个孩子总在毕业前出问题,这似乎是在说这个孩子的内在无法完成发展的步骤,也就是很难作为一个独立的成年人去看自己内在的爱与恨的部分。这对来访者来说是件很可怕的事,因此会使用退行来延缓自己心理发展的发生。
同时我们会发现,这样的来访者很可能在恐惧成为一个有能力的人,成为一个能站在自己立场去反对养育者并提出质疑的人。
早年喂养关系在冲突中的呈现
来访者面对的是一个善于惩罚、不断批判、评判自己的养育者,来访者对养育者很愤怒的同时也会认同这个批判的养育者,试图原谅,并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导致了这一切。
当模式中的冲突激烈呈现时,另一个问题也从中浮现,即来访者的进食问题。生命早期母乳的匮乏,以及替代性食物的出现,使分裂的议题在来访者生命早期出现。食物被分裂为好的和坏的。
通常我们会认为母乳一定是好的食物,但是在来访者的呈现里,冲突发生时象征母乳的食物会遭到拒绝,似乎对来访者来说母乳是坏食物,而外来的食物才是好食物。这也向我们展示了早年的喂养关系里存在问题,以及来访者和养育者之间似乎难以建立一种充满爱的、鼓励性的关系。进食问题映射出早年与养育者间存在问题的喂养关系,成年后的进食问题更像是对早年关系的回声。
客体阴影笼罩在个体之上
弗洛伊德的《哀悼与忧郁》里提到一个概念,叫做“忧郁性的认同”。是说当关系中有问题出现的时候,个体很难去恨自己的养育者,当一个人在无意识中对养育者有恨的时候,可能不会去恨,反而会去认同自己的养育者。用弗洛伊德的话说就是客体的阴影会笼罩在个体之上,个体会开始感觉到自己才是那个糟糕的人。
在来访者的亲密关系中,TA需要不断的向对方确认是否爱自己,喜欢自己。如何来理解,或者说来翻译来访者的这个问句?
不断询问对方是否爱自己,是因为来访者预设了自己是会被恨、被不喜欢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设呢?来访者寻找的亲密关系对象,除了承担性对象的角色,还需要承担一个如养育者那般的照顾者角色。来访者害怕自己与养育者间的关系模式在亲密关系中再度上演。可以理解这是一种不安全依恋,同时也是来访者认同了糟糕的、坏的养育者,并且把自己的恋人放在了那个拒绝和批判的位置上,也就是恋人要对自己说:“我不喜欢你,你很糟糕。”
这是来访者通过认同糟糕的客体来避免对养育者的糟糕感受。
我们从中清楚的看到了这样一种重复:来访者与养育者关系中存在的问题,在和其他成员、其他人之间不断推进、重复。同样的模式也在亲密关系中上演。这样的模式重复在影响来访者生活、毕业(现实层面及心理层面)以及继续往下走的能力。
来访者面对的困境
来访者对“长大”有很多焦虑,长大似乎是对养育者的挑战,并且与异性养育者间更为亲密的情感使来访者感到有“被暴露”的焦虑。同时多子女家庭,和其他子女间的关系也存在三角关系和竞争的味道。
来访者被困在一种矛盾里,一方面是修复的主题,包含了对重要客体的爱;另一方面是被唤起的敌意和攻击性。
因此我们总结出来来访者主要的两大议题:
早年婴儿期爱恨关系的混合,好客体与坏客体如何协调、修通;
是否能安全地成为一个成年的个体,是否能更多远离那个批判的养育者,能和异性养育者光明正大地亲密。
在咨询关系中咨询师感到与来访者间有距离,这或许是来访者在保护这段关系,在阻止自己把咨询师和糟糕的养育者联系起来,同时想把咨询师保持在好客体的位置上。来访者很害怕把咨询师当成坏客体,这是治疗中需要密切关注的部分,因为来访者和糟糕养育者的关系一定会移情到治疗中,这也是来访者最需要处理的议题。
来访者无法把咨询师放在坏客体的位置上,或许也是在担心咨询师会和那个糟糕的养育者一样,无法关注来访者关于性和暴力的部分。在亲密议题中,养育者的批判性展现得非常明显,来访者在现实层面成为了养育者暴力的受害者,或许因此会担心咨询师不能帮助自己去涵容和理解自身暴力的部分,以及不能理解自己被暴力对待的感受和体验。
爱恨的整合,父母的存在
有一种极端的感受是贯穿案例始终的,一方面来访者对养育者有很多愤怒,因为想变成一个依赖的宝宝,想得到好的一切,但这一切给了年幼的子女而不是自己;另外一方面来访者又想要去理解和原谅自己的养育者,来访者很努力地试图站在养育者的立场去理解对方的困境。
养育者在重复其与自己养育者的模式,来访者也在重复这种模式。这就是认同,变成像自己养育者的人。这也是客体的阴影落到了个体身上,来访者通过认同自己的养育者,来保护养育者不被自己的恨意惊扰,来保护爱的部分。
我们希望的是:来访者可以允许自己的感受在治疗中出现,能体验自己的恨意。当开始体验到自己能去恨的同时爱依旧存在,就能进入下一步,原谅自己的养育者。来访者是有能力进入到这一步的,因为来访者有能力去站在养育者的立场试图理解。但如果没有能修通恨意,就很难完成原谅。
克莱因学派其实是非常强调攻击性的,强调个体对养育者的原始恨意。我们认为,当一个人能够真正面对愤怒时,爱才能安全、稳定地存在。也就是一个人能够从恨意中重新找到爱时,才能原谅这个坏客体。此刻来访者对自己恨意的部分仍有一定程度的恐惧,这个是工作中需要关注的部分。
一个人是如何让父母真正存在的呢?即使是温尼科特这样很温和的人,也会有这样的表达:你需要在心里先杀死他们。
也就是,当你发现你试图在心里杀死他们时,他们还是活下来了,这就是让父母真正存在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