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人类,病毒:异化的组合
文章来源:《Positif》No 716
作者:Pascal Binetruy,
翻译:小茗同学,Xavier,Spencer
校对:pneusq
排版&审稿: Xavier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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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性疾病、贸易全球化、自然环境消亡下带着凄凉色彩的威胁、细菌武器的应用引起的恐慌、科学研究带来的不安,这些催生了一种集合了灾难片和后启示录片的新型电影,我们可简单称之为传染病电影,或者叫疫情电影。
这一切都始于1995-1996年。1995年4月,沃尔夫冈·彼得森的《极度恐慌》在法国上映,1996年2月,特瑞·吉列姆的《十二猴子》紧随其后。第一部只受到了评论家们的漠视,而第二部却在人们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如今的我们意识到,彼得森电影中所预料的情况已经不再出人意料,因为COVID-19造成的危机已经来临。我们可以看看到P4型实验室的存在,防护服的使用,零号病人的搜索,人群的隔离和军队的救援。最重要的是,在《极度恐慌》和《十二猴子》中,病毒一样是由动物散布的,这种病毒可以瞬间跨越物种屏障,感染人类。部分人认为这是动物对迫害者的报复,因此而产生的恐惧影响着集体潜意识。它既见证了这种面对我们面对动物因素时同情心的变化,也印证了我们祖先时期的恐惧,《旧约》中那些来自神明的灾祸。
《极度恐慌》
《极度恐慌》中则展现了一种由埃博拉病毒导致的急性出血热。它由一只卷尾猴传播。电影开篇通过一组蒙太奇镜头暗示了灵长类动物和病毒之间存在的联系。1967年,雇佣兵驻扎避难的扎伊尔森林遭受了一系列轰炸袭击。随后一种神秘的疾病在部队中肆虐。一组猴子在爆炸声中嚎叫的特写镜头后,紧接着的是士兵死在行军床上的镜头。这些传染病的前因后果被放在了同一组镜头里。
《极度恐慌》中的卷尾猴
至于吉列姆的电影,则是从实验动物的角度,以时空冒险的形式展开情节。事实上,这是一种在玻璃罩下培养出病原体,并由布拉德·皮特父亲的疯狂助手故意散播到世界各地的传染病。《猩球崛起》第一部(卢瓦特·瓦耶特,2011年)讲述了这一切是如何开始的。也是一只实验室的猴子传播了病毒,使得这些灵长类动物基因突变。医生给部分猴子接种了一种(想象中的)病毒,Alz-112——用于对抗阿尔茨海默氏症的病毒,后又注射了第二批更具攻击性的病毒。实际上,两者都极大开发了猴子的脑容量的,促使它们能够从实验室逃出,那只实验猴出逃的场景已经成为了病毒电影的经典片段。
《猩球崛起》
在《惊变28天》(丹尼·博伊尔,2002年)中也有类似的情节。本片模仿《发条橙》的开场,一只带有身体感应器的黑猩猩被绑在病床上,被迫观看暴力画面。动物保护组织协会想要营救它和它的黑猩猩同伴,却没有觉察到这批动物的血液和唾液中都包含致命的出血热病毒,最后他们都死于被释放后进入狂暴状态的黑猩猩之手。
《惊变28天》
作为传染病的动物媒介,具有代表性的猴子并不是唯一的。蝙蝠和猪(《传染病》,史蒂芬·索德伯格,2011年),昆虫(《千疮百孔》,威廉·弗莱德金,2007;《亚马逊谜案》,杰夫·哈尔,2001)甚至幼犬(《犬之岛》,韦斯·安德森,2018年) 都成为传染病的宿主,它们直接通过撕咬,挠抓和叮咬传播。由对动物的不信任引发的猜疑囊括了所有物种。这就是为什么这类片子中的动物都功能丰富的原因 。在《极度恐慌》中,达斯汀霍夫曼夫妇在分开时曾不停争吵,此时影片中出现两只大狗,这两只狗是为了强调动物状况的多样性 ,在野蛮和驯化之间徘徊,而不只是戏剧化地展示潜在的传播媒介。在《十二猴子》中,费城街头出现的长颈鹿,狮子,熊,老虎和大象除了作为动物园里的动物跑出来而引人注目的剧情出发点之外,更暗示着人类消失后动物恢复了野性。
《十二猴子》
一场大型流行疾病的形成往往少不了病毒、宿主和环境这三个要素。现在,环境成为问题的核心,因为在此类影片中,健康危机与生态危机是并驾齐驱的,被感染的动物被驱逐出其原始环境,通常是热带地区的大型原始森林,以及与环境中探险的人类接触,然后在自己的领土上建立自己的地盘。在一部B级冒险电影《亚马逊谜案》(杰夫·哈尔,2001年)中,由约翰·布尔曼饰演的男主在巴西雨林中解决当地土著人和美国石油公司之间的冲突,前者由于后者对雨林砍伐的石油开采而被迫离开赖以生存的家园。他唆使部下改变了蜜蜂的遗传密码从而可以释放致命毒素。
《亚马逊谜案》
在这部小成本电影中,一切情节都是荒谬的,甚至会令人觉得可笑,但是,唯独有一个场景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那就是当充满杀人蜂的箱子被打开并释放到散布着乘客的客机机舱中时,被人类修改了遗传密码的蜜蜂对人类的报复甚至会令科学家哑然发笑。但是电影的目的论却是其他功能,也许这部朴实的电影想展示的是其他内容。毫无疑问,在飞机上或是一艘商船上,强大的昆虫以自己的方式杀死了人类,在这种情况下是亚洲大黄蜂进入欧洲人的领土。它们并没有杀光欧洲人,因为并没有这么强的能力,它们只是消灭了其他蜂群。
《亚马逊谜案》
这类电影需要参考流行病史。令人疑惑的是,有趣的是,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黑死病仍然萦绕在影人们的脑海里。这一切无疑归咎于1350年两千五百万因它而死的欧洲人 。但同时在我看来,也是因为鼠疫能触动我们灵魂深处隐晦的地方。鼠疫造成大规模死亡,城镇和村庄沦为废墟。成堆的尸体,被堆在手推车上,最后扔入万人冢的场景已经成为鼠疫的标志性画面。
黑死病,1350年
鼠疫还伴随着猛烈的症状,尤其是它的变种腺鼠疫。尽管病毒是通过啮齿动物身上的跳蚤而不是啮齿动物自身传播的,但人们仍旧将老鼠作为鼠疫的象征。谈及鼠疫,也绕不开乌鸦。乌鸦栖息在尸体上,啄其内脏、挖其眼睛,这可不是什么新鲜画面,弗朗索瓦·维荣的诗中就已描述过。因此,《惊变28天》中成群的老鼠逃离僵尸形态的感染者的画面,失去了真正的戏剧效果,观众不以为奇。一只乌鸦啄桥上死去士兵的眼睛,然后一滴血落入身下主人公的眼睛中,迅速将其感染。这个病态的设计很自然地带出了一种末世荒城的景象。
《惊变28天》
无论在哪部电影里,我们都是急匆匆逃离被荒废的城市,只剩寥寥数人试图找回珍贵的遗物(《传染病》)。在伦敦市中心那些大名鼎鼎的建筑附近游荡,周遭全是垃圾和废车,一个幸存者试图了解灾难的原委(《惊变28天》)。我们小心潜入空房,谨防可能潜伏在其中的感染者(《惊变28周》,胡安·卡洛斯·弗雷斯纳迪罗,2007年)。在瘟疫电影中,废墟并不是某种过去的浪漫崇拜或者失落文明的代表,它没有加深历史带来的忧郁感,相反勾起了一种鬼魅般的现实,一种人世艰难的感觉。
《惊变28天》
这类电影通常走两类风格。要么是哥特式的僵尸电影,充斥着面部肿胀和动作失调的感染者,加上夕阳西下的乱坟岗。要么就是更加病理性的风格,展现令人不安的各种症状,并利用类似垃圾或其他玩意儿分解的腐烂过程来表现病态之感。这种风格在《犬之岛》里发挥到了极致。受流感侵害的狗狗们被流放到虚构的日本岛屿Megasaki上。这些被感染的狗就生活在垃圾之中。通过动物传播的病毒逐渐模糊了人与动物之间的界限,就好像血液传播导致了人体内的某种异变。在哥特风格的电影中,被感染的人退化成凶猛的动物形态,他撕咬、抓挠、生吞,满足于群居的生活。
《犬之岛》
而被感染的动物却开始越来越像人,就像《人猿星球》中的猩猩一样。制作人通过数字技术,用人类的感情来构建猩猩主角凯撒的面部表情。观众能从中读出感动、失望和怨恨一系列情绪。接着凯撒站了起来,最后开口说话。
追求科学可行度的电影会寻求最初的感染场景,也就是动物感染人的那一刻。在相关的电影场景中,索德伯格的电影最有说服力的,也是最令人不寒而栗的。他的电影结尾,既是解释,又是警告——蝙蝠的巢穴被被推土机推得七零八落,它们只能悬挂在猪舍的天花板上,因而感染了猪。其中的逻辑是如此明显和平庸,但能产生深刻的恐惧效果。
《传染病》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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