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考古学家:《舌尖上的中国》为什么会火

陈胜前 随读随写 2019-05-20

世界杯的社会凝聚力



《舌尖上的中国》

——后过程的美食考古 

 

《舌尖上的中国》火了,而且这火是民间自发地点燃的,这对于央视来说真的有点儿匪夷所思。我也赶了个时髦看了几集,拍得还真不赖。后来又看了《看天下》的相关报道,才知道这是一帮体制外的人按照英国广播公司(BBC)的套路拍摄的,我的“匪夷所思”也就得到了解释。我这里并不想谈美食,也谈不了摄影,我谈的是考古学理论。“隔行不隔理”,我们可以从美食节目的拍摄方法来看看不同考古学理论的关键所在。

 

《舌尖上的中国》虽然拍的是美食,但它并没有以美食为中心,而是以人为中心,通过人的故事展示中国人与美食之间的关系。比如,讲广东的村宴,那位欧阳大厨带领一队帮手为乡亲准备上百桌宴席,把半扇猪放进巨型的蒸笼中蒸熟……当时我忍不住被感动了。这让我想起了儿时端午节的时候,赶上大人们龙舟竞渡的草地午餐,那大快朵颐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齿颊之间,我想起了家乡。

 

《舌尖上的中国》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把美食展示在一个活生生的情境联系之中,它是文化的、历史的、地域的、个人的,自然也是关联的。你不要告诉我什么叫作美食,也不必说美食是怎么做成的,但是通过这个情境,这个充满人情味、特定联系的细节,我了解了什么是美食,我感受到美食,虽然我还没有吃到。

 

拍摄《舌尖上的中国》的这帮体制外“边民”肆意篡改了央视原本宏大的构想。据说央视当初是要建立一个中国的美食体系,按照“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主题来拍摄。其实央视的想法也不能说很差,构建一个中国美食体系,而且也不是按老式的套路来做的,应该说也有创新性,通过系统的体系让世界人民了解中国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不是也挺好吗!

 

老式的套路是什么样呢?各个电视台都有过类似的节目,小的讲一道菜是怎么做成的,大的讲一个门派的菜是怎么做的,有什么秘诀、窍门。要讲到中国的美食,必定是按八大菜系挨个谈到。这样的制作形式,我称之为分类-描述阶段的拍摄方法,就像考古学中的分类-描述阶段一样。

 

美食考古的对象最终还是人,而非美食,就如同考古学研究对象是考古材料,最终目的还是为了了解人。人应该是中心,脱离了人,任何故事都不会精彩。我们的问题是如何透物见人,无论这物是美食,还是考古材料。分类-描述是一种见人的方法,构建体系也是一种见人的方法,通过情境塑造还是一种见人的方法。过程考古学愿意把人放在一个生态系统中来看,后过程考古学愿意把人放在情境联系中来看,文化历史考古把人放在时空框架中看,谁看得更清楚呢?也许这不是问题之所在,而是什么样的看法最贴近人。

 

我并不认为有哪个考古学的研究范式反对透物见人,问题是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来透物见人。《舌尖上的中国》的方式相当后现代、后过程,它把一个个故事拼合成了中国美食的画卷,它的成功因为它贴近人,没有拿着大厨的架子告诉我们什么是美食,没有按照烹饪学的体系告诉我们中华美食的辉煌灿烂,它通过“管中窥豹”的方式,以常人的眼光与体验来看美食,唤醒观众的体验与回忆,所以我被感动了。

 

我们应该怎么做考古学呢?我们应该怎么透物见人呢?我不说你或许也明白了。



【另一篇】

嘎牙子是什么鱼

——我们是怎么认识世界的


妻子去林园路市场,看到一种鱼,有点像南方的黄颡,禁不住问卖鱼的师傅:“这是什么鱼?”

卖鱼的师傅回答:“嘎牙子。”

“嘎牙子是什么鱼?”妻子不明白地问。

“嘎牙子就是嘎牙子。”卖鱼的师傅有点蒙了。

类似的经历还有“三道鳞”,我们见过了,买过了,也吃过了,味道跟鲤鱼、草鱼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我们还是不知道它是什么鱼!

显然,我们希望得到的回答是跟从前的知识能够结合起来的。比如说刚到东北来,春天见人采野菜,一问说是“婆婆丁”,没听说过;再一看,原来是蒲公英,我们就认识了。

我们认识世界的途径似乎总是从既有的认识开始的,即我们的认识是历史的,我们并不能从一片空白中开始我们的认识。客体就在眼前,我们的知觉可以对其充分考察,但是对它的认识必须跟自己既有的知识联系起来,才能够完成认知的过程。所有人都生活在历史中,没有人能够例外,没有认识能够例外。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抽象地讨论物质意识之间的关系,认为意识能够反映物质或是不能反映物质都是一种理论的幻觉,因为我们并不能超越历史认识世界。即使是最早的人类祖先,他们的认识也不是一片空白,他们的认识建立在更久远的动物认知的历史基础之上。

我们之所以不认识某个东西,通常是因为它不能在我们已有的知识体系中找到相应的位置,也就是说,我们是在某个知识体系中认识世界的。每个人,每个地区,每个时代都可能有自己的知识体系。韩少功讲过一段经历,他是湖南人,后来到海南去工作了,有次他也到市场上买鱼,看到有种鱼很大,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于是就问卖鱼的人。卖鱼的人回答:“海鱼。”废话!当然是海鱼。又问。“大鱼!”卖鱼的人接着回答说。又是废话!当地人对海鱼有数百种不同的称谓,只是无法翻译成普通话而已,对说普通话的顾客,只能这么回答。这让我想起老家对于水稻田的称呼,大概有十多种,冷水的、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圆的、淤泥深的,等等,而它们很难在普通话中找到对应的术语。

我们当代的认识处在一个叫作科学的体系中,许多地方的知识都被统一化了,包括我们的头脑。我们只知道蒲公英,而不知道婆婆丁,因为它不在我们的科学知识体系中。

当然,我们除了科学知识体系外,还有许多知识体系,这些知识体系反映时代的认识水平与局限。我们所处的知识体系正是需要反思的地方。如果我们的知识体系出错了,那该怎么办?就像《圣经》主导下的西方,19世纪以前人们一直无法接受人类的古老性,虽然考古发现已经层出不穷。要突破一个固有的知识体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们当前的知识体系有什么问题呢?我们笃信的唯物主义辩证法,我们信奉的经济中心论,我们有意无意运用的环境决定论……

反思是必要的!唯有如此,我们才可能发现自己的不足,拓宽自己的眼界,更清楚更真实地认识世界。


【封赏】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