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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天文:幽人周志文

朱天文 歴史之島 2021-03-30


幽人周志文
朱天文


台湾《印刻文学生活志》的总编辑说,周志文的文章是十年来所见散文最好的(不是“最好的之一”,是最好的)。可为什么我竟错失没看见,赶快找来看《同学少年》。才看不多,已觉得我真好比那位眼昏的汉元帝,《同学少年》是《昭君出塞》里每看必叫我落泪的王昭君。年轻时我这样写:“那昆曲的笛子一吹起来,悲亢高远,闻之此生也可以不要了。”

 

有所谓昭君怨,昭君何怨呢?我的老师胡兰成这样说:“当时的事情果然是汉帝若要不顾一切留住她,也不是必不可以留,昭君要恋汉帝之惜意与爱慕也可以为之踌躇的,然而昭君只慷慨一二语遂去。她的这慷慨决绝真乃如伯夷叔齐的至纯极高。伯夷饿死首阳山作歌伤唐虞之世不再,司马迁谓之怨。王昭君当时是决绝了汉帝,及出塞时在马上弹琵琶却泪数行下,伤心于虞舜与娥皇女英之世不再,今时无绝对的男子也。”

 

《同学少年》不让人觉得是美文,这点像王昭君一样,在美与不美之上只是其本色遗想千古。周志文其文的不这么被广知,也像。还是周志文自己的文章最能说明他自己,他写那些芸芸默默的少年同学们,犹如“空山松子落,不只是一颗,而是数也数不清的松子从树上落下,有的落在石头上,有的落在草叶上,有的落在溪涧中,但从来没有人会看到,也没人会听到,因为那是一座空山。啊,多么豪奢的一场坠落”。

 

我又继续看他另一本书《时光倒影》,于我真是温故知新,亦更加印证了他引的古诗——“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深情人是幽人,就像周志文。

 

二〇〇九年四月八日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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