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本历史教科书中，“二舅”UP看清了日本人百年的精神内耗

文丨诗兰佩塔 审核丨菜包

排版丨鹿九

上个月，b站著名的那位拍“二舅”的up衣戈猜想，发布了一则对日本市面上流行的历史教科书的评测视频。衣戈老师的文章选题一向独特有趣，这次也不例外。他根据日本文部科学省信息，将日本市面上初中和高中所有历史教科书都买了回来，堆得老高了。

（这个评测可太硬核了）

由于早些年间沸沸扬扬的日本右翼政府删改历史教科书，大幅度删改侵华战争历史，民间很长时间流传着一种说法：受到右翼教科书的煽动，很多日本人被强烈根植了中国和朝鲜是“对日本的加害者”的意识（摘自百度百科）。

但是，up主衣戈根据对每本教材本身以及具体市场占有率数据的调查，得出一个看似有些反常识的结论：那些有明显右翼倾向的教科书，很长一段时间，在日本国内占用率非常低。

而且即使在自民党天天上蹿下跳，甚至有效控制教科书审定的文部科学省的年间，这些有明显右翼倾向的教科书最高使用率也未超过7%。

看到这里是不是大家伙都觉得其实日本学生还是学到正常历史？

其实实际情况，更加严重。

日本独特的文化，源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环境。直至1946年，日本学校仍然教授日本的神话起源论，而日本天皇就是神话中神族的后裔。然而，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临近尾声，裕仁天皇最终宣布他并非神之家族的一部分。这一宣言促使日本的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必须为这一历史转变提供合理的解释：

在东亚的各民族历史长河里，是谁把文明传播给了谁？谁对哪些土地拥有历史上的主权？

而现在，日本历史学者总是有意识无意识地将中国从日本的历史中独立，甚至去掉，为此不惜断章取义。

衣戈的视频里分享了一个日本历史书上的例子：宋太宗时期接见过一位日本僧人，在太宗得知日本皇位并没有被武力夺取过“非常惊讶，甚至羡慕”，并且感慨：

（日本教科书上将宋太宗这句话翻译了一遍，

大意是中国内乱很多，子孙很难继承父业）

然而，衣戈指出日本教科书编写者对这句话引用不全，在出处《宋太宗实录》中前面还有四个字：

（汉典中的解释）

宋太宗这段话在《宋史·卷二百五十》，也有记载：

这句话，在没加上“此岛夷耳”前，确实可以理解成宋太宗羡慕日本，哇你日本真好啊，做个皇帝做个官可以长长久久。

但是一加上这四个字，宋太宗的意思可就不一样了：“因为你们是蛮夷啊，才能搞世袭，皇帝大臣后代还能继续做皇帝大臣，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我们中国就不一样了······”

日本的历史学家通过这种曲解历史，妄图突出即使是古时候，日本国家制度也要比中国“优越”。

而关于近代史情况更加糟糕，有些教科书将近代日本摇身一变，成为“日本为了解放亚洲与欧美国家大展拳脚，有效帮助亚洲各国脱离欧美压迫”。

历史教科书原本就承担着增进国民归属意识（identity）的作用，这句话出自美国斯坦福大学的著名学者、日本和东亚历史专家、日本“旭日勋章”获得者彼得•杜斯。

（2013年2月，彼得·杜斯（Peter Duus）在日本

驻旧金山总领事馆的颁奖典礼上获得了旭日勋章。

照片由日本驻旧金山总领事馆提供。）

彼得•杜斯表示，从这个意义上说，对应在本国史中做出具有爱国主义表述这一使命，日本的教科书表现得最为克制。形成对照的，是其他大多数东亚国家都依照国家的学习指导大纲，将增进民族自豪感和国民归属意识作为了历史教育的基本任务。

日本历史教科书到今天这地步，还得归功于老美。

在日本战败第二年美国派出教育使团来到日本，他们在删除教科书中的军国主义相关后给日本教育界定下“五权分立”。而想东山再起的日本右翼，怕明着搞动作会惹怒美国人，只能暗着来一步步地从教科书开始侵蚀。

（政府即使修改了教科书，也没办法控制学校）

上世纪60年代末开始，日本经济进入高速发展。轰轰烈烈的全共斗，也随着经济发展社会各方面矛盾不再突出而落幕。

但是伴随着经济带动文化发展与电影业的发达，使得这场昭和红色梦精神得到一定程度的延续。1970年，有位日本导演将一本源自作者早年参加关东军经历而写的小说，改编成电影上映并获得1970年电影旬报年度十大佳片第二位。

这位导演就是知名日本左翼导演山本萨夫，而这部电影就是《战争与人》三部曲（又译作：战争与人间）。该系列电影全长达10小时，以一位新兴日本财阀伍代一家的视角，详细描写他们是如何压迫工人，与关东军狼狈为奸一起侵占东北大发战争财。

伴随着伍代家发展，介绍了日军从北伐时期的“皇姑屯”事件谋杀张作霖，“五三”惨案的济南事件济南大屠杀；到九一八事变占领东北；七七卢沟桥事变全面抗战爆发；南京大屠杀30万同胞遇难；到电影最后与苏军作战的诺门罕战役而结束。

（济南事件前夕）

（皇姑屯事件）

（731部队人体实验）

（关于南京大屠杀，山本萨夫直接

使用当时当年日军的影像资料）

标耕平与在伍代产业公司工作的哥哥拓郎原相依为命，那时日军紧盯着国民党北伐的脚步，他们深怕国军北伐打败了张作霖影响他们霸占东北。

耕平的哥哥参加日本共产党组织的罢工运动被抓，走投无路的耕平经在伍代公司担任工程师的叔叔来到了伍代家。

在这里他遇到了一生的挚友，伍代家的孙子伍代俊介。

以及一生的挚爱，伍代顺子。

一登场时俊介是个典型的富家少爷，不食人间烟火不识人间疾苦，但是战争年代，思想往往受到战争的影响，经历剧烈的变化。在与耕平和左翼画师灰山的相处中，俊介逐渐了解到自己的家族如何靠着战争发财，开始直视起这个国家以及这个社会的矛盾。

思想正经历巨变的俊介找到了伍代家家主伍代由介，他询问爷爷伍代家究竟在干什么。然而在老油条由介这里，这种疑问反而被他倒打了一耙，由介开始辩解称伍代家是在解决日本的国运危机，那些人民之所以穷是有穷的理由。

资本家伍代由介心里没有大众老百姓，甚至装不转的下家人都得打个问号。

他叫秘书记住的，不是家人们的愿望，而是各个日军高官家的地址；他耳朵里听进去的，不是起义工人的诉求，而是关东军对东北对中国的军事行动；他眼睛看到的，不是老百姓惨死在士兵的枪口，而是伍代产业未来怎样才能卖出更多的武器。

伍代由介讲给俊介的谬论很快被打脸，在伍代产业园的工人罢工起义那天，俊介正好在场，他眼睁睁地看着警察架着水枪无情地武力镇压起义。

趴在围栏上，俊介大哭起来，任凭水枪喷向自己。

工人们只是要求涨点薪水，只是要求日军不要再侵略别人，为什么伍代公司要镇压。拖着被淋湿的衣服，俊介回到家里顾不上换衣服宣布，以后不再认伍代由介这个爷爷。

相比起伍代俊介，伍代顺子与标耕平俨然发展成“革命年代的爱情”。

长大后耕平碍于自己的身份没有回应顺子的爱。皇姑屯事件与五三惨案后，耕平辍学加入日本共产党。他白天在工厂打工，夜晚在夜校上学，深夜与同学张贴反帝国主义标语。

耕平存放在俊介这里的日本当局禁书《共产党宣言》被顺子发现，趁着耕平想要取回《共产党宣言》的时机，顺子借机想要更深度的了解左翼思想。

在遭到耕平拒绝后顺子低下头询问道：是不是因为我是资本家的女儿？

耕平矢口否认，他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被日本特务抓到，他实在不想把自己的爱人也一起卷入到这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中。但是思前想后，耕平答应过些日子再找顺子聊共产宣言。

随着对共产宣言的深入了解，顺子越发理解与爱上耕平，更爱上了这个思想。但耕平最终还是被特务警察抓进监狱，他与狱友互相勉励，用革命理论充饥，靠反军国主义的标语为发烧的狱友降温。

（墙上写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日本天皇）

警察并没有为难这些进步青年，因为他们知道这些青年的最终归处——被强制送去侵华战争前线。

一位无产阶级战士，一位反帝国主义反军国主义斗士，一位无时无刻不在宣传停止侵华战争的青年，就这样被强迫地要求将枪口瞄准手无寸铁的中国百姓。

（耕平的参军通知）

在离别会上，伍代俊介自作主张让耕平顺子签下结婚同意书。

（伍代俊介（左）伪造了伍代家的

文书，让耕平和顺子结婚）

看着要奔向战场的耕平，顺子一直哭，她不希望耕平去参军，更不希望耕平去送死。但是顺子没办法，伍代家更不会帮助她：为了与“叛国青年”标耕平结婚，伍代顺子被伍代由介无情地赶出家门。

（在背景里，顺子说过自己母亲很早就死了，

与电影里出现的伍代家夫人不是一个人。

可以猜测伍代顺子是伍代由介的私生女）

顺子只能一遍遍地要求耕平一定要活着回来，一定要等到革命胜利那一天。

【法官西奥多·赛德尔在解释柏林墙卫兵枪杀案判决时说过:“这个世界在法律之外,还有良知这个东西。当法律和良知冲突的时候,良知才是最高的行为准则。尊重生命,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原则。不执行上级命令是有罪的,但打不准是无罪的。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人,此时此刻,你有‘把枪口抬高一厘米’的权利,这是你应主动承担的良心义务。”】

这个典故是否真实还待考据，但是”枪口抬高一厘米”，看似一个非常微乎其微的动作让耕平付出极大的代价。

来到中国山西省的耕平只能默默反抗日军的暴行，面对日军拿八路军游击队员练刺刀，无论教官如何叫骂，耕平一直站在百姓面前不服从命令。恼羞成怒的教官一巴掌将耕平扇倒在地，用枪托不停地抽打耕平，一直抽打到训练结束。

面对日军扫荡村子，耕平只能按住枪，眼睁睁地看着中国百姓被枪杀，眼睁睁地看着日军火烧房子，眼睁睁地看着妇女被日军强奸。

（左为鸣田，右为耕平）

耕平这个行为被指挥官看在眼里，在一次扫荡时他指着一对爷爷和孙女，命令耕平跟另一个同行士兵鸣田枪杀他们。

鸣田顶不住压力开枪杀了爷爷，看着趴在尸体上痛哭的女孩，任凭指挥官怎么抽打耕平都没有行动，甚至还一把按住指挥官的枪让指挥官没射中女孩。

耕平这个行为招来指挥官的殴打，鸣山的求饶和倒在地上头破血流的耕平都没有让指挥官停下手。

在二战期间，日本陆军规定上级可以随意责打下级，毫无理由可言。即便是被长官一脚踢倒在地，士兵也必须立即爬起来，整齐站立，准备迎接下一次打击。在接受惩戒时，士兵必须保持谦卑的姿态，不能躲闪或逃避。在荻原长一的回忆录《骷髅的证词》中，记载了一起令人震惊的事件：在菲律宾战场，由于日军弹尽粮绝，4名士兵因为饥饿而无法坚守岗位，结果遭到一名上尉的殴打。愤怒至极的这4名士兵在那个夜晚，趁上尉熟睡时将他杀死。

（日本海军同样如此）

（耕平刚入伍，由于指责老兵私自用刑被打）

可能是主角光环发作，也可能是耕平的举动让上天也想帮忙。在指挥官要下死手时，一道枪声响起，指挥官应声倒地，原来是华北八路军游击队来了。

可能有人对这里八路军服装产生疑问，当时华北地区八路多穿黄绿色衣服，因此被称为“黄八路”，我们所熟知的蓝色八路军服装是新四军时期的军服，电影这里很好还原这点。

而且当时被称为抗战最艰难的时候，八路军各种物资包括衣服也很缺，很多时候缴获了日军的衣服都会直接拿来穿。

（看似穿着不对劲，其实他们是八路军）

瘦弱的鸣田实在是搬不动重伤昏迷的耕平，他只能丢下耕平逃命。殊不知正是鸣山这一行为将耕平从地狱中解救了出来，清醒过来的耕平加入了八路军游击队。

日本籍八路军战士在抗战时并不少见，有位叫前田光繁的日本兵，同样是在山西被八路军俘虏。跟八路军同行的日子他深刻认识到了日本军国主义的危害，加入八路军后，他假扮日本兵，用日语写反战宣传资料，并发放到日本兵手中。1939年11月，以前田为首的7名日本八路在山西建立了“日本士兵觉醒联盟”。这是八路军根据地内第一个日本反战组织，号召越来越多日本士兵加入其中。

观众知道耕平没有死，但是顺子没有第一时间不知道，导演山本萨本将伍代顺子知道标耕平没死安排在了可以说是全片剧情最高潮地方。

在知道耕平噩耗后，有一天顺子回宿舍时同事们突然告诉她，有两位宪兵在搜查她的屋子。

来到房间没等顺子说话，宪兵大声质问起她还有没有私藏其它与耕平的书信，说着拿出一叠信给顺子。

面对突如其来变故，顺子并没有回答宪兵的疑问，她的大脑仿佛在飞速思考着，宪兵的咄咄逼问让顺子反而先提出一个疑问：

耕平是不是没有死？

“混蛋！”宪兵上去给她一耳光，叫她老实交待回答问题。

这时另一位宪兵从抽屉里找到单独一封信，这封信没有经过日本军部审查，是耕平私自寄给顺子的信。

看到这封信宪兵一脸得意起来，就好像顺子的性命已经掌握在他手里，宪兵把信拆开了当着在场所有人大声朗读起来：“

顺子，我之所以会加入军队。正如你所知，在军队里面我想也能按我的意愿做一些事，可实际上到了战场上后······”

宪兵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读不下去了。

在一旁看着一切的顺子接过宪兵的话，

“可实际上到了战场上后

才知道不得不对无辜的中国人开枪，事到如今

我怀着痛恨的心情对自己犯的错误后悔不已

我问自己，可我无法回答自己

你为了什么来这里战斗啊?

你是怀着骄傲在战斗吗?

你是在为你爱的国家去战斗吗?

你是在以正义而战吗?”

“住口！”宪兵大叫道。

顺子没有理会，

“侵略军是以杀戮为目的的军队

处在这样的环境中的我

站在了我应该选择的道路上

就这样去参加杀戮吗?

还是拒绝这样而去被枪杀呢?

还是从这里逃走呢?”

“住口！！！”宪兵狰狞着脸嘶吼道，似乎顺子嘴里说出的话深深刺穿了他的心。

“如果我能活着从军队逃出去的话，我一定会为这场愚蠢的战争的结束去拼命努力的！”

显然自从知道耕平“死”后，顺子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怀着悲痛读着这封信。在耕平被送到中国后，顺子一直在医院工作，医院福利院里有非常多的小孩子，这些小孩有的父母因为工地事故双亡，企业一口咬定是人为不给抚恤金；有的生下来就被抛弃；更多孩子父母是战死在了侵略战争里。在这样的环境里，顺子也结识很多与耕平一样的进步青年，她越发理解了耕平革命观念与理想，越发认识侵略战争的危害性。

只不过这一切算是山本萨夫更浪漫的改编，原作五味川纯平写的小说里标耕平没有投降八路，在印缅边界英帕尔作战撤退时落入江里而死，伍代顺子更是在东京大轰炸中烧伤半边脸。

电影版第3集拍摄于1973年，而小说直到1975年才连载完结。再加上本片制作场景浩大，所需人员经费多，由于当时中日没有恢复建交，电影里的中国人都是由日本演员讲着不流利的普通话扮演。

很多战斗场景更是请了当时自卫队参与拍摄，电影只拍到了1939年戛然而止。

碍于篇幅，本文只描述了一条人物线。电影出现的诸如东北朝鲜游击队，伍代俊介的经历，在当时“满洲”医大任教的、从对战争漠不关心到帮助中国抗日人士的服部医生，日军高层无视敌我差距执意发动的诺门罕战役等精彩情节没能出现在本文，请有条件的读者一定要静下心来欣赏这部反战大片。

上世纪90年代，随着自民党短暂下台，那些被日本逃避的历史——南京大屠杀，731部队，慰安妇等等内容，也短暂地重新编入了他们的历史教科书里——可这些成果，在自民党上台后全化为乌有。

就像教科书发生的“断代”一样，10月20日，在一场向以色列驻日大使馆示威活动上，因动作过激，一名隶属“全学连”的24岁前东京大学齐藤晴辉被逮捕。报道中，他被称为中核派近年来硕果仅存的“现役东京大学学生”（现已退学）。其实这里可以更正一下，应该是硕果仅存为数不多的“年轻人”。

12月9日，继8月6日广岛冲击岸田政权后，中核派再次上街游行示威。

（视频一开头，游行队伍喊的口号就是：

停止对中国发动侵略战争）

游行的队伍，一眼望去全是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老奶奶。

即使年老体衰，他们微弱却嘹亮地喊着反军国主义口号，仍不忘记延续那场昭和的红色梦。

而此时此刻，正是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

参考文献：

[1]衣戈猜想  日本中学历史教科书测评  哔哩哔哩  2023-11-20

[2]Daniel Sneider   被割裂的记忆：历史教科书与亚洲的战争   nippon.com走进日本  2012-07-24

[3]简单快乐  左翼电影《战争与人》，日本导演拍摄的真实抗日二战巨作 观察者网风闻社区  2021-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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