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舞台剧不只是娱乐，更多的是人生经验的补充
在奥兰多枪击事件发生的当天，第七十届美国戏剧托尼奖按期举行。托尼奖相当于是纽约百老汇剧场界的奥斯卡奖，用于表彰过去一年里百老汇剧场圈杰出的个人和制作。当托尼奖在纽约市灯塔剧院（Beacon Theatre）拉开序幕时，主持人詹姆斯·柯登（James Corden）并没有马上开始开场的歌舞表演，而是站在舞台上，以观众席为背景，面对镜头说了如下一段话：
“…剧院是所有种族、宗教信仰、性向和性别都能得到同等对待、接纳和尊重的地方。仇恨永远不会胜利。我们将共同努力确保这一点。今晚的颁奖典礼就是这一信念的标志和发扬。”
他还在开场表演最后唱到：“每一个不同肤色、阶层、种族、信仰和身材的人…你都可以属于这里。”
▲ 2016年美国喜剧托尼奖开场表演。摄影：Evan Agostini/INVISION/AP
第二天美国各大媒体在报道前一天的颁奖典礼时，都无一例外地对柯登的主持做出了很高的肯定。《纽约时报》评论说：“（柯登）并没有出现恐怖主义或者伊斯兰国这些字眼。但是他呼吁了宽容，也向剧院界一直以来的崇尚包容的环境致敬。”
凭借现场表演这一最为直接的艺术表现形式，利用舞台这个不同文化交汇的平台，剧场在促进观众同理心的产生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慈善与同理心
对于我们来说，同情心（Sympathy）固然重要，然而能够推动并且支撑人们参与公益慈善，为与自己不想干的人和事争取和呼吁，同理心（Empathy）更为重要。
什么是同理心？同理心被很多人认为是最高形式的情感投入，因为同理心的产生不但要求情感投入，同时也需要观看者进行认知上的投入。简单来说，同情心是为他人的境遇感到快乐、悲伤和惋惜；而同理心则是设身处地站在对方的角度，体会他人的遭遇。与同情心不同，同理心不是要去同意对方的观点，但也不能批评对方；不需要与对方同仇敌忾，也不用提供建议。同理心注重的是倾听，进而理解对方的立场，最后站在对方的视角，一齐寻找最适合对方的解决方法。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同理心可以激发人与人的连接性，同情心则促使人们失去连接。
你真的是在剧院里“看戏”吗？
绝大多数时间里，舞台剧的观众们所看到的故事发生在自己没有生活过的地方、没有经历过的时代或者与自己身份不同的人身上。但与电影相比，舞台上没有特意放大的音效或人工处理过的画面，全都是真实的人在说在动在哭在笑。
坐在台下的我们能够真的“目睹”舞台上所发生的一切，于是眼前的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真切。所以相比电影等其他形式，舞台剧更适合号召更多人参与社会议题，理由有两点：一是舞台剧有产生同理心的环境；二是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下，人们对于陌生议题的理解也能更加深入。
这同样也是舞台剧作者和表演者的愿景：他们更愿意与观众一起探讨真相，帮助观众了解媒体上那张夺人眼球的照片背后的故事，体会舆论中那个骇人听闻的故事主人公的心路历程，进而用更加开放的心态去理解人们行为背后的原因。
今年四月，英国国家大剧院的临时剧场（The Shed）上演了一部名为《另一个世界：那些投奔伊斯兰国而离开我们的孩子们》（Another World: Losing Our Children to Islamic State）的口述纪实话剧，从亲历者的角度探讨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有那么多生活在海外的穆斯林年轻人，愿意放弃自己在发达国家安定的生活，跑到叙利亚成为“圣战”的牺牲品？
《另一个世界》中的孩子们与很多正值青春期的青少年一样，都在经历试图在周围的社会中寻找自己的位置。这时伊斯兰国的招募者告诉他们，和他们同样身份的人都在叙利亚受苦，他们可以前去帮助他们，从而实现自己的个人价值。与此同时，几位普通的英国穆斯林年轻人表示完全不能认同极端分子的所作所为，但也对身边日益高涨的反穆斯林情绪表示困惑。一个年轻人讲道，他只是把自己当作和其他人一样的英国公民，然而很显然，他周围的人并不这么想。
▲ 《另一个世界：那些投奔伊斯兰国而离开我们的孩子们》官方剧照。来源：英国国家大剧院网站
最终，当观众们能透过舞台上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看到我们共同的人性，看到自己的情感被舞台上不同年代、国家、文化、社会阶层的人用各自的方式表达出来，了解到即便语言、习惯、文化不同，但因他们的七情六欲和我是相同的，所以我应该像尊重自己一样来尊重他人。
再举例来说，大多数观众从来没有接触过易装者，但是故事人物遭受的挫败、委屈、失望这些都是人人都会有的情感。如果一个关于LGBTQI（女同性恋者、男同性恋者、双性恋者、变性者、酷儿和跨性别者）的舞台剧，能让观众回忆起了自己曾经因为坚持梦想而遭到周围人的否定，那么观众会自然而然地与角色建立起联系，也更容易产生对角色的同理心。
获得2013年托尼最佳音乐剧奖的《长靴妖姬》（Kinky Boots）讲述了一个守旧的英国小镇鞋厂的继承人与变装皇后（drag queen）合作，通过为他们设计靴子来扭转濒临倒闭的处境。他们在克服了外界的压力和内心的困惑后，发现在截然不同的性格和外表下，两人对于梦想的执着是一样的。
从事公益和慈善依赖的是个人的“利他主义”，而这种“利他主义”来源于对他人的关心，舞台剧剧场则是帮助观众产生“利他主义”的绝佳感性锻炼场所。无论观众在演出结束后是否同意作者或者角色的观点，但就像亚里士多德说的，逐渐加深对一件事的了解总能带给人们巨大的快乐。
本文作者：李贝思
李贝思，戏剧爱好者，曾多年往返于纽约伦敦剧场。目前从事全球健康与发展倡导与研究工作，致力于通过更好的沟通促进社会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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