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华人科幻协会会长吴岩:中国科幻的繁荣,需要不断创造新“梦”
《生命・觉者》系列纪录片
讲述对生命解说最具多样性的观点
“更早的科幻,谈论技术给人影响的这些作品,为什么能够产生,为什么能够发展,是因为它反映社会,但是今天不是这样。今天它已经让未来无限度的嵌入到现实,因此这种科幻已经远远的不适合今天的发展。要不你革命,要不你就死亡。”
——吴岩
本期对象:吴岩
南方科技大学教授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科幻与创意
教育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世界华人科幻协会会长
2015年入驻三体社区
著有《心灵探险》
《生死第六天》等长篇科幻小说
作品获得过国家图书奖
中国科协全国科普奖
中国科幻小说银河奖等多个奖项
专访吴岩 第二期视频(完结篇)
在第一期的视频里,世界华人科幻协会会长吴岩和梁冬老师一起畅谈了科幻文学和人类的未来。吴岩老师以著名的科幻小说和科幻电影代表作为例,为我们解读了科幻文学的历史、现在和将来。
关于科幻文学,还有更多的更有趣的话题等着去探讨:
中国的科幻在全世界是什么样的状况?
1902年梁启超在他唯一的小说中寓言: “2062年中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如今“实现”到什么程度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的来源究竟是历史不断的轮回?还是人为认知的推动?
人的梦境与科幻小说,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转眼瞬息万变的当下,我们要如何既能够超越现实引领未来,又要保持身体不被想像脱离?
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的生命,还需要有意义,还需要被定义么?
吴岩老师以中国历史上几部科有名的科幻作品为例,为我们讲述了科幻和现实之间变幻莫测的关系,以及科幻作品中梦境与现实之间的联系。通过对于中西方科幻文学所基于不同文化背景内核的分析,他同时也对目前中国科学文学繁荣的现状表达了肯定和更多期许......
精彩对话
吴岩 :
现在要解决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国科幻很繁荣。
梁冬老师:
中国的科幻现在在全世界都很繁荣吗?
吴岩 :
对,中国的科幻很繁荣。现在我们到世界各国访问,向对方展示我们开科幻会的那些画面的时候,他们就会说:“哎呦你们这儿这么厉害”(梁冬老师:热泪盈眶吧!)对,我说我们应该去你们那儿。
刘慈欣已经让我们追上了过去我们一直想要赶上的所谓“世界科幻的发展”。我觉得刘慈欣《三体》的得奖,包括后来郝景芳《北京折叠》的得奖,让我们稳定地追上了世界科幻的发展步伐,世界科幻分为软科幻和硬科幻。
梁冬老师:
韩松在说什么?
吴岩 :
韩松的科幻小说是很奇怪的,在他的科幻小说里,你看不到一个稳定的现象发生。比如说他有一本书写的关于“高铁”,书里面的中国造了一个高铁。这个“高铁”不是现在的高铁,而是光速飞行的高铁,快得不得了,这是因为中国的科技发展得很快。
但是在这个高铁上你会发现物理现象都已经发生了改变,更不用说生物现象:比如未婚先孕,比如未孕先生,还没怀孕孩子都生出来了,等等等等,这些古怪的现象就发生在这个高铁上。而这个高铁还是依然以高速在前进,我觉得特别像中国。
梁冬老师:
那就是说,有可能中国在不小心当中做出了让西方世界感到很诧异的结果的事情,西方世界也没有设计过、也不是我们中国自己设计的,但是它已经做到了,做到了也无法解释。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对吗?
吴岩 :
中国绝对是这样。中国整个改革开放带来了一系列变化,这几十年的变化实际上已经产生了这个效应。
梁冬老师:
这是一个高铁效应。
吴岩 :
西方的整个发展脉络是一种叫做“普世的”。但是现在无法解释按照这个脉络,为什么中国会有发生不同的变化。
所以现在又有人出来写文章,比如有一本书叫《当中国统治世界(When China rules the world)》,它所讲述的是,如果再更远地看,其实在过去中国GDP的发展在全世界一直是处于高位,只是最近五百年是呈现跌落的状态。所以也许中国的发展才是一个基本的常态,(梁冬老师:它本来就应该这样。)对,也许这是它甚至都有这种观点。
梁冬老师:
说到此处,我想向您请教另外一个我最近在研究的话题,就是关于“人的梦境”的问题,不知道你们科幻小说界对于梦的看法是怎样的?
吴岩 :
其实中国的很多科幻小说是以“梦”为题材的。我们研究过晚清到民国的科幻小说,里面有一大批作品是写各种各样的梦。
比如说有一篇作品《新中国》,大概是在1908年至911年之间写的。这个作品中的“梦”写的是在未来中国要搞世博会,而且要在浦东搞世博会。并且在书里写浦东的地下会有一个通道,能够把上海连接起来,此外还会有高速列车之类的等等,就跟后来现实中发生的一样。
但这个梦其实还只是一个重复,为什么呢?因为在1902年的时候,梁启超已经把要搞世博会的想法写出来了。1902年时梁启超写了一篇小说叫《新中国未来记》,就是讲新中国的未来。在2062年,中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中国强大了以后,在上海搞世博会,在南京要搞一个高峰论坛,要推广中国经验,请的是孔子的76代的孙子,去讲中国是怎么发展的,然后去给全世界推广。所以这个小说很有意思,它把中国的整个发展过程全讲了一遍。
梁冬老师:
几乎和现在差不多是吗?
吴岩 :
非常相似,而且虽然小说里说的是2062年,但是后来发现那个过程一共是60年。所以60年的话,用不到2062年,其实在1962年就已经实现“中国是强国”这个目标。那么最有意思是什么呢?现实中,中国真正举办世博会的时间是在1962年至2062年的中间。
梁冬老师:
这是梁启超写的?
吴岩 :
是的,梁启超一辈子只写过一篇小说就是这部了。而且有意思的地方在于,梁启超写这个小说的时候,他同时翻译了一篇叫《世界末日记》的小说,一起放在同一期杂志上发行,意味着当世界走向末日的时候,中国则是走向未来。
梁冬老师:
以这件事情来说,我发现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西方几乎所有的科幻小说都有一个隐藏的前提,那就是世界末日的来临。我觉得这是因为西方整个宗教体系里有一个关于世界末日的预言,这个预言甚至影响到他们的科幻小说。但是在中国的整个视线体系里,它并没有那么强烈。
吴岩 :
你刚才所讲的也是我们这些年发现的一个很特别的地方,西方世界里有一个末世论,但是我们中国是没有末世论的。中国有一个故事叫“杞人忧天”,杞人一天到晚觉得天要塌下来,就很紧张。但是中国文化对此是批判的:你不要老忧天,天塌不下来,那是多少万年以后的事跟你无关。这当然它有好的地方,就是让人保持自信,保持一个乐观心态。
梁冬老师:
于是又来了一个问题,一方面我们需要有一个主观的意义去创造一个未来的想像,然后我们朝着这个方向走;另一方面我们踏上了一个超光速的列车,常常发现我们的身体已经远远脱离了我们的想像,跑得更前。这样的一个扭曲的现实和时空,作为一个思想者,你怎么看待这样一个矛盾?
吴岩 :
这就是今天的科幻所需要解决的问题,如果科幻还想要生存,就必须解决你说的这个问题,因为它摆在我们面前了。如果没有阿尔法狗,如果没有这么快的发展,按照过去20年、30年前的那个发展速度,我们还能坚持更长的时间,科幻还能坚持更长的时间。
但是到了现在,如你所说这种扭矩变得这么强烈的时候,科幻就必然要灭亡。所以在这个时候,就需要产生一种新的文学来反应现实。我也不是说韩松就能做到这一点,刘慈欣也有很多作品,王晋康老师也有很多作品,还有何夕等等这么多的科幻作家,现在他们都想要去建立一种新的科幻来反应人类生活。
但是我们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不敢肯定,需要更多的人有所创造。要有新梦,就是“梦”不能老做老梦,什么时候我们的梦在改变,什么时候我们就会有前途。
梁冬老师:
今天和吴岩老师的聊天给了我一个很有趣的冲击:我们以前习惯于在内在世界里面构架一个对未来的想象,然后下意识地用我们的行动去实践这个想象,这已经变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会觉得人嘛,小时候就应该这样去做,然后到老时再对过去做的事情做一个意义上的总结,这样形成某种的连贯性。
但是如今飞快发展的技术变革,令到以前的这种逻辑和这个闭环产生了一个巨大的被穿破的效应。那么,我们的生命在这样一个穿破的过程当中,应该重新如何定义呢?甚至它是否还需要定义呢?答案都是不一定的。
对于一个人是这样,对于一个组织是这样,对于一个国家乃至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是这样。我们在技术快速变革的时代,该如何保持觉察?又如何能够找到我们在离心的过程中,一种自我相处和自我约束的机制?这些可能是需要我们思考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根本就无意义的。
今天跟您(吴老师)的聊天,我觉得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但是又产生了更多的迷茫,也许这就是这个采访带给我的最大的乐趣。谢谢吴老师!
-END-
《生命·觉者》系列
吴岩 专辑 | 共 2 期(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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