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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拒绝月经羞耻

3号厅编辑部 3号厅检票员工 2020-08-26

写在前面

本来在疫情仍然处于紧急阶段的当下,我们好像更应该去引导大家去关注感染人员的救治、医疗物资的运送等等与疫情密切相关的动态。


但是当一线女医务人员对于卫生用品的需求问题从一开始小范围的讨论,引发到了如今三联生活周刊、财新网、凤凰网、中国妇女报等多家媒体报道,上升到了整个网络范围的大讨论。


后续我们看也有很多自媒体同行跟进,但大家好像都还是陷在一种愤怒的情绪里面在声讨,有些还把矛头错误地指向了两性矛盾。


我们始终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扭转大家观念的机会,不应该只是陷在情绪里。


所以就忍不住出来和大家聊一些关于“月经羞耻”的常识,当然,还是用电影的方式。




事情要从微博上一个事件开始说起。


2月6日,微博博主@梁钰stacey从湖北当地医院了解到,在防护服不足的情况下,很多抗疫的一线女性医护人员无法解决经期问题。



至于困难程度,从几组数据中就能得知:


上海市妇联从战疫前线的医疗卫生机构获悉:“医生中有50%以上为女性,一线女护士更超过90%”。


博主@东大夫于2月15日发布数据称“目前为止,共有217支医疗队,25633人支援湖北,其中90%以上为女性”。


@梁钰stacey在接受凤凰网公益的采访时根据这些天捐赠情况保守估计湖北省女性医护人员超过10万人。


通常来说,女性的经期为3-7天,出于健康考虑,每天一般需要2个小时更换一次卫生巾,长时间不换容易滋生细菌,引起妇科疾病。


但是一线医护人员长时间穿着防护服,按时更换卫生巾并不现实,安心裤又稀缺,导致有的人一整天下来“血跟尿都混在一起了”


这些仅仅是女医护人员,还不包括女病人,女警察,女军人,女志愿者。



然而,面对卫生巾、安心裤无法纳入救灾物之中,一线女性卫生用品又存在巨大缺口的情况,@梁钰stacey和她的志愿者团队在前期联系医院捐助时却遭到了一些医院领导层的回绝。


认为专业防护用品才是最重要的,“这个不急的”



网上也存在不少缺乏同理心的评论,觉得一线并不需要这些东西。


“人命都保不住了,还关心你裤裆的那点事。”



这些都是因为月经从来没有被当作女性生活中正常且健康的一部分去看待。


在人们的潜意识中一直是尴尬的、耻辱的、不可言说的。


所以在后续的报道中,基本需求成了“特殊需求”,没有被列为必需品导致运输过程中层层关卡,极为困难。



当然,也有好的消息。


比如关于这一问题的讨论经过不断的扩散和发酵,2月14日,全国妇联所属的中国妇女发展基金会针对一线女性医务人员在生理期对于卫生用品的需求,募集了一批物资送往了武汉。


目前,@梁钰stacey发起的#姐妹战疫安心运动#的志愿者们也在为一线女性医务人员继续努力争取更充足的卫生用品。


这些都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


但另一方面,卫生用品的缺位和女性需求遭到忽视的背后,也让我们看到了隐匿在人们内心深处的“月经羞耻”。



其实全世界都存在“月经羞耻”


首先我们要明确一件事:


“月经羞耻”的现象并不单纯存在于某个国家或地区,它是属于全球范围内的话题。


只不过,不同的国家对于月经的羞耻程度不同。


由于月经是一件与女性身体紧密相关的事物,所以整个社会对待月经的态度,某种意义上也反映了对于女性权益的保护与否。


月经羞耻越严重的国家,实则意味着社会里的男性对女性的统治和控制越严重,女性社会地位的越低下。


比如我们在电影《护垫侠》中看到的女性地位极其低下的印度,人们认为月经是肮脏的,对此非常忌讳。


片中,拉克希米在情急之下用卫生巾帮同事包扎伤口的时候遭到旁人阻拦,愤怒地质问他:“为什么把女人用的脏东西包在伤口上?



就连女性自己也对月经充满着耻辱感,在月经期间会主动躲在外面去吃饭、睡觉,习以为常。



由于卫生巾价格昂贵,她们基本上都用破布充当护垫使用,洗完后也不愿被人看到,放在没有阳光的阴暗处晾晒。


从拉克希米和医生的对话中我们得知:


当地医院每个月都有10-12个女性因为在生理期用炉灰或脏布处理经血而生病,甚至不能生育,因此死亡。



出于对妻子的健康考虑,拉克希米试图为她制作护垫,却遭到了妻子的强烈反对和当地人的集体批斗。


妻子含着泪告诉他:“对我们女人来说,生病死去总比活着难堪好



然而,即便是在发达国家,“月经羞耻”的情况也同样没有完全消除。


就拿日本来说,相扑作为日本的国技,至今不允许女性登上相扑力士比赛场地——“土俵”。


因为在日本人看来,土俵不止是一个比赛场地,更如同宗教之地一般神圣,每个月会来月经的女性也因此成为了土俵禁忌。



18年的大相扑春季巡回赛上,舞鹤市市长在土俵上突然晕倒,当场有女性医务工作者上台救助,现场却传来“请女性离开”的广播。


不同之处在于,像美国这样女权运动兴起较早、女性地位相对较高的发达国家,对于月经羞耻的破除更往前一步,已经不局限于抹去羞耻感了。


近年来,她们还在为改善女性卫生用品的获取方式而努力。


比如16年纽约市发起的“月经平等”运动,呼吁在公立学校的卫生间和流浪者收容所免费提供卫生巾和棉条,希望人们把女性卫生用品当作生活必需品一样对待。


至于我们国家,尽管月经羞耻的程度不像印度、尼泊尔那样深,但是回溯过去也是有迹可循的。


我记得在16年里约奥运会上,傅园慧赛后接受采访时对记者说:“因为昨天来例假了”一句话在当时引发了网络热议。


打破禁忌的同时却被一些人认为公开谈“例假”二字不够得体。




还有2018年,原本译名为《护垫侠》的印度电影引进中国,上映前改名为《印度合伙人》,还把手里的卫生巾硬生生改成了一张奇奇怪怪的白纸。



包括不久之前台剧《想见你》,在大陆播出的版本删减了李子维对黄雨萱说的:“什么第一天啊?你那个来第一天喔




还有昨天,一个前线女性医务工作者在接受某家官媒采访的时候提到了自己处于生理期的表述,结果在重播时那几句话被剪辑消除了。



如果这些例子还不具有普遍性,那我再来说一些绝大多数女性在成长过程中都曾经历过的月经羞耻。


上学时期,如果有女生不小心将经血侧漏在裤子上,会想方设法遮挡,担心遭到班里其他人嘲笑。


通常,去商店购买卫生巾的时候,店家为了避免尴尬,会贴心的用黑色塑料袋帮忙装起来。


观察发现,身边的大多数女性都将月经称为“大姨妈”、“那个”、“亲戚”,很少有人大方说出“月经”二字。


单是通过这次的事件也足以看得出:


在我们这片土地上,对于月经话题的禁忌以及月经羞耻,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月经羞耻”是如何产生的?


许多研究认为,月经羞耻最初的产生是由于古老文化中对于血的忌讳,认为经血是污秽的、不洁的。


女性经历月经被视为是一种受污染的象征,由此形成了一种禁忌文化。


但是社会发展到了今天,月经羞耻的态度依然存在就不仅仅是历史因素所造成的,更多是源于月经在当今社会被污名化。


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我们的性教育出现了问题。



问过身边一些女性朋友,包括我在内的绝大多数女性在青春期几乎都没有接受到足够的月经教育。


基本上是从母亲或老师那里获取到非常隐晦的零碎概念。


由于接受的生理健康知识普及太少,导致我们也无法安心地谈论自己的身体状况,对身体产生足够清晰的认知。


很多女生在经历月经初潮的时候会对身体流血的现象感到慌张,甚至有人认为自己得了某种疾病,要死了。


去年的一个新闻,肯尼亚14岁女孩初潮时弄脏校服,遭到老师辱骂后回家自杀。


人们对于月经的羞耻感就是在这种沉默和不可言说中产生和延续的。



性教育中出现的另一个问题,则是学校或父母进行月经教育时通常采用一种只针对女孩的,私下里进行的排他性教育方式。


纪录片《初潮》中有一幕,生理课老师将所有女孩集中在一个教室里,为她们传授生理健康知识。



这种特殊的教育方式在传递生理知识的同时,也传递了一种交流准则,它在告诉女性:


月经是令人尴尬的话题,是不应与男性谈论的,也不应在公开场合谈论”


但月经从来都不止是女性的问题,它应该是所有人的问题。


如果男性对女性的月经只是一味地从各种零散碎片中获取信息,就会难以产生正确的认知,对月经充满误解。


就像去年奥斯卡最佳纪录短片《月事革命》里,一个男生对着镜头说:“是的,我听说过这是一种病,受影响的大部分是女性”


这种污名化无疑加重了月经为女性带来的羞耻感。



而这种污名,在当今社会又通过流行文化中强大的社会化媒介进行传播,并且在传播过程中不断被赋予负面含义。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女性卫生用品广告。


(国内某卫生巾品牌的广告截图)


写的时候我特地去看了几支国内卫生巾品牌的广告,都无一例外地使用蓝色液体代替红色经血,降低人们对真实经血的排斥。


为了增加保密性,,这些产品在设计方面付出巨大的努力,只是为了帮助女性掩饰月经的存在。


除了广告之外,一些媒体、杂志、书籍上也会强调月经的消极性,对经期女性的描述通常会使用“麻烦”、“易怒”、“情绪低下”这些负面词语。


这些公共话语在社会的建构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它们在公共空间里对于“月经”的表现形式却是隐蔽而消极的。


既没有让女性正视“月经反映的是一种健康的身体循环状态”,同时也构成了整个社会对于月经的负面印象。


相应的,月经羞耻的情况也就愈演愈烈了。



如何打破“月经羞耻”?


最后再说一说我们对待月经究竟应该抱着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吧。


其实我们也不是要整天让大家把这些词挂在嘴边上,你依旧可以用例假这些词语来代称它,这都没有问题。


不必将女性的月经神圣化、浪漫化,我们所要争取的不过是一个能够轻松地公开讨论月经的环境。


重要的是那个环境,以及男性和女性对待这件事的内心转变。


让人们意识到这是女性自然的生理现象,让“月经”、“生理期”、“卫生巾”这些词语都能够成为常态化的谈论。


把耻辱变成尊重,逐渐消除女性们的内在羞耻感。



那么我们该如何实现?


这其实需要很多方面的努力,我们简单聊一些。


首先,自然是在性教育上。


是否也应该让男性从小就认识到女性的基本身体构成,而不是统一采用隔离式性教育来各扫门前雪。


尊重的前提永远是理解,而理解前提永远是对对方拥有充分的认知。


再扯远一些,这个方式同样可以让男性意识到很多问题,比如女性如何会怀孕,为什么一定要戴避孕套,如何尊重,取悦另一半的身体,都适用其中(当然,这都是互相的。)


另一方面是相对更笼统的社会环境的转变。


我没办法给大家具体去说个体如何去推动社会环境变化,但可以给大家列举几个其他国家个体的案例:



一个是印度,电影《护垫侠》上映之前,男主角拉克希米原型人物,发明廉价制造卫生巾机器的企业家Muruganantham在网上发起与护垫合影的活动。



瑞典,卫生健康用品公司Essity旗下的英国女性卫生品牌Bodyform&Libresse从2017年开始发起了#Blood Normal#活动。


在全球广告片中用红色液体取代蓝色液体,让人们看到真实的经血。



在全球妇女权利慈善机构英国国际计划组织的推动下,emoji于今年上线了“一滴血月经表情包,帮助女性迈出公开谈论月经的第一步。


我相信这些可见的宏观变化之下,一定是无数个体站出来去汇合气力,推动那个巨大的轮子。


至于我们能做什么。


眼前就有。


为一线女性医护人员争取属于她们的基本权益,让她们得到应有的尊重。


为她们提供更充足的卫生巾和安心裤,而不是让她们服用黄体酮。


参与定向的捐款也好(妇女发展基金会昨天已经发起了),力所能及地出力也好,和我们一起讲出这些话也好,先改变自己的羞耻心也好。


这都是任何一个普通个体能做的事情,都是在将手搭在那个轮子上的善意。




ps:


今晚本来不是这个标题的,觉得情绪太重不好,但最后还是用了,因为——






音乐/デーモンAstari - I Guess We Never Really Moved On
配图/来自网络
本文系网易新闻·网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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