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咋还在拍这种电影??
写在前面
《你是我的春天》这片子好像基本也没什么人看,估计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让观众对这套疫情主旋律组合拳也已经陷入了审美疲劳。
我在的那场就我和一对老阿姨。
电影开场,周冬雨出来的时候,阿姨A对阿姨B说:“这片子我怎么感觉我看过,后面还有那个李焕英是哇啦(指贾玲),叫什么寒冬。”
阿姨B说,不是的呀,名字不一样的,这个是叫春天。
阿姨们的困惑,也差不多就是我们很多人的困惑了。
从今年年初的《穿过寒冬拥抱你》,到现在这部《你是我的春天》,从疫情主题、武汉故事,到作品的命名方式、部分演员阵容,再到单元电影、拼盘形式,两部影片都毫无区别。
而且两者讲故事的目的也没变,都属于“为了那口醋,才包这一顿饺子”的那种。
“饺子”,是这部电影里的演员所卖力演出来的那些故事,“醋”则是穿插在全片中的种种新闻画外音,为了服务那些新闻词,里面的故事,自然也都离我们近不到哪儿去了。
《你是我的春天》
当然,相比《穿过寒冬拥抱你》,这片子的质量是好很多的。
中间有一段单元故事(也是唯一没有用名气演员的单元故事),用伪纪录片的拍法去再现了ICU医生救治重病患者的过程,拍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是目前在官方任务下所完成的疫情作品中,最好的一段。
ICU的医生在每天救人每天“送”人的高压下逐渐崩溃,医护张婷在察觉自己可能感染病毒时,无助且害怕地把自己锁在病房里。
这段故事的情感张力就在于,让我们体察医护人员出于“为什么还要救”、“为什么会是我”的溃败的同时,更有力度地去共情他们在听到“心脏停了”这句话时,仍然可以疯一样地往声音来源处跑去。
怎么表现的呢?
就靠两次对话。
一次是龚臣给病逝家属打电话,让他处理后事,但家属说他自己也在医院隔离,入院突然到连户口本和身份证都没带,且家里所有人都被隔离在不同的医院,只能从医生口中一一得知亲人的离世。
这场戏的分量,来自于用死亡及死亡中隐去了身份(医生和患者)的情感共通,真正再现了这场人类层面的苦难。
更重要的是,这场对话不得不让我们从一个个体事件去反思社会性困境,即突发性公共事件的爆发初期整个社会层面上的混乱和无序。
另一次是龚臣和妻子在车里的争吵。
起因是妻子听说丈夫所在的ICU要限量N95口罩,又得知他救人时没带护目镜,面屏上沾满了病人的血液也没及时更换。
在这个逼仄的环境里,导演和编剧用最近的距离向我们呈现了“人”在苦难中的情绪和选择,妻子对于丈夫对于家庭的担心,丈夫面对无法救治更多病人时的自责。
以此还抛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每日暴露在病毒环境下自然是对医护人员的生命威胁,而把他们进一步推向危险的,是物质上的资源紧缺。
当然,这一段故事的精彩,也让余下的几个故事显得更为糟糕了。
这样一来,所谓的“疫情”就被消耗成一个连背景板都不够格的工具,可有可无。
就拿第一个故事来说,男主在疫情时期来回奔波于小雨和她妈妈的医院,给双方带水果捐药品,让观众感动于他的坚持和付出,最后编剧让两人在一起,再赚一把泪水。
我们先撇开程式化的情感书写不谈,男主在疫情爆发阶段,自由穿梭于两个隔离医院,可以每天爬到医院旁边的顶楼打电话、放投影,还能在中途去医院做个志愿者,在疫情初期的慌乱里,这真的符合防控要求吗?
再有,对于编剧而言,“疫情”已经成了一个非常省事的理由和借口,急速恶化,带来死亡,既能实现情节转折,又可以让讲不下去的故事强行收尾,顺便还能煽情,这已经成了很多抗疫主旋律题材作品的痼疾。
小雨和南天的故事聊不下去了,就让她病情恶化,妈妈感染病毒逝世。
同样,第三个故事也是如此,社区工作者在疫情防控中的重要性还没见得如何呈现,网格员就被怀疑感染病毒,王书记替她负责对应单元又感染病毒,结束。
既然提到了,就再重点聊聊这个自我感动。
放到社会事件里,“自我感动”很好理解。
比如在核酸检测现场,一群学生对着工作人员唱“听我说谢谢你”,工作人员不得不放下手头工作听他们唱完,这要命的“自我感动”背后是偶发事件被放大被跟风成为“打卡”行动后的形式主义。
也是某些新闻里的丧事喜办,借用对于“集体剃光头”的宣传来构筑“悲壮光环”。
放到这种电影里,什么是“自我感动”?
我们就说农民工卖口罩的那个单元,用讨年薪的农民工在最后选择捐出原是用来换钱的口罩的故事,来颂扬以其为代表的小人物在大难面前的个人取舍,这个立意本来是好的,也有足够的戏剧张力。
但是,编剧显然是缺失一定的能力去把控这样的情感张力。
两个着急要钱着急回家过年的农民工,能不顾生命危险选择送发烧病人到医院,能向医生叫嚣给病人加床,还能甘愿不要一年的辛苦钱,
这些行为背后的心理动机都是空白模糊的,这直接导致我们根本无法共情他们关于“拿这钱能合适吗”的扪心自问,撕掉二十万元的取钱单也会显得非常不真实。
最典型的是那个社区故事,社区作为后方,本来是最能体现疫情中的邻里关系、人际关系的地方,也可以从中折射某种程度上被疫情给仪式化后的生活。
但在这段故事里,你看不见任何关于这种生活变化的细微聚焦,而是走马观花式的片段集合,比如王书记给小麦搭隔音屋,网格员送菜送水果,最后再拉来全小区所有人打开手电筒,为王书记送行。
这些浪漫却无由头的“造势”,其实是丢掉了被疫情省略或由疫情给予的现实点滴。
三番五次被女方家长拒绝的男主,在主客观环境都变得糟糕的情况下,仍然可以毫无顾虑地喊着我要留下;
着急要钱返乡的农民工没有任何心理挣扎就能冒着生命危险送病人,不带犹豫就可以舍下血汗钱;
社区王书记则是一个完全从大家从集体中诞生出来的角色,永远冲在最前线,永远喊着“我替你上”的标准型楷模。
不知为何,人是神和动物的结合,我们总是选择性地只看到或只承认前一半。
这几段评价,能代入我们很多电影,这好像才是最令人难过的。
音乐/
配图/《你是我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