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又一次哀悼

小哥 3号厅检票员工 2022-10-13
写在前面

今天是《大象席地而坐》的导演胡波去世五周年的忌日。
原本是想重发4年前我写的关于《大象席地而坐》的那篇影评的,但翻出来细看了一遍之后,实在觉得水平糟糕,索性丢掉重新写些东西。
正文
我只见过一次胡波,是6年前我在FIRST青年电影展当志愿者的时候,恰巧被安排去跟了训练营,胡波是学员之一。
因为普通志愿者身份,加上工作要求我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导师贝拉塔尔身上,所以哪怕到影展闭幕,我和每个学员都谈不上有什么交际,甚至交谈。
胡波也不例外,要说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我对他的印象更深一些,松松垮垮的短裤,一双人字拖鞋,一头长发被扎成了一个小马揪,不怎么说话,鬓角的头发也总是被西宁的妖风吹得飘来飘去,他很像一个大众刻板印象中的艺术家。
这话好像有些给他贴标签的意思,但第一回见到他,这个念头就是直愣愣地跳出来了。印象比较深的一幕是去西宁郊区勘景的那辆大巴上。
我拿了个小板凳坐在过道上,两边都坐满了学员,大家都被西宁突如其来的高温折腾的有些吃力,胡波坐在靠窗的地方托着头盯着路边不断后移的枯树。我递了防晒霜给了后排的几个学员,只有胡波没要,说了声不用后就又把头别回窗外了。
我也顺着往窗外望了望,枯树已经没了,他开始看路灯。
那年贝拉塔尔给的训练营拍摄命题是“午餐晚餐”。当所有人都在用现实主义去对准极致日常的时候,胡波却拍了一出超现实的末日食人,没想到贝拉塔尔特别喜欢,在课上还夸了几次,大意是说,他未来会很棒。
但后来我再听到这个名字,却是他去世的消息了。
满天飞的阳谋阴谋里,他成了一张黑白的半身照片,好像所有突然死亡的人,找遗照都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只能从往日的生活照中截取,这构成了一种时间错位下的悲切——毕竟他们在当年笑着拍下那张照片的时候,一定无从预料这张照片会被在未来用做什么。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逝者来说或许也是种幸运,因为那避免了自己死后还要和所有人一一对视。
那个时候好像还没有《大象席地而坐》的全貌,人们都忙着在各种传闻中试图拼凑起一个青年导演之死,电影只被当做一个诱因,一个间接导致了死亡的梦想元素。
但幸好,不久后电影本身开始被大家注意到了,2019年7月,这部遗作被作为FIRST青年电影展作为开幕影片,第一次正式放映。
那一场放映上,很多人都落泪了,台上台下,胡波的妈妈代表胡波发言,哭的几乎都很难把一句话完整的说出来。可能对于二老来说是看不明白这样的电影的,但或许在那一刻,电影早已不止是电影,而是一缕游魂。
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出口外面好多人都在那抽烟,烟灰在西宁的大风里窸窸窣窣的掉下来,飘散开,非常安静,就好像一场不许有人说话的哀悼会正在散场。
我在那停留了一会,啥也没干,我不会抽烟,只是觉得自己也短暂的归于了这份安静。
我知道那天的绝大部分观众并不是真的在哀悼一次死亡,而是在这部遗作中寻得了一些共情,只是死亡加剧了这种共情。
那一年很流行一个网络用语叫“丧”,《大象》将这个词的语义扩展到了对整个社会环境,人与人关系的不信任。
如今去看,好似预言。
里面被塞满了坏人,混蛋,狗逼,数不尽的压抑和冷漠,你能在电影的每一分钟感受到近乎锁喉的绝望和失语,像是被一只手极力压低的弹簧,不见天日。
但弹簧始终是弹簧,在电影第200分钟的时候,四个人开始了对一切的反弹,压抑有多猛烈,反弹就有多剧烈,子弹,咒骂,暴力,欺骗,每个人都迎来了专属于自己的那个发泄词。
你仿佛在这半个小时里真的听到了一声接一声的象鸣,在枪响中,在脏话里,在两记闷棍,一场欺骗里鸣叫。
但这种貌似痛快的解法,最后依旧被胡波自己否定了,他带着电影走向了一个无解的结局。
他借着角色的口问观众“去了你想去那里真的会更好吗?”
观众当然知道答案,所以当电影最后30分钟,剩下来的三个人结伴踏上去满洲里看大象的车的时候,观众异常清楚,猴子笼根本就没有猴子,满洲里也没有大象,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更大的失望,
但他们还是上了车,就像如今的我们一样。
如今,满洲里的大象依旧只是席地而坐,像一个雕塑一样,没有生命,也没有声音,而你我哀悼的,又何止是一个青年导演。
音乐/
配图/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