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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不够夸

黑曜石 3号厅检票员工
2024-12-06

写在前面


今晚写我们春节期间,隔壁韩国上线流媒体的院线电影——


《首尔之春》


网上关于这部电影的关键词不少,有说它是2023年韩国电影的救世之作,在韩国约每四个人就看过这部电影,被载入韩国影史,连我们豆瓣都有近10万观众给出8.8的高分。这些数据显然不是一部普通历史片可以达成的。


而在我们看来“不普通”的事情,放在韩国电影里,却可能是一次“普通”。


看过2020年《南山的部长们》的朋友会知道,这样的类型早也不是韩国电影的第一次尝试。前者以朴正熙总统遇刺为创作蓝本,而这次《首尔之春》则讲紧接其后的双十二政变。


为了让大家更明白电影本身的力度,我们在这里也先简单解释一下双十二政变。它是在朴正熙遇刺不久,政治军人全斗焕为夺权而发动的军事叛变,全斗焕亦在不久后当选韩国总统。


带着这个前情,我们再来看《首尔之春》这种类型,它历史的基地上,把“政治”和“惊悚”两个单独拆开看都不算新颖的词,给诡谲地组合起来,带着“政治惊悚”独有的化学反应,构筑成韩国电影的代名词,也成了“韩国电影”这个专有词背后,某种心照不宣的指向。


虽然也存在一些问题,比如强化角色塑造上正反双方的对立性,设置正方阵营中近乎孤勇者的英雄叙事,末流好莱坞的某些影子还残存其上。


但《首尔之春》保留下来韩国电影那份独特的“敢”,让近乎四分之一的韩国人口,见证了又一块近代历史拼图的合成过程。而且它所展现出来的,政客的舞台,围观的看客,不明所以被理所当然的硝烟,这已经不再仅仅是韩国的世界了。


正文


打开这部电影的钥匙,就是片名——《首尔之春》。


这种以“地点+之春”的命名方式,本质是一种政治用词,指代特定的民主化运动,其中“春”就是“民主”的代名词。


从片名开始,电影就有非常明确的政治指向,它要讲的就是军事将领全斗焕(片中化名全斗光)发动双十二政变前的九个小时。


而在此前不久的10月26日,韩国总统朴正熙遇刺,标志着18年独裁统治结束,预示民主化春天的开启。不到两月时间,全斗光如同当年的朴正熙,发动军事政变夺权。在冬天还未结束之际,“春天”就已失声。


电影以《首尔之春》为名,但其间没有任何关于“春”的描写,而是在权力真空、傀儡政权、拉帮结派、拥兵自固的政治气候里,让我们去看,“首尔之春”的短暂和空无


这种高敏的题材和角度,在最开始就决定了韩国电影具有和任何国别电影都不同的勇猛。甚至在现实中,这片上映的时候,原型人物全斗焕刚离世两年。



而第二层的“敢”,在于《首尔之春》的编剧叙事。


为了服务戏剧效果而塑造正反两派,但电影并没有走向邪不压正的快感改编,而是回到历史结果,让好人输给坏人,让正义败给荒唐。


这样一来,前期形塑而成正反对立的戏剧张力,在最后漠然冷峻的现实结果中崩坏,当头一棒,顿然于政治作为无可厚非的结果,惊悚感,随即而生。


具体怎么做的呢?


显性的是人物写法。在保证正反对立的前提下,给反面角色做加法。


一开始去写全斗光倾慕权力与名誉他作为保安司令官兼联合调查本部长,享受侍奉,目光,镜头和聚光灯。


比如像开国务会议般开分部门汇报会,扬言碍于办公室空间没请局长,点名内务先于外务汇报,他倚靠着椅背,被众人层层围住。面对新闻媒体的采访,他享受着所有瞩目,向外展示自己改革军队的决心,并点名对民主化进程表示质疑的媒体。


这些细节都是他后续行为的缩影,发动政变避免既有权力被剥夺,以及通过控制媒体操纵舆论。


再在双十二政变发生进程中,用冲突和转折,让这个人物具有的“光环”显露出来,领导力、决策力、执行力以及笼络人心的个人魅力。


比如他邀请一心会成员来家里吃饭那场戏。


他有一套严密又有煽动力的说辞,去说服这群人加入政变队伍。先是用个人能力回应疑虑,在主观上降低事件的风险性,然后靠不公的利益分配去激起对立情绪,将彼此隐忍起来的愤懑坦白出来,最后再利用均分的荣誉和利益号召一把。


关上灯,白天就能变成黑夜,违法的政变就能被叙述为光荣的革命。


把前两者加起来,全斗光的社会身份就很清晰地显现出来——极具野心的政治家、权术家。


他掌握保安司令部和一心会,等于把两大政治密钥紧攥手里:情报信息和人际关系,并且渗透整个军队。而且他敢在与李泰臣交锋时,发动关系调动驻扎北边的前线部队,拿国运来赌。


而在这一切力量对比下,另一边的正面角色李泰臣,他的结局在这悬殊中其实一开始就已经被写好了。


这个人物有两个功能。一个是需要他的存在,在道德层面去完成对反派的审判。


这点也好理解,就是最后那场两人的对决戏,李泰臣一人翻阅路障,疲惫却淡然地称对方没资格作为军人,也没资格作为人。这是导演的口吻,也是大多数韩国民众的立场。

另一个就是借他完成理想主义书写,用浪漫化笔触去完整这个悲剧英雄。


比如前线部队驶上幸州大桥时,李泰臣一人走在大桥上,只身抵抗一个旅,默念着对方掉头的希望。


以及去写这个英雄人物身上的军事才能。


面对快速前进的前线部队,李泰臣借市民协助,封锁汉江大桥,留下唯一一座非首警司管辖的幸州大桥拦截对方。上级领导不知该如何制定进攻计划时,李泰臣冷静提出调动部队的抵抗方案。


而《首尔之春》的叙事目的,不是要用过程推动结果,而是反用结果来审视过程,这样一来,具体的人都得以凸显出来。


比如保护参谋总长的士兵,和司令官坚持到最后的士兵,因交接兵力比平时多而表示顾虑的守卫。每个人的选择在历史步伐中得到放大,留下属于他们的历史。


但在这理想和动容的反面,则是现实本身的冷峻和残酷。


电影将这枚硬币翻转过来,让我们去看历史的必然,而且它不是让你思考,而是要你接受——历史不是由人构成的,而是那些可以被叙述被归因的条件成为了历史本身。


这个条件可以是以李、全两人为化身的政治隐喻,政治胜利在权力社会的必然性。


比如两人对决并不是武力较量,考量的却是个人盘踞的人际网络。李泰臣求人用的是理想和正义,而帮助全斗光的则是辐射范围更广的人情关系。比如全斗光眼见政变将失败时,找到警卫三十团都皙澈,熟络一番,加上威逼利诱,要对方把撤走的前线部队重新带回来。


这个条件也可以是,权力位置上的个人选择,足以将偶然变成必然。而这和前面提及的无名小卒即使献上性命也只是被遗忘的偶然,形成赤裸的对比。


比如国防部长对全斗光的言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发生政变时逃跑寻求美方庇护,最后在逼迫下革职李泰臣,彻底改变历史走向。


以及在李泰臣寻求各方帮助时,三十师师长担心自己人与前线部队发生冲突,反悔守桥。空降八旅旅长以凭什么要我们当出头鸟为由停止行军。


改写历史的,从来都不是人,而是地位和权力。


甚至,历史就是权力本身。


而在历史之下,权力之下,所淹没的终究还是“下面的人”。


军队里,即使有士兵会对命令本身有所迟疑,但最后仍然选择服从。而更多的普通民众,电影里也只有零星镜头,比如路人站在路口看着重型机械驶过,以及全斗光为了抵抗炮火,下令将路边围观群众放进危险区域。


普通人作为不明所以的看客,作为历史和政治的附属,这又指回片名“首尔之春”,它作为政治舞台上的修辞,从头到尾都不属于民众,这是《首尔之春》藏起来的生猛。


写到这里,这篇文原本就可以结束了,但不免还是会将《首尔之春》《南山的部长们》《辩护人》以及其他几部韩国电影联系起来看,与其说它们拼合成了一段历史版图,不如说电影和现实,历史和当下都形成了某种互文性。


无论是电影之内如少将李泰臣,出租车司机金四福,辩护律师宋佑硕的理想主义化身,还是电影之外的电影创作本身,两者背后进入历史叙事本身的愿望,本就是理想主义的行径。


现实语境下的理想主义也许并非绝对的浪漫辞藻,反而是伴随着身份蜕变的撕裂与创痛,从被动的见证者转变成干预者或反抗者。


毕竟在整个历史大舞台上,向来都是权力通过种种表演彰显着其无可比拟的威慑力,凝视着所有在场者的反应,它满足着看客的好奇和同情,也供给快感,也散播恐惧。


以此不断强化着“看”和“被看”的关系,牢牢构筑成群体与个体、观众和事件、民众和历史、我们与远方之间那具体可见的对立。


“你我”,即历史。


音乐/
配图/《首尔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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